嬛秀趴在雨过天青色纱窗下,窃听着,就想看看镇国公爷与相父有什么所说的。
只听里面人,沉默好半晌,镇国公爷很是惆怅得说道,“想当初你坚持要娶臻珍,老夫是万万不肯答应的!若不是你对老夫下跪说,会一辈子对待我大女儿臻珍好!老夫又见爱女对你一心一意,只好成全了你们!之后,谁知道你初登左相之位,就决定拿右相端木吉开刀!你可知道吉儿是老夫的心头肉,一点也顾忌他是你的大舅兄的情分,就这样害他!这口气!也许臻珍能吞咽得下!老夫可咽不下去!你害死我大儿子端木吉!如今你又将毒手按在臻珍身上?告诉老夫!你打算怎么样处理臻珍?难不成是要囚禁她一辈子在鎏飞院吗?”
“岳父大人,您误会了…”
姚科晟将心口一口茶给喷了出来,他万万没有想到今日镇国公府的国公爷竟然会亲自上门来,数落他这个尊为左相国的不是。
“岳父大人严重了…上茶…上好茶…请上最好的茶来…”
打开门,姚科晟对门外喊一声,那姚福管家早已下去准备,没过一会就端上好茶来让国公爷享用,姚福管家出了书房,警惕四周无人,这才敢把门关上,然后退下去。
好在嬛秀藏匿得好,才没有被姚福发现。
嬛秀胆子更大些,竟然用手指头拨开纱窗一角,相国府邸的纱窗,特别是相国书房的纱窗,更是非常之名贵,用手指头轻轻一捅就破了。正是因为名贵所以才薄,外边平民所用的厚厚纱窗连阳光都遮掩掉了,可买不起相国府这样的纱窗。
名贵的纱窗好是好就算太容易破碎,所以丫鬟们都是小心翼翼的呢,生怕窗纱坏了,重新置换一个,可要不少银钱。
戳破纱窗,嬛秀觉得往书房里头的视野顿时间开阔许多。
姚科晟亲自端起茶盏来,朝镇国公爷走来,亲自赔不是得说道,“岳父大人请喝茶,这件事是小婿错了,女婿这就下令将鎏飞院上下解除禁足令!也不再禁夫人的足了!夫人她想要去哪儿就去哪儿!小婿唯独有一事,还望岳父大人答应!毕竟事情过去那么多年!岳父何必提及端木吉呢!当初小婿也是被迫无奈的!岳父知道当年皇帝陛下一定要小婿严厉彻查朝中贪赃枉法之人!端木吉上任右相之前,在江州为江州知府,大肆收刮民脂民膏,所以小婿不得不…”
“哼!这些年来!你姚科晟收刮的民脂民膏还少吗?”
暴怒之下的镇国公爷将茶盏,狠狠摔在地上,砰得一声,声音极大,嬛秀感觉自己的耳朵快要聋掉,看起来,镇国公很是气愤姚相国此举。
“岳…岳父大人这…”
姚科晟支支吾吾,好半天才搁出一屁来,“岳父大人断然不可听信外人之言,小婿官拜左相国这么多年,向来的两袖清风…小婿我…”
“两袖清风?呵呵,你府邸此间的书房都可以比得上皇上的御书房了。”
镇国公冷笑,“你这些年自己做了什么龌蹉事,别以为
老夫都不知道,老夫不过念在你是臻珍的夫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又看在这些年,你的的确确是因为吉儿的死,所以有过悔改!若不然!老夫早已将你捆上朝堂!叫皇帝陛下治了你的罪!姚科晟!你只要少作罪孽!对臻珍好一些的话,老夫权当什么都看不见!若是再让老夫知晓,老夫的朕珍女儿受苦的话,哼!姚科晟!可别怪我这个老脸翻脸无情!你可知…当年吉儿的死一直是我的心病!”
“知道,知道…岳父大人…小婿知道错了…万望岳父大人原谅…原谅小婿…小婿以后定然善待夫人…再也不会让岳父大人伤心了。”
堂堂相爷竟然跪在镇国公爷面前,至少嬛秀是看到了,这个薄情绝义的相国父亲向来是个惯会见风使舵的,前一刻答应镇国公爷,后一刻便开开始阴奉阳违。
“哼!”镇国公爷连茶水都没有喝一口,就这样走掉,他始终板着一张臭脸,他是姚幽浮的外公,嬛秀自然对此人没有任何好感。
既是相国父亲,嬛秀也是一丝丝的好感都没有。
镇国公离开却不让相国相送,姚科晟知道自己这个岳丈大人,这些年来脾气越发不好了,若是岳丈大人真的去皇帝面前告自己的状,说这些年他姚科晟贪墨民脂民膏,得了不少钱财,恐怕端木吉就是姚科晟的下场了。
当年姚科晟初初为相国,那个时候,姚科晟还是一个朝廷有为青年,试问,整个大齐华京城,谁家名门闺秀贵女不恋慕着年轻相国姚科晟?
