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入暮,天空远山处那如同滴血一般的红晕被黑暗一点一点的吞噬。
明药吩咐了下人放置好了热水以后褪去衣衫,抬脚迈入了热气腾腾的浴桶里面,原本平静的水面漾起了阵阵波澜。
温热一下子包围住了明药,全身的毛孔都好像被打开了一样,一点一点的消去着她身上的疲劳。
轻轻的靠在浴桶边,氤氲的热气漂浮在她的脸上,长如羽扇的睫毛染上了点点水珠,微微阖上了眼睑,明药的身子放松了起来。
门口忽然有些动静,明药只以为是替她换取衣物的侍女,也就没多做理会依旧闭着眼睛。
风突然从门口吹进,明药放在桶沿上的手起了一阵寒毛,皱着眉低声道:“微竹,把窗掩上。”
窗好似被人吱吖一声关上了,明药放下心来,用手拨动了一下水面上的花瓣,嘴角浮上一抹笑意,这样舒适的时候可没有多少。
身后忽然传来低低的脚步声,不像微竹平日里的轻快,反而多了分小心翼翼,明药的眼睛猛然睁开,这是个男人!
扶在桶沿上的手紧紧捏着,她不可能连男人女人的脚步都分辨不出来,手拿起了放在桶沿上的白浴巾轻轻的擦拭着手,明药脸上依旧是风轻云淡不见丝毫慌乱。
脚步声越来越逼近,一双手向明药的脖子袭来,架在一旁的蓝纱忽然飘动,明药刷的飞身站了起来,涟涟水珠声响起。
那人还没来得及反应明药就拿着匕首架在了他的脖子上,美眸锋利得如同可以杀人的利刃一样,蓝纱早已经裹在了她的身上。
明药抬头看去,便撞入了一双漆黑如墨的凤眸里,嘴角宛起笑意却冷漠无边,手里的匕首也近了一分他的脖子,“原来,太子还有这个癖好呢。”
眼睛落到了那匕首上,白且随的眸子一暗,抬手便将匕首劈落,飞快反手把明药扣在了自己的怀里,附到了她的耳边,吹了口热气:“千年玄铁,四弟还真是舍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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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药的身子一僵,扭了扭脖子,想要挣来白且随却发现自己挣不开,冷笑道:“太子对臣妾也是挺大方的。”
白且随没有回话,只是扣着明药,良久过后,明药的身子略微有些僵硬,却依旧不见他放开,面色一冷。
“你想干什么。”
明药沉声问着,动作也没有闲着,反手一扣扣住了白且随手腕处,掐着他的脉搏,眉宇间浮现出冷意,“你现在,没有跟我谈判的机会了。”
话音刚落,仿佛是怕白且随不相信一样,明药加重了手指的力道,他们都知道,若是明药在用力一些,白且随必定会血溅三尺。
“难得。”白且随没有任何的反应,眼里平静得宛若古潭,没有丝毫波澜,在看到明药因为自己的话又是一愣时,他又道:“你可很少露出本性呢。”
心里难得有一丝愉悦涌出来,白且随自己也不知道这是为了什么。
只是一想到那个浑身是刺但是又能屈能伸的女人在自己面前露出最真实的一面,心里就会有一种说不出的畅快。
明药一怔,有一瞬间的失神,片刻恢复了以后嘴边满是冷笑,本性?
说实在,她也不知道她的本性是什么,为了一时她能够忍,而一辈子却不要想。
一会儿可以嗜血疯狂,一会儿亦可以医者仁心。
一切看的不过是人罢了。
见她没有继续说话,白且随一把揽过明药的腰,转身一把将她抛向了那张镶玉象牙软床上,明药吃痛坐起身子来,眼里有着不甘心。
她明明已经扣住了他的脉搏,为何他依旧可以将自己甩出去?
明药心里疑惑,抬眼看见白且随一步一步的靠近,登时朝后边退去,眼里又浮现出阴冷,“呵,太子又想如何?”
