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他真的听不到,她也要骂。
也或许,就是因为床上的人听不到,她才可以骂个痛快,否则,他再一焦急,再来个急火攻心,到时候,怕是大罗金仙也难救。
玉佛对自己的医术向来有自信,不过,该死之人,还是让他去死好了,不强求去救好。
这把火倒是烧得刚刚好,就要将他所剩不多的生命烧尽。
去与宇文立昂见过面之后,再度回到精舍的柳东泽的怒火也与玉佛不相上下,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回到家,亦是迫不及待的开始破口大骂。
可怜又无奈的常玉心,双耳没有一刻能得到平静的,听完女儿的叫骂,还得继续听着丈夫的咒骂声。
今天一天,发生的事,抵得上之前他们一家在这里隐居时十年的量,那时,就是十年,也没有这么多的事情发生,让人措手不及。
“行了行了——”。还让不让人清静一下了,她现在是脑子耳朵都在嗡嗡嗡的叫个不停,快要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了,“先歇一歇,都歇着,我去替你们泡壶茶来”。浪费了这么多口水,也该补补了。
“不用,玉心,现在不是喝茶的时候”。走过来,走过去,柳东泽不停的踱着步,鼻子用力的哼着气,“这世道真是见鬼了,说真话也没有人听,没有人信了是不是?尽然怀凝我的人格,也亏得我修身养性这么多年,否则,早就不顾什么兄弟之情,直接下毒手了”。
修身养性?
他有吗?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常玉心不理会他的胡言乱语,泡了一壶宁神茶,替他们父女一人倒了一杯,“宇文大哥还是不愿意相信你说的话都是事实?”。
“哼——”。
“那也不能怪他,如果是我,我也不会相信的”。哪怕知道那是真的,也不会选择去相信,那对他而言,太过残忍了。
“他相不相信那是他的事,不相信也就算了,不要找我麻烦他想怎么样都成”。
“这个——”。常玉心也不好说了,“水来土淹吧,我相信宇文大哥一定会看开的,他并不是真的那么固执,只是事关轻灵,让他无法轻易释怀罢了”。
“我也知道”。放下手中杯,“不过还是要抱怨抱怨,总不能任由他胡来”。
“先不管那个了”。那是之后的事,还有眼前的事没有解决呢,“无病的病现在更加严重了,你跟玉佛得想想法子,他可不能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的”。
没错,现在还有另一个更棘手的人在呢。
“他还没醒?”。
“没有”。
“玉佛怎么说?替那小子看过没有?”他可是很坦然的承认自己在医术这一方面早就不如自个儿的女儿了。
“玉佛是瞧过了,不过可没有说什么”。常玉心再度无奈的直摇头,“她气坏了,这会要是无病没有昏迷不醒只怕也没有好果子吃”。唉——“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是谁也没有料到的”。
可不是——
一杯宁神茶是宁了不玉佛的神,静不了玉佛的心。
一件小事而已,让长孙无病的病情加据,当初她也被闻人九绑过一次,有什么好担心的,这下子,她必须又得费一番心思替他续命。
昏迷了一天,长孙无病还是没有醒过来。
情况更加让人不放心,玉佛开始在他身上施针,并且开了一串长长的药方,其中有一半以上的药方是寻常药店没得卖的,得自己上山去采,去找。
只因之前在慕容山庄呆的时日太长,以至精舍的药材早就没有以前的齐全,有些药想要一时半会也找不到。
屋前屋后所种的药材,还没有开始长苗,更别提开花结果,以供使用了。
“要这么多药?”泡澡吗?
