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 30 章

罗太医摸了半天收了手恭敬的答:“太子这断时日恐因国事繁忙心火上涌,许近日又饮了酒受了风,阴虚火动,肝郁其中,这才又引了旧疾。若微臣没有估错,太子应也有口干舌燥,心烦意乱的情形。”

萧绎听了也不关心病情,只道:“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尽快治好才是,近来确实没有时间在府中休息。”

罗太医叹气道:“微臣斗胆进言,太子还需多多卧床休息。春季有风又燥,本是肝气升发的季节,头为诸阳之会,眼为清阳之窍,其位至高,容易受外来风邪侵袭而发病,加之太子又引动心火,火为田邪,其性炎上,故容易上冲头目,如此才引至眼疾。”

萧绎不语。知道最近因兀布一事虽面上撑着沉稳大度,到底是忧心如焚,加之跟昭佩吵架,这才闹的那么一出。

昭佩上前一步道:“罗太医所言极是,还请抓紧开方吧,我必会按时叮嘱太子吃药。”

罗太医向昭佩施礼:“微臣还需开几副给太子热敷冲洗的药,此事恐不好假于他手,还请劳动太子妃随微臣来一趟,有几味药需单独熬煮。”

昭佩点点头,随了罗太医到前堂等着拿方子。罗太医开完药方才道:“太子妃,并非微臣托大劳动太子妃,只微臣瞧着,太子那只好一些的眼,视物似乎也不如从前清晰。”

昭佩有些着急,问道:“你可有法医治?”

罗太医摇头:“太子之前多年眼疾不曾发作,情形尚且稳定,如今不到一年发作两次,唯一能做的,就是请太子妃多加照拂,以免复发。若是再时常发作下去,微臣说句大不敬的话,恐双眼都难以视物……。”

昭佩从罗太医出拿了方子便立刻让莲蓬去抓,顺便带了几副凉血生肌的食疗方子,又安排下厨房今日先做个灵芝茯苓汤。这才回了房中。

天起了微微的风,树梢拂动,偶有云遮住了太阳,渐渐阴了下来。

片刻小翘便端了一盆新煮热敷眼的中药进来了,昭佩亲自净了手,挽起袖子给萧绎蘸水擦拭。

方才的话罗太医不敢讲与萧绎才说给昭佩的,昭佩听了忧心忡忡。心里有事昭佩便有些闷闷不乐,萧绎虽然双眼闭着心里却清灵的很,忽然伸出手去捉住昭佩的手笑道:“娘子今日怎不说话了?哪个又惹娘子不高兴?拖出去打板子!”

昭佩羞恼道:“哎呀!我这不是担心你的眼么?”

萧绎道:“我的眼有什么好担心的,瞎了娘子你便不要我了么?”

昭佩一听他说“瞎”这个字,心里如针突的刺了一下,顿时炸了毛,将帕子“啪”的一声甩回水里,不管药水溅湿了新做的石榴裙,叉腰怒道:“本来不想告诉你,既然你个瓜娃子胡乱猜想老娘今儿就给你说实话,老娘托了你的二舅子哥南洋出海时候寻了几副义眼,想着能与你换上免得一年四季都带着这个面具,老娘在想,你二舅子哥都已经动身来西渭想给你送义眼,你这眼还那么肿着,这可怎么是好!”

萧绎坐在哪里,静如青玉,闭着眼睛微微笑着,心里想着,他的娘子这是关心则乱呢,声音都有些凝噎,听着昭佩骂娘,真好。

昭佩低了头,伸手拂去睫毛上凝的几滴泪珠。许是有风吹进来眯了眼。

昭佩忽然扑了上来。伸手就去扯萧绎的衣服。

萧绎被她忽如起来的举动惊呆了。紧紧抓住自己的衣襟问:“娘子,你要做什么?”

