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舍说着话又瞧了瞧外面天色,见此时天边已经泛白,便劝道:“这会儿城门已经开了,我在这里盯着,你赶紧回去通知先生,让他们再派几个人来。要不……就将人都带到附近,嗯天马山或者白沙尖那里守着。”
朱有财听了不禁犹豫起来,赵舍笑道:“若是他们敢来抓我,我只管跑就是了,正好把他们引到天马山。他们人多,其实也不用跟得太紧,稍微一打听,很容易在附近找到他们。”
朱有财暗想:“如果就我们两个人,只怕是熬不住了。先生让我们跟着世子夫人,却没有说她这样厉害,若是今儿还像昨天一样跑马,晚上再这样折腾几回,铁打的汉子也受不了。”便点头道:“好,我这就去叫人,不过两三天就回来。你一个人多加小心,不要离得太近了。”
赵舍点了点头:“我省得,你放心。”
朱有财一个人骑马去了北门,出了城向西北方奔去。他才出了城没多久,一个大脸盘的少年和一个独臂的老头一身富贵人家仆从打扮,也跟着出了城。
两人走了一会儿,到了岔路口,那大脸盘的少年便道:“老梁叔,您略等等,我下去瞧一眼。”原来这两个人是小雨暗中安排随行的老梁叔和大勇子。
大勇子将两条路都仔细看了,笑吟吟地说道:“老梁叔,他们往西去了。咱们走吧。”
赵舍一个人靠着窗子坐了,不住地打量着对面的店铺。眼瞧着天都大亮了,对面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心里不免有些七上八下的。悄悄跑到后院扒着墙头看了,见马房里的马匹还在,不由松了一口气,回到自己房里继续盯着。
赵舍是快到晌午吃饭的时候,被小二的敲门声惊醒的,抬头一瞧,只见外面艳阳高照。不由暗暗叫苦:“怎么看着街道上人来人往,不知不觉竟然睡着了。”再看对面客栈的门板窗板,早就卸了下来。一颗心顿时凉了大半,慌里慌张地跑下楼,冲进对面的客栈,四处哪还有人影。
赵舍忙揪住店小二打听:“昨儿夜里住宿的那一群人呢?”
小二扒开他的手。不耐烦地答道:“早就走了。都是行脚赶路的,难道还要在这里住一辈子不成。天亮吃了东西就走了。”
赵舍吓得脸色发白,不死心地问道:“往哪里去了?”
那小二瞧了他一眼撇了嘴道:“这小的如何知道。”
赵舍一个人失魂落魄地出了客栈,他是老江湖了,忙定了定心神,找了几个路边摆摊的人打听了,有说往北门去了,有说往西面走了。
赵舍也来不及细想。急急忙忙牵了马,这才细细寻思。想了想还是朝城北走去。出城走了好远,遇到路旁几个干活的农人打听了,都说没见着什么人过去。
赵舍想了想只得又往回走,奔了西门,马不停蹄地跑了大半个时辰,总算遇到两个挑担进城卖东西的,一打听,果然上午在他们村边的大路上,瞧见一大队人骑马走过,往马蹄镇那边去了。
赵舍这才松了一口气,一口气跑到马蹄镇,挨个客栈打听,好在镇子也不大,掌灯的时候,总算是寻到了。因为只剩了他一个人,夜里更不敢睡的踏实,这样跟着小雨他们跑了两天,眼底就青了,人也瘦了一大圈。
小雨遛着他跑了七八天,每日就打听附近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又缠着听师胖子给讲些江湖经验,玩的尽兴了,才在天马山的山脚下将赵舍擒了下来。
赵舍被人拖到小雨跟前,倒松了一口气,暗想:“总算不用一天到晚跟着瞎跑了。”
罗十二瞧见他一脸混不在意的样子,也不说话,上去先一脚把他踹倒了,几个人过去将他按住跪下。
赵舍恨恨地看着小雨,这倒也不能怪他。自打他在马蹄镇追上小雨,就没过一天省心的日子。他自认也是极能吃过辛苦的人,但是这一趟的差事不一样,邪性!