“除了外面看起来还好好的,他的体内所有东西都需要靠药物来维持,否则,一不小心就没救了,这还只是暂时的”。只能说,长孙无病下半辈也是无法摆脱药罐子这个行列了,这辈子吃药得吃到进棺材的那一天才行。
“我去让人找药”。
前后昏睡了三天,长孙无病才迷迷糊糊的醒来,沉重泛着痛楚的脑袋像是随时都会崩裂一般,一阵又一阵的抽痛,让他的脸色看起来更加的惨白。
“好痛——”。
“别乱动”。
“玉——玉佛”。半眯的眼,看到的是熟悉的人儿,长孙无病再也顾不了许久,玉佛适才的交代压根就没有听进他的耳里,苍促的起身想要坐起是引起身体更多的痛楚。
他猛抽一口冷气,双目圆瞪,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
老天——
他这又是怎么了。
“我让你别动你听不懂人话吗?”。
他当然听得懂。
只是——
他现在还不是很想听话,他要确定她是真的站在他的面前,没有被宇文笑带走,没有发生任何的不策,是平平安安的站在他的面前。
玉佛扶他躺下,长孙无病却死握着她的手,硬是不肯放,她的体温,籍由交握的手,传到他的身上,让他确定,他不是在做梦。
“你——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不是好好的站在你面前,真正有事的人是你”。玉佛受不了的直翻白眼,现在谁有事只要明眼人就能瞧得出来,“你差点就救不回来了”。美目圆瞪,“我一再的告戒你,不准动怒,不准让你的情绪过于激动,那会要了你的命,你从来都没有听进耳里吗?”。
“我有听——”。长孙无病苦笑,他可听得真切,只不过,他还只是个凡人,还不曾到达神人的地步,无法将自己的情绪控制自如。
更无法看着心爱的女人被人强行带走,而无动于衷。
“有听可以听成这样,那还不如不要听”。
“玉佛——”。一声轻叹逸出口中,“我保证不会再有下一次了好吗?”。
“……”,玉佛不语,并不打算把他的话当成一回事,“这一次必须再养三个月才能下床”。
三——三个月才能下床?
不敢置信,长孙无病怔然膛目,他不过是稍稍的激动了一点,昏迷了一下下,现在醒来也就没事了,没有道理让他再躺在床上三个月。
“玉佛,我不是已经没事了吗?”这一声,问得小声,问得心虚。自个儿的身体状况,不是了解十足十也有几分知悉,的确有些异样。
“三个月是暂时的,最好不是躺上三年”。
三——三年——
这一次,长孙无病连声音都找不到了。
情况真的有这么严重吗?
呃——
好吧,不由得他不承认,身体的变化,除非是死人,否则,不可能半点感觉都没有,身体有了异样还能当做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他起不了床,这种感觉他再熟悉不过了,从懂事开始,这种无力感,跟随他多次,每一次,他都认为自己会过不了那一关,那一道槛,会直接步上奈何桥。
老天却总是一次又一次的关照他,让他一次又一次的下了床,再一次又一次的躺上床,或许只是老天爷开的玩笑而已,却苦了他这个凡人。
他全身无力,勉强想做什么,也是有心无力,吃喝拉撤全都需要有人帮忙,单靠他一个人是怎么也做不到。
玉佛每天都会帮他施针,不过,施针的作用已经没有以前明显。
他的身上,已经施过太多的针。
药亦是,往后,他会一直靠着药物维持身体,如若一个不小,或者某些药物找不到,那他就得乖乖的看老天爷的脸色,说不定这条不值钱的小命随时就被上天给回收了。
他不得不再次轮为三岁小娃儿,不管是谁都是大人,而大人的话,他是不得不听的。玉佛的话更甚,他不能有半句不听得真切。
“无病,你醒了,刚来,来,先把药喝了”。
端药进屋的是常玉心。
“娘——”。
“别别别,你现在还不能坐起来”。常玉心忙放下手中的碗,替长孙无病加高了枕,“就这样我慢慢的喂你喝药”。
“娘,玉佛呢?”长孙无病有些愧意,身为小辈,却要长辈在旁伺候着像什么话,还要岳母大人喂他喝药,实在是汗颜。
“玉佛在药房里,今天山下送上来些药材,她爹也找了几味药,她需要去配妥了再拿来煎,有些还需要处理一下,你先喝药,再过一会,她就该回房了”。
“娘,我还是自己来好了”。长孙无病面有预色,常玉心笑着摇头,知他心里想的什么,“无病,我肯把玉佛交给你就是把你和玉佛一样看成是自己的孩子,你唤我一声娘,就该把我当成娘,可不能跟娘见外,来,你现在的身体还虚着,不能累着,好好养好,等你好了之后,你想让娘喂你喝药,娘还不想喂呢”。
呃——
的确,长孙无病点了点头,“谢谢娘——”。
“傻孩子”。
常玉心轻声叹息,摇了摇头。
“现在什么都不要多想,养好身体才是最重要的,玉佛和她爹都在想法子,放心吧,他们父女俩别的不会,遇到凝难杂症是最用心的”。
这一点,长孙无病并不怀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