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村听到这阵嚷声,倒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却也不敢放松,就进了大帐问了话:“柳检点过江来了,你什么时候动身啊!”
“天一亮就出发!”瞿振汉一听说这消息,心神大定:“你放心,这点时间误不了大事!让水陆两路援军马上就走!”
于村还是不敢放松,又揭开了帐帘,却见原本守在营外的陆军援军已经动了起来,四百人都已经整好队朝着南面走去了。
这些人说话还算数,他倒是想一屁股坐在地上,却见整个大营里都是那两个信使的声音:“柳检点过江来了,柳检点过江了!柳畅到!”
他们挥动着大旗,到处吼叫着这个声音,也不管大营里的官兵早已睡下了,于村苦笑一声:“有必要这么兴师动众吗?”
只是整个大营却是人马欢腾,许多人睡得早,现在都起了床在那里整理装具,就准备天一亮就朝着瑞安出发。
这时候于村看到旁边有人走过来了,顺着火光扫了一眼,就是那个一再坚持要柳畅过江的狗头军师刘公瑞:“刘军师,柳检点的人马在哪里?”
虽然到处都在说柳畅到了,可是到现在于村还是没看到半个人影,刘公瑞遏制不住兴奋之情:“已经带龙枪哨过江来了,你放心,明天一早我们红巾军五千大军就全军南进,破了瑞安城与你们红钱义兵会师。”
于村以为这个刘公瑞是柳畅在红巾军中的强力支持者:“那便最好不过了,刘军师,能否替我引见下柳检点?”
刘公瑞的脸色就难看起来了:“柳检点很好说话,你自己过去谈便是。”
于村倒也机灵,心中双一惊:“难道这刘公瑞开始是在演戏?”
他又问了一句:“那柳检点的大队什么时候能到?”
“等会就到了,龙枪哨先过来,其余的队伍明天一早开始渡江,赶上来!”
正说着,大营外面已经来了一大群人,于村以为是柳畅带队过来,赶紧和刘公瑞一起走过去迎接,却看这队人都是二三十岁的年轻人,倒是些亡命之徒,只是纪律看起来有些涣散,不象于村想象得的那样坚不可摧。
在红钱义兵中倒是只能找出一两支这样的队伍,于村小吃了一惊:“这便是柳检点的队伍?”
刘公瑞瞄了一眼,骂了一句:“狗屁!真是踩到狗屎上了。”
于村有些不解,刘公瑞告诉他:“这是石云庆的队伍,不知道为啥攀附上柳检点了,真是走了狗屎运,石云庆这支烂队伍看来要发达了。”
这也算烂队伍?那我们金钱义兵算什么?于村有些无法理解,却见刘公瑞说了:“那才是柳畅的龙枪哨,我手里若是有这么一队人,早就拿下温州府了。”
照着刘公瑞的视线望去,于村的呼吸屏住了,他从来没有想到有那么一支队伍,光凭行军就能给自己这么大的压力。
在晨光下,这一哨人的步伐仿佛是一个人走出来一般,连起步落地都整齐一致,他们沉默地前进着,但是一个个肃杀的空心方阵却告诉所有人他们所拥有的可怕力量。
这就是龙枪哨!
于村只有一个感觉,自己这一夜没白等,龙枪哨就是龙枪哨!
……
“运司,眼下这局面,也只能您能力挽狂澜了!”
说话的是从江北贼巢突围而来的乐清县令康正基,但是只要清楚底细的人都知道,这位县令绝不是从贼巢突围出来的。
红巾贼还没进城,这狗官就丢下县城和守兵弃城而走,接着他连西乡都不管了,就直接逃到青田县,直到现在过了快两个月了,才带着官印从青田辗转回了府城。
“不!不!不!”浙江盐运使庆廉倒是有不少闲情逸志:“康县你辗转杀出贼巢,又保得县印不失,功劳也不小,现在府城能稳若泰山,那是大家齐心一致的功劳。”
他这么一说,坐在一旁的温州镇总兵叶炳忠也笑了:“是啊!红贼虽能倡乱于一时,但只要我们齐心协力,又有浙闽诸公在省中运筹帷幄,何愁红贼不灭啊!”
