乐意眼中怜惜渐重,别说自己再经历一遍昔日的悲欢离合,就是仅仅是听南死在眼前的时刻,凌菱化作漫天流萤之时,就足以把自己的心狠狠地揉碎,再搓成灰。
神斧鬼差的,乐意伸出手,模仿着容泽和凌菱的动作,在她的脑袋上揉了揉,口中满是心疼地说道:“师姐,没事儿,也许我们离开此地便不会再有此般影响,那些只是情绪而已,我辈修士,虽然期盼未卜先知,但天定三分,你又怎知所看所见便是你今生所遇?
或许,当我们离开此地之后,你便不会受这般情绪所影响,不要怕,离开这里就会好起来的,你就当他梦一场好了?”
说到最后,乐意的声音愈发的轻柔了起来,眼神朦胧,像是眼前这个惶恐不安的女子,便是那石龙山上的临死之前也依然让自己快走的女子。
而她亦是身子骤然一僵,怎么也没有想到此时的乐意会做这般动作,但是感受到掌心传来的温暖和善意,随后又是眼神迷蒙,在不断流转的情绪中不断变化心绪她,早就被折磨得苦不堪言,而此时脑袋上那不大的手掌却是显得那般的安全和可靠,就像以前的他还在的时候一样,纵然有着千般困苦,也不怕。
她一把挥掉乐意的手掌,猛然扎到乐意的怀中,或许也是如同乐意一般,把彼此当做了记忆中的那个人,随后肆无忌惮地失声痛哭起来,哽咽地说道:“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我怕……我怕……”
乐意胳膊楞在半空中,身子变得僵硬起来,随即,轻轻弯了弯胳膊,将她虚抱在怀里,轻轻拍打着背部,小声地说道:“我知道,师姐……不怕,师弟在呢……不要怕。”
前世若无相欠,今世怎会相见?能够碰巧走到身边的人,绝不是偶然,而是命中注定的宿缘,情与情的相遇,心与心的相惜,谁是谁非,是喜是悲,阴差阳错,恩怨难明,一纸轮回。
藏身于云层之后的容泽真人和幻尘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相拥的二人。
幻尘扯了扯容泽地袖口,说道:“师叔,我是发现了,师弟果有你当年风采啊,这有点不合道理啊。”
容泽一巴掌将幻尘的手掌拍开说道:“你懂什么?只有毫无防备,邂逅相遇,怦然心动,一见钟情。才是人世间,最美不过的初相遇。”
而就在这时,原本平静无波宛如一个绿宝石的湖面却是悄然露出了一个硕大的脑壳,看到湖边默然相拥的二人,顿时怒喝一声:“好贼子,还不快放开我家琼儿。”
顿时整个湖面轰然炸裂,水花四溅,一个魁梧的人影自湖中弹射而出,直奔着湖边二人而去。
这般变故瞬间惊醒了湖边的二人,谢娅琼脸上飞快地浮上了一抹红晕,快速地脱离了乐意的怀抱,向前一步,直的挡在他的身前,口中快速地说道:“舅舅,你误会了,听我解释,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
而卿玉阳此刻只想自己的外甥女离那正道的小白脸越远越好,哪里听到进去,殊不知,正魔根本没有可能,不信你看那容泽真人,苦练自在陵前任圣女凌菱多年,不是一样毫无结果,如今佳人已逝,纵有通天法力不也一样无力回天。
且容泽当年与容若并称丹阳双阳,而今容若已踏足第七境,容泽仍在无相境界蹉跎,世人猜测,是否是当年情劫困锁道心,以至于容泽至今未能破镜。
原本藏身空中云层之中的容泽真人见卿玉阳不顾谢娅琼的解释,仍是不管不顾的欲要拿下乐意之后,再论其他,顿时冷哼一声,大袖一甩,顷刻间法力震荡下,藏身的云层顿时烟消云散,同时在谢娅琼的面前凝结出一个泛着青光的八卦印。
见这般变故,卿玉阳并不惊讶,他只是知晓眼前这与自家外甥女搂抱抱的小子乃是容泽的关门弟子,如此人物又怎么会没有护道者呢?他的此番作态又何尝不是为了将乐意身后的护道者逼出。
是故卿玉阳见谢娅琼面前出现的八卦清光印也仅仅只是眉毛微挑,随即变爪为拳,骤然凝聚法力,狠狠地砸在了面前的八卦清光印之上。
“轰!”
