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绎听了这话心中似被针刺一般尖锐的疼了一下, 但立刻下意识的回道:“儿不愿,昭佩乃是儿结发夫妻,儿定回劝会昭佩回心转意, 若无他事, 儿告退。”
萧绎转身离开, 没听见萧大白在他身后一声叹息。
方太后唤过绮年, 给她一副出宫的对牌道:“这些日子估计昭佩心里不爽快, 你闲暇时多去陪她说说话,原先昭佩爱吃的点心让小厨房多做些带了去。”
绮年接过对牌,方太后又想了想又追了一句:“给昭佩说, 这几日册封的宝册便会与她送去,哀家还能做这个主, 让她宽心。”
第二日绮年带着宫里的点心和太后的传话来到太子府门口, 方下轿便正好遇见一个穿了异域服装的娇俏姑娘带了三五个侍从在门房候着。
恰逢莲蓬皱着眉出来应承, 看见绮年也到了,扫了眼那女子向绮年笑了下道:“王女官, 今日府里来了贵客,不便接应,不若改日再来?”
绮年知道和曦公主昨日便到了,心里也估摸到了这姑娘的身份,也含着笑着将点心送过去:“无妨, 我改日再来, 劳烦姐姐将点心带进去便是了。”略寒暄了几句便上轿离去。
那女子望着绮年的轿子远去, 走到莲蓬跟前用生硬的汉话放低了姿态道:“这位姑娘, 那轿子是不是从宫里出来的?”
莲蓬笑了笑不回答, 垂了眼道:“公主里面请。”
这和曦公主昨天到了宫里,提前来的使臣便将打听到的宫闱琐事和这几位宫里人的脾性一一说道。那使臣来的时日不短, 也使了些银子,务必要让自家主子尽快知晓情况站稳脚跟。
这和曦公主听说了萧绎跟昭佩的事情,心里便有些不甘。草原之上男子只要够强壮,有足够的牛羊便可以随意养活尽可能多的妻子和孩子。哥哥察尔金虽然不喜女色,但是为了兼并部落和接受战利品,也养了差不多七八位妻子。她们之间各司其职,有负责内务的,有负责牛羊的,有负责照顾孩子的,并没有什么矛盾纠纷。
来明元之前和曦公主不仅学了这边的语言,哥哥还让那些来巴彦国干活的明元匠人尽可能多的来给她说了一些明元的风土人情,也知道明元这边家里三妻四妾多的是,和曦公主并不以为意。
直到昨日里和曦公主听使臣说萧绎原先只娶过一位妻子,并且后宫无人。这妻子最近与他似乎闹了些别扭,但萧绎依旧不近女色还处处示好。和曦公主这才震惊到了。
倘若后宫嫔妃如云,那没什么好怕的,但在有且只有一个的情况下,和曦顿时如临大敌。因此才有了今日拜访之事。
昭佩听到门房报说和曦公主求见,心里冷笑了下,顿时有种小三上门逼宫的感觉。但是输人不输阵,昭佩也没什么好怕的,便让莲蓬让她进来。
初见和曦公主,昭佩便觉得眼前一亮,是个明艳动人的姑娘,乌黑的秀发梳成无数细细长辫,在发顶挽了一个髻,余下的垂在腰间,发髻上环了一顶金色王冠,上面镶嵌了三颗夜明珠,边沿垂下一圈五彩琉璃珠,在黑色的发间闪耀。身穿紫色锦绣长袍,腰间垂下长长璎珞,脚下穿了一双及膝的黑色皮靴,嘴唇如蔷薇花瓣一般红艳,大大的眼睛波光流转,是个颇能抓住男人眼光的女子。
和曦公主今日盛装打扮也是为了一较搞下,上下打量一番昭佩,见昭佩穿的极其简单,发间一朵珊瑚珠花,身着碧衫,脸上绛唇一点,其余半点皆无,且十分清瘦,容貌中上,并无过人颜色,心里松快一些,便学着明元施了一礼道:“和曦见过姐姐“
昭佩笑的温和无害:“我爹何时给我生的这么个妹妹,我怎么不晓得?"
和曦咬了下唇,眉间有些怒气,抬起脸来却已换上一副无辜的面孔,“我来之前听说过明元的礼仪,你先入门,当然要尊称一声姐姐。”和曦忽然着双眼道:“妹妹来之前十分紧张,听人说明元乃是礼仪之邦,妹妹特特前来求见,姐姐怎生待客?”
昭佩笑眯眯的望着和曦道,“既然喊我一声姐姐,妹妹怎那么见外?自坐便是了,何来待客一说?”
和曦楞在那里,不知道寻屋里哪里好坐下。昭佩见她尴尬暗自笑了下,自顾喝茶也不望她,撑到和曦面色涨红了这才扬眉懒懒的喊了一句:“莲蓬,看座奉茶。”莲蓬端了一张小几过来道:“公主请坐”。
几番回合和曦不是昭佩的对手,落了下风,和曦招手让随从呈上一物,双手端着恭敬的呈上来道:“妹妹初次登门,给姐姐带来了草原上的礼物,还请姐姐笑纳。”
莲蓬接过,递到昭佩面前,层层布揭开,竟然是一把匕首。刀鞘便镶宝石,刀柄弧度入手恰好可堪一握。抽刀出鞘,银光顿泄,刀上还刻了血槽。昭佩拿来仔细看了一下,抬手嗖的一下丢出,那匕首恰巧将和曦旁边桌上一梅瓶击碎,瓷瓶乍裂水迸出,溅了些在和曦面上,惊的和曦“啊”的一声尖叫,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莲蓬面不改色的将匕首取了回来再呈给昭佩,昭佩拿着匕首笑道:“失手了,妹妹莫怪,果真是好匕首,多谢妹妹了!”