昭佩将萧绎按倒在床上,翻身骑坐上去,双手压住萧绎的肩吻了下去。

一边亲着萧绎一边咬牙切齿道:“睡觉!”

萧绎虽然被昭佩亲吻的起了火,听见昭佩大喇喇的这么说竟然微微红了脸,小声道:“晚上好不好,这□□的……”

昭佩已经伸手解了他的犀带,又将自己的外衣三下五除二剥了个干净,只留着一件绣着蔷薇的水绿肚兜。萧绎抚上昭佩冰凉滑腻的肌肤便再也按捺不住,翻身狠狠的压住昭佩,道了一声:“早晚我会被你吃干抹净!”便急不可耐的寻了去处进去,这才觉得舒坦了些。

昭佩今日格外主动,几种姿势换了一遍,情到浓时不可抑,两人从床上转战到梳妆台上,那些脂粉首饰被推撒的到处都是。今儿侍奉的是莲蓬,在外面听见动静便将一群小丫头遣散了,自己关上门守在屋外面,任由里面胡天胡地。

昭佩气喘吁吁的道:“你只能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若有二心,我死了也不放过你!”

萧绎听了昭佩的话不由得又大动几下道:“你一人我都应付不来,只能纠缠你到底了!”

昭佩长发凌乱四散,双颊赤红,吻住萧绎的嘴,在他颈间道:“你快些出来,我想生你的孩子。”

这句话简直上萧绎顿时飞上了天,一时情难自已竟勃发了出来,此时忽然听见外面一声惊雷咣啷啷的震响,第一场夏雨倏然而至。

萧绎终于松快了下来,抚摸昭佩光滑的背道:“娘子为何忽然说要生孩子?我没有勉强你的意思。”

雷声雨声阵阵,雨点落在窗外的花丛里簌簌做响,湿润的水汽混合了泥土的气息渐渐弥漫了整个房间。

萧绎觉得又有冰凉的水珠落在他的身上,昭佩哽咽着小声说道:“我怕等我生出孩子来,你瞧不见她长大的样子。”

萧绎抚在昭佩背上的手突然停住了,半响扯了春被给昭佩盖上,温柔却坚定的说:“即使我有一天,什么都看不见了,我也要护你跟孩子的周全。”

窗外暗如黑夜,昭佩伏在萧绎的胸前,静静听着心跳。萧绎一下一下的抚弄昭佩的发梢,忽然开口说道:“将来我们生了孩子,不管男孩女孩,小名都叫初雨吧。”

昭佩摇头,“不好听,今儿是小满,不如叫小满好了。”

萧绎吻上昭佩的额头:“好的,以后我们的孩子,就叫小满。”

因着昭佩的一番纠缠,萧绎难得的休息了一上午,下午饮了药又涂了药膏,又去宫里了。昭佩立在屋门口,望着还在落雨的天,扯了下短襦暗道,最近都没有问问萧绎在忙什么,确实有些失职。

想想成亲这大半年变化还是很大,原先由整日做男装小厮打扮,如今也能穿的起半袖披帛应付那些贵女夫人了。昭佩笑笑,觉得有些遗憾,但又甘之如饴。

小翘一溜小碎步的从游廊下过来,见了昭佩道:“太子妃,女官王绮年求见。”

昭佩有些纳罕,这倾盆大雨下的,绮年怎这时候跑了过来,赶紧让小翘把人带进来。

屋里已经很黑了,莲蓬各处掌了灯。绮年披着蓑衣带着斗笠,在屋门口摘下来,乌鸦鸦的头发全部都湿了,几缕贴在额头,女官官服的下摆沾满了泥巴,一步一脚印都是湿湿的水渍。她走到昭佩的跟前忽然就跪了下来,昭佩吃了一惊,因着两人交往已久也算熟识,许久不曾见她行此大礼。

昭佩急忙喊莲蓬扶她起来。绮年抬起头,虽鬓角还落着水,两眼熠熠生辉,“太子妃若允臣一事,臣便起来。”

昭佩微微有些不快:“你这孩子,若是该当的,我自会允你,若是不当之处,你便跪在这里一天一夜也是不行的。”

绮年道:“太子妃可知太子天下遍布皇榜,以求农桑铁艺工匠之事?”