卿玉阳被反震之力震荡的后退数步才止住身形,轻轻甩了甩被震得发麻的手掌,这才发现那八卦清光印此刻才慢慢地破碎,心下顿时了然,出手之人怕是修为要在自己之上,顿时息了继续动手的念头,他虽然暴躁,但并不莽撞。
只听见此时天空中传来了容泽真人的话语:“玉阳道兄,火气这么大作甚,小辈的事情就交由小辈来处理便是,我等做长辈的,何必掺和那么多呢?”
话音落下,容泽已经和幻尘一起落在卿玉阳不远处。
乐意此刻自谢娅琼背后探出头来说道:“师尊,一切都是误会,都是误会而已……”
卿玉阳说道:“我道是谁,原是容泽真人,真人这声道兄,本尊可是担当不起。”
谢娅琼娇嗔道:“舅舅……”
卿玉阳听闻谢娅琼的言语之中的嗔怪,尴尬的摆摆手说道:“罢了,此事日后再论,你们师徒三人滞留此处想必也是因为这湖底之下的门户吧,如今我等困于此地,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湖底的屏障结界,凭借本尊一人是无法破开的,不知真人可有办法?”
容泽真人道:“未见结界具体情况,贫道又岂敢夸口?既然道兄一人无法破开结界,那还请道兄不吝指点,你我二人联手才是正途。”
……
卿玉阳率先再次踏入湖中,向水中潜去,而容泽则是示意乐意和谢娅琼到他身边去,待二人走近之后,容泽大袖一挥,裹挟着三人一起向着湖中心而去。
进入感官是软的,微风习习,波纹道道,像一幅迎风飘舞的绸,随着一行四人的进入后,周遭的水向着四周扩散而去,像是湖水在自发地为容泽开辟一道通往湖底的道路。
随着不断地深入,周围更加的朦胧了,映入眼帘的是无边无际、清澈见底的湖水,湖水是那么的寂静,悄悄地,慢慢地于一行人身边滑过。
不一会儿便到了卿玉阳所言之处,透过湖水,可以看见此刻的他正随着水波的变化而不住摇摆,但行动并不如意,容泽真人见状说道:“道兄不妨进来说话?”
此时谢娅琼及时插话说道:“舅舅,你快进来。”
卿玉阳听闻谢娅琼的呼唤,这才顺势融入容泽真人所撑起的避水圈。
而不知是否是容泽真人有意为之,自卿玉阳进来之后,避水圈反而显得更加拥挤,挤压的乐意不得不向谢娅琼身旁靠去,而谢娅琼还需要为卿玉阳腾出容身空间,进退两难,不得不于乐意紧凑地贴在一起。
卿玉阳说道:“道兄好高的修为,不过再往前怕是便前进不得了,上一次,我这外甥女便是在此处便无法在前进一步。”
容泽真人疑惑地说道:“目前并未感受到此地结界的抗拒,不过压力却是愈发地大了,使得这避水之术的范围变得小了些而已,且再前行看看吧。”
再次前行数十步的距离后,透过湖水,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一片混沌的门户,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显然已经到达了卿玉阳所言之地。
此刻卿玉阳也是一副疑惑的神色,上一次确实是止步于方才位置,自己庇护也无尽于是,莫非自己与这容泽的修为差距当真如此恐怖么?
乐意透过谢娅琼发梢的遮挡,逐渐看清了眼前的风景,混沌的门户已然消失不在,周遭的湖水已然消失不见,恍惚中听见耳边传来了如雨的马蹄,如雷的呐喊;看到了故乡柳荫下的诀别,将军咆哮时的怒目,丢盔弃甲后的战旗……
马蹄滚滚,没有任何秩序,如雨一般乱凑,却也不失一种自然声之美,如雨的马蹄哒哒,奔向战场。
而如雷的呐喊,正是战场上的刀光剑影,厮打在一起的喊杀声,惊天地泣鬼神,更是生命尽头最后的呐喊。
一切的一切,都在乐意的眼中耳中变得那么的清晰可见。
“长生……长生……”谢娅琼的声音变得有些软糯,本就是狭隘的避水空间,再加上乐意的呼吸突然的变得急促,浓重的呼吸声不断地传来,炽热的气息喷薄在脖颈与耳垂之上,使得她觉得身体开始变得有些酥软,逐渐地半倚靠在乐意的身上。
“长生,你怎么了?你说话啊?”前方的容泽和卿玉阳原本以为只是乐意与谢娅琼在后方说着悄悄话,但在谢娅琼第二次发问时这才察觉到有异。
二人顿时回首,见到二人暧昧至极的姿势后,卿玉阳顿时妒火中烧,正要呵斥出口,却是发现乐意双目赤红,已无半分清明,火气霎时消散一半,心下明了,此刻的乐意怕是已经着了此地的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