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铁军有旗手令官摇旗出列四处奔跑呐喊:“我明元皇帝御驾亲征, 尔等邪教教徒还不俯首就擒?!”
萧绎头冠铁胄,一身玄铁铠甲威风凛凛,策马立于阵前道:“若有受邪教胁迫之人, 经查属实, 概不追究, 若有能主动交代的, 量刑从轻, 若有冥顽不化誓死顽抗者,杀无赦!朕,一言九鼎!”
阵前令官又喊:“如今圣上在此, 有何冤屈可直达天听,圣上仁慈, 何苦跟自己这条命过不去?”
那些百姓何曾见过州府以上的大官, 听说圣上亲临, 纷纷丢了手中的木矛铁器,跪下口呼万岁不止。
张彦摇旗喊道:“圣上之前便下了放粮的旨意, 为何粮食未放到各位手中,如今正在彻查,断不会不管不问的,凡是归顺朝廷者,如今出列站于阵左侧, 鸣鼓计时, 两柱香后, 休怪大军铁骑无情!”
见那流民纷纷阵前倒戈奔向朝廷, 袄教那些头目和部分彻底被洗脑的流民却在哪里破口大骂, “即是朝廷体恤我们百姓,为何不见粮?那粮草指不定都被那些贪官裹了自家肚腹, 怎么彻查?如今让我们归顺,还不是饿死一条路?”又有叫嚣,“弟兄们莫被这些人的话哄骗了去,去了也是一死,要不是教主仁慈,多少时日前咱都被饿死了,左右都是一死,不如与他们拼了痛快些!”
如此这般,又有一些流民留了下来,两柱香后,竟约莫有三分之一的人决意与朝廷死战。
萧绎心中大惊,自认为从父皇到自己,具是勤勤恳恳呕心沥血,居然还有那么多的人抱着必死的决心要血战到底。
只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将左手用力向下一癖,顿时号角嗡鸣,所带的兵马虽只有三万,但个个都是精兵强将骠肥马壮,这些装具落后的乌合之众怎是敌手?
徐璟明与程县令在城头上立着,目睹了这些,扫了一眼明显放松下来的徐璟明,小心的问道:“来的可是万岁爷?”徐璟明面上浮起几分不易察觉的微笑:“正是!”
程县令心中对徐璟明无比敬畏起来,这位虽名义上是国舅爷,自从嘉惠皇后一死,便是前国舅爷了,却仍能飞鸽传书还直达圣听,还能搅动御驾亲征,这可不是一般的分量啊!平日这位公子浪名不少,在南阳的声名远不如徐璟臻,想不到大家都打了眼,这位才是真神!
徐璟明转身朝向他道:“程县令,圣上御驾亲征,此役必胜,如今大可以整顿下县衙的兵力,打开城门,一同冲杀出去。”
程县令顿时福至心灵,禁不住恭敬的答:“下官这就去办!”
向前有无数朝廷兵马,向后有南阳城自发组织的护卫队,那些流民和异教徒知此战必死,倒也被激发出无限勇气,几番拉锯回合,一直到酉时才彻底将反徒消灭干净。
南阳城的城门大开,程县令率县衙大大小小的官员一同出城迎接圣上。徐璟明跟着程县令左侧。
萧绎自己也上阵一番拼杀,甲胄上染了鲜血,却格外有一番英雄气概,程县令等人跪地口称万岁,萧绎却越过他,大步流星上前,伸手一把将正要拜下的徐璟明扶起,口称:“贤兄免礼!”徐璟明心里一惊,莫非萧绎察觉自己的身世?面上却依旧是恭谨的神色,口称不敢托大,硬是拜了下去。
程县令在旁边听的一清二楚,暗中清醒当初请出国公府出面果真是明智之举。这圣上难得一见,国公府的大腿日后务必要再抱的紧些才是。
萧绎又问了下国公爷的情形,当知无碍后这才转身给程县令道:“爱卿平身,这几日偏劳了!”又叙了几句得知南阳县的富户早已备好粮可顶大军和这些归顺的人几日食用便点了点头,赞道:“南阳城的百姓果真高义!”
萧绎拒绝了晚上住在县衙的提议,而打算住到国公府去,县衙院子里支了五口大鼎熬粥,晚上所有官兵与流民一起分食,萧绎拒绝了让县衙的厨娘整治几个菜的提议,只和大家喝一样的粥,全说半天,多切了一碟子咸萝卜条下粥。
萧绎和程县令徐璟明一同食粥,说道:“朕之前就颁过手谕,何处出了状况这几日便可查清,昨日起临近几个州府便有粮运出,不日便可解了燃眉之急,只这些流民若不能妥善安置,着实是个棘手的问题。朕想着这些流民分处安置,毕竟受稻瘟的只有几个州府,刚粗粗统计约有七万之众,南阳城朕想着安置二万左右,程县令还需上心,能有补种庄稼的抓紧补种一下,朕瞧着那番薯和玉米都还不错,若还有些工役也可使些流民干着。程爱卿的功劳,朕都记下了!”程县令顿时大喜过望,急忙一一都应下了。
萧绎将手中的粥几口扒拉完便说饱了,与徐璟明一同向国公府走去。
此时更深了,南阳城的街道上到处还有三三两两的士兵在吃粥聊天说笑,温煦的风吹了过来,今日的月也格外的圆,萧绎一边走着,一边心情汹涌澎湃起来。
毕竟是自己的生身父母啊,自从满月起就没再见过,为了他,徐家这才辞官远避,还如亲生一般教养了昭佩,就连大哥,其实也是为自己而死。
站在国公府的门口,看见上面遒劲有力的鎏金匾额,顿时有了近情情怯的感觉。徐璟明望了一眼萧绎,虽然没有见过他摘下面具的样子,可他知道,一定和自己,和大哥都很像,那负手而立的神情和姿态,与大哥在善兮堂讲学时候一模一样。
徐璟明微微笑道:“还请圣上移步内堂说话!”
萧绎也笑了下,大踏步的走了进去,国公府知道萧绎要来,便将国公爷和夫人扶了出来。
萧绎一见,内堂燃了两支孩儿手臂粗的明烛,烛火下有位老人须发半白,此刻望了他的神色无比激动,嘴唇亦微微抖动着,因伤了肩缠了厚厚的纱布,被人搀着颤巍巍的要跪下去,国公夫人着了一身布衣,两鬓斑白,身形消瘦却是容貌慈祥,眼里隐隐有泪光闪动,也要随着定国公拜了下去。
萧绎急忙上前扶起道:“不可!老公爷于南阳城有恩,当受萧绎一礼!”说着又对徐璟明道:“可否遣散下人,朕有话对老公爷和老夫人言讲!”
徐璟明看了一眼萧绎,抬手将人都遣散了出去,闭了门,萧绎这才上前一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三叩首道:“爹娘三哥在上,请受不孝儿一拜!”
满屋皆惊,不知萧绎何时知道自己身世的,徐夫人先反应了过来,泪流满面上前,伸手摸了摸萧绎的脸,一把把他搂在怀里,抱的紧紧的,那手指关节都成了白色,抽噎了半天,方才道了一句:“我的儿啊!”这话怕人听见,极为小声又极为压抑,隐隐有那无比悲呛的呜咽。以为平生在无可能相见,如今能见自己亲生子跪在面前叫一声娘,徐夫人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