想起萧绎的眼睛,昭佩心中忽然有种不妙的感觉,正色道:“不曾。”

绮年道:“臣在宫中略有耳闻,听闻我明元与巴彦国交恶,太子向兀布国求援,除了财帛,兀布国主要求明元送去农桑铁艺工匠二十余人方可出兵,太子这才全国遍贴皇榜,凡有应试能中的,永免全家赋税,另赏银千两。”

绮年说的平淡,昭佩听的却是惊心动魄。搭在椅子上的手越攥越紧,“然后呢?”

“臣曾求皇后娘娘与太子妃赐婚与城东李东明,臣刚刚得知,李东明揭了皇榜。”

“便是那有打铁手艺的李东明?”

“正是。”

昭佩直视绮年的眼睛:“你有何事求我?难不成想让太子驳回李东明之请?”

绮年摇头,“不敢提非分之求。”

昭佩想了想又小心翼翼的问:“难不成,你想让皇后娘娘赐婚?”

绮年道:“臣不想因儿女私情拖累他。”

昭佩想不明白:“那你到底所求为何?”

绮年俯身再拜:“宫中女官三年一换,李荆明远去兀布,朝廷订了十年之期,绮年想与李荆明同行。”

昭佩当即摇头,“你虽是庶出,可令尊令堂都在,此事你我都做不得主。”

绮年垂泪:“臣知此事为难太子妃,还请太子妃能允绮年在宫中当值十年,臣愿意等李荆明归乡。”

昭佩心中大恸,十年之期是个朝廷的幌子,若真如绮年所言,边疆局势这般紧张,这些工匠是死是活都难以断言,绮年却要等他十年。

绮年见昭佩不语:“臣曾求皇后娘娘赐婚一事已告知李荆明知晓,他只觉得板门对板门,笆门对笆门,我与他门户不对,想求个前程才好娶我。不敢欺瞒太子妃,李荆明领了千两赏银,也拖人交到臣手上。臣知道,三年归家定会被嫡母嫁出去,也有人欲求娶臣,可臣只愿等他一人。”绮年已经泣不成声。

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昭佩望着窗外狂风骤雨,长叹一声,果真是莫道人间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昭佩看了一眼莲蓬:“快些扶王女官起来。再去寻件衣服换上,下了雨还是有些寒气,别着了凉。”

昭佩又道:“我从前听说过,痴心女子负心汉,我愿成全,又怕辜负了你,你可知姑娘家家似水流年也没多少时光。轰轰烈烈固然很美,可是你怎知一粥一饭平淡也是真?”

“我愿意成全你一份心意,可十年之后,若皇后娘娘还在,若我还是太子妃,李荆明若是不归,哪怕把你送去给人做填房,我也得给你寻一门亲。这个条件,你可答应?”

绮年又落了泪,多么聪敏的姑娘,外面进退有度,嫡母应对自如,又有一手好工艺,却就这一个情字,堪堪过不了关。

见绮年应了,又随着莲蓬下去换衣服,昭佩叹了口气,对小翘说:“你说我是对她好?还是害了她?”

小翘道:“奴婢想着,王女官今日随了心愿,就算是将来李家公子回不了,也没什么遗憾了,人总得这么轰轰烈烈一回,这才活的明白!”

昭佩看了一眼两眼冒光的小翘道:“想必你是觉得张和太依着你,自己想找点不痛快,若是有天张和求娶到我跟前,我立马应了他!”

小翘拿着帕子一捂脸,“你说什么呀太子妃!我才不嫁!”接着一跺脚跑了出去,“奴婢去给王女官端碗姜茶!”

若问闲情都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