大家坐在一起,可以说是同病相怜的一堆苦命人,现在红巾贼在江南江北都闹得十分厉害,又有一群红钱贼起事平阳,夺去了平阳县城,虽然大战在即,还能暂时过关,但是谁都能保证自己不是徐广缙那个下场。
“现在平城失陷,镇台可要出大力收复才行,把处州镇新派来的援兵都用上!”庆廉是满人,在京中又引有奥援,最多也是个革职留任的结局,因此他倒是坐得十分安稳:“现在府城已经稳若泰山,当务之急在于收复平阳城。”
温处道道台俞树风也是一样的看法:“别看红钱贼趁乱占据了平阳县城,但我已经打探清楚,此股红钱贼与红巾贼并非一股,为数不过数百,实为恶绅聚集乡下无知农人借乱生事,只要我大兵一至,就能里应外合,收复全城。”
“道台说的正合我意!”庆廉品了一口茶:“这股红钱贼不足为患,现在红巾贼虽得意于欧江南北,但是只要浙闽两省大兵一至,铁袖一挥,立成糜粉。”
他还挥了挥袖子,在场诸位官员都轻松起来,不管怎么样,即使丢掉了乐清县城,丢掉了整个江北,红贼一度进至府城之外,甚至连平阳县城都丢掉,但大半个温州府还在手上,又有浙闽两省源源不断的大兵支援,红贼终究是只能猖狂一时,最终难逃败亡的命运。
康定基是个趣人,见到庆廉说完,当即接下去:“运司妙算,红贼怎敌运司这番运筹帷幄,日后撰写平定红寇方略,运司当是功臣第一。”
庆廉连连点头,倒是不知兵事的温州知府瑞春问了一句:“平阳县城失守,虽然本地尚有平阳一协官兵,运司、道台又遣了精兵前去平定,但若是红巾贼大举南下,与红钱贼合为一股,如何是好?”
庆廉只恨现在缺了一把羽扇,不然可以大笑三声:“府台,红钱贼与红巾贼并非一股,红钱贼虽然已经派了使者去红巾贼那里求救,但是直到现在为止,红巾贼仍是鼠目寸光,按兵不动!”
“再说了,他们若是大举南进,正合我意!”旁边温州镇总兵叶炳忠也上来凑趣:“现在瑞城防守极严,瑞安一协兵勇已经全数入城防守,孙绍甫办的团练又是全浙都找不出第二家来,已练有数千壮勇,贼兵若南攻瑞安,必然自取灭亡。”
康定基也在一旁凑趣:“再说了,红巾贼若然南犯,我等难道会坐视其大举南侵,必遣精兵强将前往救援!”
对于康定基这般知趣,庆廉很是满意,投去了赞许的目光:“红贼南犯,不足为患!”
只是说到这,突然有人快撞开了房门,大声叫道:“见过运司、道台、府台、镇台,红巾贼大举南进。”
庆廉的脸色一下子难堪起来,但还是故作轻松,随意挥挥了手:“这是红贼自取灭亡!”
“红巾剧寇柳绝户也统带真长毛数百,新附红寇千余渡过瓯江,一同南犯!”
温州镇总兵叶炳忠和温州知府瑞春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苍白起来了,他们对于自己那次掺败可是记得一清二楚,庆廉的语气变得郑重起来:“柳绝户!”
“正是驻磐石寨的剧寇柳绝户,此次率真长毛三百、新附贼千余与瞿振汉合流南进。”
庆廉的脸变得铁青,显然这不是一个好消息,他只是扫了坐在最下首的康定基:“康县!”
康定基当即给庆廉跪下:“红贼大举南下自取灭亡,请运司、道台借我一支兵勇,下官愿意统带兵勇渡江北进,一举扫灭贼巢,虽万死亦不辞。”
“不不不!”庆廉说道:“此次瑞城之争,事关温府全郡,江北之争,无足轻重,我温镇兵力全力驰援瑞城!”
他叹了一口气:“康县,你跟了我多年,也不容易啊!”
康定基长跪在地,慷慨陈辞:“愿为大人鞍前马后,万死不辞!”
庆廉苦笑一声:“大军驰援在际,事关温郡存亡,我也没办法啊!不得不……”
“借君人头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