谁知白且随只是在床头站着,看着对自己敌视的明药不由得一笑,嘴边带上了惯性的嘲讽:“你想要本太子临幸本太子还不愿意呢。”
“如此最好。”明药别过头去不再看白且随,瞳孔渐渐隐去了那滔天泛滥的波澜,在抬眼时眼里已经恢复成了一潭寒水,平静无丝。
白且随朝门外拍了拍掌,门便被推开了,一排碧衣侍女成排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一个金漆托盘,托盘上满是首饰以及胭脂水粉。
“伺候好太子妃。”白且随只淡淡的交代了一句便径直离开了。
明药也不知道即将要发生这什么,也任由着侍女给自己盘发,搽粉……
过去了半个时辰,明药看着铜镜里那个略施粉黛便是人间能得几回闻了的女子,不禁感慨,而一旁的侍女也拿起了一管螺子黛,准备要给自己画眉。
“等一下。”明药叫住了侍女,眼波一转,拿过了侍女手里的螺子黛,说道:“我自己来。”
话落,明药便对着镜子画起了眉,她任何事情都可以让她人代劳,可唯独这画眉不行,也不知道是为何,她就是独独喜欢自己画眉。
在侍女们惊艳的目光中,明药走出了房门,却发现白且随已经不在门外了,守着的是那精明的管家。
“太子妃。”管家朝明药福了福身子,眼里惊艳的光芒倏然乍起,笑道:“太子殿下在大门等着您呢,您还是快些去吧。”
明药点点头,心里却有了一丝明了,她身上穿的是太子妃最正统的服侍,想必,是要进宫面圣。
面圣?明药踏着脚步,嘴角微微勾起,她好像还真的没有去过这些地方呢。
明药在管家的引领下来到了太子府的大门口,只见一辆十分华贵的马车停在了白玉台阶边沿,车盖边角上挂着的铃铛铃铃作响,在这安静的夜里十分动听。
在马车旁的白且随看到了明药,抬脚便朝她走去,看到她那张精致的小脸眼里闪过了些许异样。
“走吧。”白且随伸手拉过明药,转变便走向马车,明药也没有反抗便跟着他去了,看着那牵着自己的手,嘴角勾起冷笑。
世人皆传这明药太子妃善妒泼辣,可太子白且随却对其照顾有加不曾嫌弃,殊不知这不过是他给世人摆的一道罢了。
如今若是他牵着的是容莲,只怕还没一会儿太子宠妾灭妻的版本就会成为京城百姓茶余饭后的笑谈了。
这,才是他突然间对自己好的原因吧。
在思索间,两人自己来到了马车旁,白且随跳上马车将明药拉了上去,掀开车帘的时候,明药听到了一道冷哼,抬眼看去,只见容莲黑着脸坐在软垫上。
“妹妹你也在呀?”明药脸上顿时挂上了笑容,也没有抽开自己的手,而白且随也没有送来牵着她的手,明药故意在容莲面前状似不经意的摔了甩手,“让妹妹久等了。”
容莲是多么喜欢白且随她也算是看得出来,只能够刺激他的只怕只有这个了。
白且随自然看得出明药的这些小动作,若是放在以往他必然会生气,可现在他居然一点感觉也没有。
“殿下!”容莲着急的看向白且随,带着几分委屈,但看到白且随不为所动容的样子便知道他不会帮自己了,脸上转化成了勉强的干笑,“姐姐说的是哪里话,妹妹等姐姐本就是应该的。”
容莲的胸口微微有些起伏,仿佛是被气着了一样,眼里染上了阴毒的神色,不停的剜着明药,白且随将明药扶下坐好的动作更让她嫉妒的发狂,几乎要破功站了起来。
明药抽过自己的手,坐到了一旁角落,她自然感受到了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嘴角微微一勾,也顺着目光看去,便看到了容莲那张几乎要扭曲的面孔。
看到这,明药心情大为舒畅,不过今日的容莲但是颇为妖娆,那一身火红牡丹广袖衫群衬得人十分贵气,额间的那一枚白细花钿更是让她看起来妖冶无比。
只可惜,毁在了那一脸狰狞上。
“太子,进宫是为了什么?”明药微微闭上眼睛,轻声问着旁边的白且随,可神情却没有丝毫变化,犹如一潭不会流动的死水。
她相信白且随必然会告诉她原因的,他不希望自己出丑给他丢脸。
也果真如明药所料,白且随正了正身子,轻启唇瓣:“在明国做质子的二哥回来了,父皇设下家宴。”
他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便交代了所有,明药多少也有点了解白且随为何那般厌恶自己,他的兄弟在自己的国家里做着质子,而他却娶了自己。
这多少会让他面上过不去,而这样一个骄傲的人,眼里必定容忍不了这样的耻辱,而前身又很会挑时候,经常和他宠爱的女人斗,而容莲又是个狠角色。
这就注定了前身的凄苦人生。
所以才有了她的死亡以及自己的重生,好像一切是那么的巧合又好像是冥冥中注定了一样。
透过一句话明药便梳理清楚了这些人各种的关系以及矛盾,不由得轻叹,果真是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