第一天离了马蹄镇,也不知道吃了什么,晚上就没消停过,一趟趟地上恭房。到了白天这个什么什么夫人,又发疯地跑马,生生地把自己的马跑得吐了白沫。
紧接着,他又把人跟丢了,急得他好似个半疯一般,逢人就问。好不容易又追上去,高兴了还没有一盏茶的功夫,他的马被生生累死了。
这样的小镇哪里买得到马,客栈里有个行商带个小厮,骑了两匹马。赵舍只得苦苦哀求人家,软硬兼施。偏那行商也是邪了门,起初怎么也不肯给,又磨了两天,中间的灰心失望就别提了,最后花了一大笔的银子总算将那马买下来了。
后来,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兴许是太着急上火了,突然连着四五天都不出恭了,起初他还不怎么着急,昨天在田埂里蹲大半天,也没有挤出来一点半点的,他这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了。
起来照例跟那些农人打听,也不知道他们的眼睛是怎样长得,他在那里蹲了一个上午,根本就没有半个人走过去,他们偏偏一口咬定了过去好大一群人,气得他又跟那帮农人打了一架。
转天遇上个摇铃的独臂老郎中,急忙请他给把了把脉,掐着指头算了半天:“四五天前中了毒了,是不是那一天不停地出恭。那天吃了卤牛肉对吧,本来都没事儿,你不该喝那茶。本地很少有牛肉,所以不晓得,这牛肉和那茶里配的几个香料混在一起就有毒了。”
老郎中捻着胡子问得都十分准确:“是不是,你后来就再没有了,然后这些日没力气,睡不着觉?总是晕晕乎乎的,看东西时常有个影子?唉,晚了,你若是早点遇上老夫还有救,如今晚了,依我看你还有一天好活。吃点好的吧,你看你这一肚子的……都是毒啊!”
赵舍要给那老郎中钱买两付药,那老头也不要,倒给了他二十两银子,说自己在修行,上天见他有好生之德,肯定会有福报。赵舍被那老郎中糊弄的也有点懵了,以为自己就要死了,胡吃海塞了两天,哭了笑,笑了哭的,没想到睁开眼还活得好好的,只是这肚子更大了。
赵舍跪在地上,眼前一幕幕的都是这些日的糟心经历,更可恨的是,那个老郎中这会儿站直了身板,就在那个什么什么夫人身后。赵舍能不恨吗?有心骂她两句,一来显得自己也是条有血性的汉子,二来也解一解心头之恨。偏偏左阳在后面揪着他的领子,勒得他半晌喘不上气来,就不要说骂人了。
小雨穿了件黑色暗纹的箭袖,许是天气暖了,并没像往常一样在外面罩袍子。这会儿端坐在树桩上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热茶。眯着眼回味了好一会,这才叹了一口气跟一旁的薛文和薛忱抱怨道:“这几天跑马可累坏我了。”
“就说昨儿吧,我想跑快点,结果在这个人笨的,怎么也找不到咱们,害我还要停下来等他。这一等,后来就错过乌樟镇的茶楼了。唉,都说他家的茶有种香味,听说这里有一种独有桂花,混在茶叶里面出来的香气。”
说着,还嫌弃地撇了撇嘴:“咱们自己带的茶叶就不行了,味儿不对。”
薛文为人忠厚,听见小雨这样说便道:“辛苦九爷了。”
小雨听了立刻眉开眼笑:“四弟,忱儿,明儿我带你们去吃刀板香,好吃啊!”说罢转了头喜滋滋地看着赵舍。
赵舍本来已经累得说不出话来, 一瞧小雨那个眉飞色舞的样子,只恨不得立刻扑上去将这个什么什么夫人掐死。左阳和丁卯一左一右拉着他的胳膊,他冲不过去,气得破口大骂起来。
骂了半晌,见没人理他,自己气喘吁吁地住了嘴,一时气力都用尽了,不由瘫在地上。
小雨瞧着薛文和薛忱点了点头道:“你们去问问他,叫什么名字,首领是谁,有多少人手,藏在什么地方,想要怎么对付我。你们可以打他,但是小心点,最好别把他打死了。”
薛文和薛忱两个吸了一口气,互相看了一眼,薛文想着自己是叔叔,便鼓起勇气率先“凶神恶煞”地大喝了一声:“你叫什么名字。”喊到后面不免还带着稚气的余音。
赵舍听得直想笑,暗想:“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索性也不理他,傲然将脖子一拧,扭到一旁不去看他们。
薛忱抿着嘴,紧紧地握着拳头,盯着赵舍的脸暗想:“要不要打他,打哪里?怎么办?到底打还是不打,婶婶这是什么意思?”
元越的大营里,圣人瞧着被留下的薛羽道:“我留你还有件旁的事情。”说着将京中太子的奏折递了过去。
薛羽不解其意,皱着眉头翻开看了,圣人瞧见他只看了两行便绷着脸,气得胸膛一起一伏,捏着奏折的手都忍不住微微抖起来。
圣人见了也不由有些不忍,低声道:“这会儿,消息也不大确切。奭儿已经派了几千人去调剑山了,那丫头素来多智,想必…是无事的。”
薛羽点了点头,垂在身边的手却不由自主地握成拳头,拇指在弯曲绷紧的食指上重重地摩擦了两下,这才笑道:“我一会儿派东安回去看看,六哥已经平安送了祖母回去,肯定会过去接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