和曦本是听闻明元女子柔弱,这才特特寻了这匕首想羞辱昭佩一番,没想自己却吃了这一惊,见昭佩面不改色笑容满面的道谢,心里一股愤恨之气发不出,坐下喝了口茶,呸的一声吐了出来,连那粉彩瓷的茶杯都甩在桌上道:“这是什么茶?苦的要死!”
昭佩道:“六安的瓜片是比不得草原上的奶茶香甜,只这确是你将来夫君的最爱,妹妹还是早些适应才是!”
和曦眼睛一转又生一计,将那茶杯又寻过来猛了几口道:“多谢姐姐提醒,既然将来咱们姐妹是一家人了,夫君有什么喜好还请姐姐提点,免得妹妹犯错。”
昭佩看着和曦那副娇滴滴的样子心里骂了一句:绿茶!婊。坐正了身子立刻堆了满面笑容道:“妹妹即便是不问,姐姐还是要与你说的,只圣上私~密之事,还是越少人听越好,妹妹摒退左右,姐姐与你细细说来。”
和曦听了喜出望外,挥手让侍从出去,昭佩看了下莲蓬道:“你也下去罢,把房门关好在门口好好守着。”莲蓬这才有些犹豫一下,应了一声退了出去,仔细的关好了门。
昭佩给和曦招手,“妹妹坐的近一些。”和曦欢欢喜喜的和昭佩并排在牡丹雕花床榻上坐着,昭佩拉住和曦的手道:“妹妹刚来许是听到些风言风语,说我善妒,圣上身边也不添些人,其实不然,我早盼着妹妹早些过门了,这样我也能松快一些。”昭佩眉尖微蹙,叹了口气道。
和曦见她神色忧愁,也跟着紧张起来,“姐姐何出此言?”
昭佩小声说道:“你可知太子为何鲜有侍妾,之前也是有过的,只不过不堪□□,忍不过去的便自杀了,还一个,因顶撞圣上,便被弓弦绞杀了。只我是他正妻,这才有三分脸面,但日子实在是难熬啊。”
和曦小脸吓的煞白道:“姐姐莫不是在说笑?”
昭佩怒道:“我好心与你讲这些,你怎说我在玩笑?!”说罢眼睛瞄了一下紧闭的门窗,这才小心翼翼的挽起胳膊,又将裙幅扯起,露出雪白的大~腿,伸过去给和曦看:“喏!妹妹自己看,我可有在玩笑?”
和曦打眼望去,昭佩露出的手臂和大腿上遍布青红紫印,几乎无一处好肉,竟是触目惊心。这伤痕正是前日里两人一番拼死亲密留下的,只和曦不知,更不知萧绎身上更惨,除了青紫还有昭佩划的血痕。面色愈发惨白,方才的三分相信变成了七分。
颤抖着声音问:“姐姐,这伤是怎么留下的?”
昭佩收拾好衣服叹了口气苦闷道:“只因圣上的房中癖好异于常人,你也晓得,这瞎了一只眼的人,难免心里有些怪异,下手重了一些也是有的。”接着昭佩轻轻抚上她的肩头道:“等你们大婚之后便晓得了,倒也没什么,妹妹忍一忍也就过去了。以前姐姐心里苦闷没处诉说,妹妹以后常来走动走动,姐姐与你说会子话心里也舒坦一些。”说着还拿出帕子拭了下泪。
和曦毕竟还是个黄花大姑娘,此刻惊慌不知所措,站起来道:“多谢娘娘提点,来的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昭佩拉她坐下,“什么娘娘,这里只有咱们姐妹,你来了我高兴,莫回宫里了,我这就让莲蓬传膳,圣上饮食起居还有些许要注意的,我与你慢慢说道说道。”
和曦慌的挣脱了昭佩的手道:“多谢娘娘赐饭,只我出来久了于礼不合,日后再来叨扰娘娘也不迟!”
昭佩见留她不住,道:“也罢,只姐姐收了你的礼,也需回一样妹妹带回去。”接着便喊莲蓬进来道:“将那些没做完的棉服都拿来,让和曦公主带回去。”
待和曦看见地上整齐排着的四大箱子东西有些疑惑:“娘娘,这是何物?”
昭佩指着那箱子道:“因咱明元与兀布开战,既为明元子民,我便想着尽些绵薄之力,这箱子里装的都是姐姐和府里丫头婆子们给前方士兵缝制的棉服,这些还未完工,妹妹带回去,紧紧手赶出来献给圣上,圣上必定会感念妹妹的贤惠大度,更加宠~爱妹妹的!”
和曦听到那“宠·爱”两个字心里恨不得将这些棉服一把火烧了,只如今面上还得做出感激之色,咬碎银牙赶紧收了告辞而去。
待她走后,莲蓬问道:“娘娘是何意?”
昭佩冷笑了下道:“他便无情我便休,老子不耐烦再缝这些东西了,天下是他萧绎的,不是我徐昭佩的!如今送了心里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