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通政殿点了许多儿臂粗的蜡烛,亮如白昼,好几位太医围在一旁研究脉案,窃窃私语,竟未注意有人进来。
二皇子守在皇帝榻前,一副孝顺模样。
对面临窗榻上,端坐着一名国色天香之女子,身着白色道袍,却丝毫不掩其姝丽,在她下首,立着两名美貌女子,正是郭莹和她那师姐云凝。
秦公公引萧临渊二人进来,当即跪到那女子面前,颤着声儿回道:“启禀仙祖,我朝太上皇到了。”
林宁瞥了一眼秦公公,心下暗道,这话说的有些讲究儿,若是事先不知道有人要来,必然会回说“来了”,而这“到了”……难不成她们早就知晓萧临渊要来?
还有这“仙祖”,又是个什么称呼?
那“仙祖”没有说话,只略抬抬手,面上一片傲然,连正眼都没给萧临渊二人。
不过两个凡人,周身半分灵气也无,又哪里来的脸面能得她一顾?
倒是二皇子,过来与萧临渊见了礼,只是那态度,与以往的诚惶诚恐相比,也仅仅是不失礼罢了。
萧临渊也没在意,径自走到皇帝榻前,看了一眼,眉头皱了皱,面上一片漠然。
林宁也上前看了看,只见原本微胖的皇帝已然瘦成了一副骨架儿,两鬓也有些斑白,眼睛深深的凹了进去,看上去已是病入膏肓。
不是说仙师偶有仙丹赐下吗?怎么会病成这个样子?
修士的手段林宁是见识过的,她自己便擅长炼丹,自然知道仙丹的威力,若是凡人服之,足可以生死人肉白骨,延年益寿百病不侵是没有问题的,守着两位仙师,皇帝能病成这样,也是奇事。
“唤御医来。”萧临渊吩咐道。
秦公公一怔,看向那位盘坐于榻的女子。
萧临渊挑眉,“怎么?本上皇的话在这通政殿不管用?”
秦公公冷汗直冒,扑通一下跪在地上,一劲儿磕头,只是看着那女子,不敢去找御医。
那女子垂着眼不说话,倒是郭莹,轻笑一声,向前移了一步,“太上皇好大的威风!岂不知仙凡有别,任你有无上富贵,在师尊面前,也不过是黄土一抔,白骨一副,还是依着规矩过来参拜的好。”
萧临渊没有看她。
“规矩?”
林宁笑道:“但不知是何规矩?”
郭莹看向林宁,眨了眨眼睛,扑哧一笑,“妹子这是在哪儿猫着来着?连这仙家定下的规矩也不知道?姐妹一场,我便好心告诉你,那传说中的神仙竟是真的,唤做仙师,呼风唤雨无所不能。今时不同往日,昔日以皇权为贵,现下以实力为尊,似妹子和太上皇这般,再有权势,也不敌仙师挥手之间便可让人粉身碎骨的本事。自五年前仙宗出世,大陆上已形成不成文的规矩,尔等凡人,哪怕是真龙天子,见到仙师是要行跪拜大礼的,妹子还是依礼参拜的好,也少吃些苦头,不然,姐姐我是好脾气,仙祖那里却是不好过了。”
郭莹依旧身着红色长裙,只那衣料质地与头上钗环一看便不是凡间所有,俱都带了微弱的灵气,许是什么法宝,竟带了几分仙气。
“尔等凡人?”林宁玩味一笑。
郭莹心思一转,想到林宁身上的秘密,如今踏入仙途,已然知晓,当日在林宁处喝到的茶竟不是凡世普通的茶,而是带了灵气的灵茶!若不是林宁身上没有灵气,她都要怀疑林宁也是修仙者了。
若不是想起先前还存了些林宁送的茶叶,特地翻出来孝敬了老祖,被老祖尝出其中不同,想着无论如何也要见见林宁,她那心头之恨又到何时才能消呢?
两位师姐一疯一失踪,老祖对萧临渊和林宁忌讳极深,本是不想再招惹他们的,可林宁有可能身怀仙家宝物,便不能听之任之了。
也正巧赶上她与二皇子之事被皇帝撞破,皇帝虽对她无可奈何,可却在暗地里接触三皇子和姚家,显然是不打算将皇位传给二皇子了,而三皇子和姚贵妃与她本就不是一条船上的人,想必将来也不会太听话,若真投了别的宗门,也是个损失。
因此,皇帝这病,是非得不可了。
说是请萧临渊过来看看,实则是在钓林宁,以那二人形影不离的模样,萧临渊来,林宁必也会跟着的。
“怎么?妹子不这么认为?”郭莹红唇轻启,容貌更盛,举手投足间皆是赤果果的魅惑,连秦公公都不敢拿眼去看,偏萧临渊却只当她不存在似的。
林宁暗笑,瞪了萧临渊一眼,这家伙今晚这桃花运有点儿旺啊。
萧临渊无奈的耸了耸肩,这跟他半文钱关系都没有好不好?他可是一颗红心向宁宁的。
郭莹注意到他二人眉目间的小官司,心下更怒,那恨意如同江河之水般滔滔涌出,为什么,为什么,无论她是何等样貌,何等身份,那个男人始终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她就那般不堪么?
嘴角的笑已是有些狰狞,说出的话也是寒意森森,“妹子这般不识抬举,可别怪做姐姐的不念当年情份了!”
已是一副林宁若不就范便要动手的模样。
林宁却好笑的抬眼看了看她,笑道:“情份?不知该如何称呼你?淑妃?还是仙师?好吧,想来你是更愿意被人称做仙师的,我便唤你仙师好了。郭仙师且勿再唤什么姐姐妹妹了,听起来容易被人误会,一来呢,我林宁并无兄弟姐妹,旁人听来或以为你我是一母同胞?实则你姓郭,我姓林,八竿子打不着的。二来,听闻这大显的小妾都爱唤正妻做姐姐,被你这样不明不白的叫了,让人以为我家夫君有什么外心就不好了。我这人心眼儿小,自家的人也好,自家的东西也罢,容不得别人半点惦记,想当年从北地来上京,路上有两个美貌女子活不下去要卖身,我好心买了她们,可那老的小的竟惦记起我男人来,结果……呃,这结果也就不必说了,反正我心里发酸,就是要闹的,到时大家都不好过,这又何必呢?”
说着眼风还扫向萧临渊,萧临渊脊背一寒,完了,宁宁这小茬儿是要从头儿倒啊,忙往林宁身边挪了挪,讨好道:“媳妇儿你别生气,你一生气我心里就难受,谁要是惹着你了不用你闹,我去把他们全收拾掉!”
这话说的连那老祖都扭过头来瞥了一眼,心下却在冷笑,这世上还真有什么有情郎不成?
却见林宁虽面上做气恼状,眼中却是含笑,而那萧临渊,说的似是痴言痴语,却满眼宠溺,敢情只是故意伏低做小哄自家妻子高兴呢!
真真是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