年轻帅气的姚科晟那会儿就好像一个刚刚进入职场的愣头青,敢作敢为,当年老皇帝就是看见他身上有这么一股子魄力,所以让他担任钦差,手执上方宝剑,若是查实谁贪污,哪怕此人官拜一品的右相,也是立斩不赦。当然那是年轻干的事,现在的姚科晟早就已经被朝廷这个大染缸变成了彻头彻尾的第二个端木吉了,完全失去了当年想要壮大大齐万千河山的豪情壮志!
当初,姚科晟趁着大夫人死后续娶了镇国公府大小姐端木臻珍为填房,当然,此门亲事,是姚科晟将当年的右相端木吉拉下马之前。
要不然想想当时的镇国公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将自己的嫡女嫁给姚科晟。
此刻,姚科晟坐在书案边上,咒骂着镇国公爷是个老不死的,都这么老了,竟然还想着来算计他姚科晟。
“父亲大人…”嬛秀推门而入,看着已经彻底变成震惊的相国父亲大人,“父亲这样咒骂国公爷,信不信,女儿这就去给镇国公爷告状!说父亲说他老人家的坏话!哦不!女儿是否应该去皇帝陛下面前说一说父亲大人您贪污呢,哎呀,这么一来,我们姚府上下可要被爹爹连累的呀。”
“大胆…你敢…你说什么时候听见我跟他说话的?”
姚科晟紧张兮兮得道。
嬛秀悠然一笑,“父亲别紧张,女儿开玩笑罢了,只是…”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是相父第一次在姚嬛秀这个小小庶女面前露出胆怯之色。
想想一个人,他之前原本毫无把柄抓在任何一个人手上,大可肆无忌惮,可惜,现在则不同了!
从今天开始,相国须要对自己的亲生庶女有所提防。
“只是什么?”
姚科晟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他仿佛在安慰自己,因为从姚嬛秀那里透射过来的看似温顺却异常怪异的目光,姚科晟身为大齐国相爷爷忍不住心生胆颤。
父亲啊父亲啊…你好歹驰骋纵横官场多年,难道就听不出来女儿是在跟你讲条件么?
嬛秀莞尔一笑,目光端得是无极锐利,“父亲大人别以为女儿真得下不了此心,去知会镇国公爷,或者趁机去回禀皇上,说父亲大人三日下午申时三刻之前收了兵部尚书魏楼的五百万两银票,向皇上进谏让兵部尚书的侄子魏子苒担任西营大将军一职!父亲大人可别告诉我,父亲大人老了,记忆力消褪得快,忘记了。”
“你…你如何知道的…”
姚科晟抽吸一口气息,觉得此刻的自己,竟然被嬛秀女儿抓捏手中,他却一丝防抗的能力都没有,方才镇国公爷说自己贪污,那也是镇国公爷怀疑而已,而嬛秀此间却能够完完整整说出来,此事恐怕镇国公爷都不知晓的,她一个小女儿家如何知道?
这太可怕了!
“父亲别管我怎么知道的?反正女儿就是知道了,除非父亲大人杀了我!要不然女儿肯定是要去京兆尹府出首父亲!除非…”嬛秀的声音戛然而止。
杀掉她?
倘若是以前杀死府中一个不起眼庶女,可以说得上容易得很,可姚科晟并不傻,自己那个老母亲近日甚是宠爱嬛秀,若是杀死嬛秀,无疑是有悖母恩啊,姚科晟奉母至孝,再说他虽然不喜嬛秀,也并不至于杀掉她。
“有什么条件,你开出来!”
姚科晟知道嬛秀身为自己向来不宠爱的庶女,她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想要在自己这个相国父亲面前刷刷存在感罢了。
父亲那鄙夷的目光,令嬛秀心中森然,冷冷哼一声,如果父亲这样想,他总有一天会后悔的。
“以后女儿晨晖院上下的例银,要跟母亲大姐房里的,一模一样,此乃条件一!
父亲要隔三差五的得去晨晖院看望母亲,此乃条件二!
父亲可以选择不答应我,我也可以选择去做父亲大人不想我去做的事情。”
嬛秀冷然一笑,那相国父亲脸色极为精彩,他的脸完全就是从一根饱满个大的茄子变成了一根霜打瘪软的茄子一般,甚是好看。
“好…我答应你!”姚科晟心想,还以为嬛秀这个小畜生是来讨要,骡子黛来着,谁料想,他自己却想岔了,好在不是骡子黛,那骡子黛是宫中贡品,只有一份的,给了姚幽浮,就不能再给嬛秀了。
嬛秀说完便走出书房,好像什么也不曾发生过一般。
深深凝嬛秀背影,姚科晟卧蚕眉微微勾,这个女儿果真和以前不一样了,竟然敢威胁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