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澈一脚登上了坡顶,他四下看了看,找到块算是平坦的突出石板,一脚踩了上去,转过身来,朝着真真伸出手:“手给我!”
真真的手交到韩澈手里的那一刻,韩澈长臂一收,几乎是擒住了真真的全部重量,她虽然体重从未超过二位数,但那么一拎,冲击力还是有的。
韩澈脚下一松,刚才踩的地方往下一陷,心道:不好!
他用来踩着垫脚的地方,虽然外表看起来很坚实,但这毕竟是一堆乱石堆砌成的坡,虚虚实实本就难料,站着韩澈一个人没什么问题,加上真真——那地方竟然塌了下去!
乱石因着这股重力,塌陷了一块,而这塌陷的一块又迅速引发更多的地方开始倒塌!
“韩澈!”
“真真!”
轰隆隆的倒塌声中,两人坚定的握住彼此的手,韩澈更是趁势将真真的身体揽入怀中,他不是圣人,预测不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当他抱着真真往下坠落时,不由苦笑,今天是真的躲不过这一劫了吗?
他尽量将真真护在胸膛里,幸而真真身子单薄,被他抱住后就算是在滚落的过程,他也能基本保证她不被怪石等硬物刺伤。
然而,下坠远没有停止。
他们没有能从山谷的这一端滚落到另一端的出口,而是直直的朝着侧边的悬崖滚落而下!
后背上传来的剧烈的疼痛,让韩澈意识到一点——他必须松开真真,拼着他现在仅存的力气,想要将真真抛上去不是不可能,只要……他忍住痛!
“真真……答应我,好好的,和乐乐一起……”
韩澈朝着真真展露出他此生最温暖的笑容,洁白的牙齿在斑驳的树影下泛着炫目的光芒。他的手从她的腰上移到小腹,短暂的停留,除了他本人,怕是连真真都察觉不到!
感受到小腹上一股巨大的推力,真真惊恐的睁大了双眼,琥珀色的瞳仁中,净是韩澈决绝凄迷的影像。
都说相爱的人会有着某种默契,那一刻,真真切切实实感受到了韩澈的意图!他妄想抛下她一个人!做梦!
韩澈却已果断的抽出短靴里的短匕首,用牙齿咬着刀鞘,迅速将刀抽出迅猛的划断了两人间的攀爬绳索。
“不!”
真真发出一声尖厉的惨叫,整个身子扑向正在下坠的韩澈,石砾簌簌的落下,打在他们的身上、头脸上,他原本英挺的俊颜被灰尘遮挡住了,可在真真看来,此时的韩澈是她见过的最英俊的样子!
韩澈彻底失去重心,身子已然坠下崖边,千钧一发之际,真真扑向崖边伸出手来紧紧拽住了他的手!
后来,当韩澈回忆起这一段,总是忍不住唏嘘落泪,她那么娇弱的身子,是如何拉住了那么健硕的他?
只能说,在爱人面前,那一刻的真真发挥出了超常的潜能。
她只知道死死的拽住韩澈的手,不能松开,就是她一同坠落下去,也不能松开!石砾还在不断下坠,砸在真真背上,她感觉不到疼痛,眼里只有命悬一线的韩澈。
“不要松手,拉住我!”
“……真真,乖,你听话,你拉不住我的……松手!”
韩澈从不知道,自己的泪腺也会这么发达,他竟然在真真面前哭的毫无形象,连他眼前的她的样子都模糊看不清了。
“我不!我们家,什么时候轮到你做主了?!”
真真哭着,蛮横的驳回他的霸道决定。
“真真……快放手……听话,我们不能一起下去,乐乐不能同时没了爸爸、妈妈!”背上的痛似乎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心口撕裂般的剧痛!
“我不!你这个骗子!你答应我的……你才答应过我的!你说绝不丢下我一个人!你不能说话不算话!”
真真扑在地上,坚硬的岩石很快划破了她的手臂,血渍在她的滑动中拖出蜿蜒的红色的路径。
韩澈闭上眼,感到脸上一片滂沱泥泞,该死的老天爷,为什么要这么捉弄他!他不想丢下这个傻丫头,一点也不想,可是……他更舍不得带着她一起走!
他的手指一寸寸松开,他深知凭着真真的体力,坚持不了多久的,这一场悬崖上的对望,会不会就是他们的诀别?
“韩澈!”
真真红了眼,朝着韩澈高声大叫,声带在嘶吼中被撕破,甜腥味充斥在喉咙口。
“你给我听着,你要是敢松手,我就敢跟着你一起跳下去!你知不知道当年你在马尔代夫跳海之后,我做了什么?”
韩澈怔怔的看着真真,仿佛遥想着当年的回忆。
“我跟着跳下去了!”
仿佛一朵烟花,炸开在韩澈心底。
原来,这就是真真跳海的原因?她是因为他而跳海的?!
“当时,我只有一个念头,你若是死了,我也不想活了,跟着你一起跳,也许来生我们就不会阴错阳差的成为叔侄!”
真真的泪水和着鼻涕,落在韩澈脸上,这些肮脏的液体,却没有让韩澈感受到任何厌恶。
韩澈突然收紧了手,牢牢抓牢她的,看看她哭红的眼,笑到:“你看看你,别再哭了,我不敢了,我答应你,无论是生是死,我都带着你!”
“嗯!”
犹自大哭中的真真咧开嘴角笑了,浑身充满了无穷的力量。真真能有那么大的韧劲,这是韩澈也没有料想到的。
她把他从悬崖边一点点往上拉,到了韩澈能够到崖边岩石时,事情就又好办了许多,韩澈身上的药效尚未散去,借着突兀的岩石,加上他过人的本事,竟也能伏在崖边。
真真解下身上断了的绳索,把它和韩澈身上的那一半拴在一起,另一端则系在了树上。借着树的力量,韩澈一点点往上攀爬,真真又在一旁扶着,尽管过程惊险而艰难,但韩澈总算是上来了,踏踏实实的踩在了地面上!
从悬崖下上来的韩澈,精疲力尽的瘫坐在地上,真真一下子扑到在他怀里,直哭着,嘴里依依呀呀的,韩澈听不清她说了什么,只是抬起手来,轻抚着她的脑袋。
“没事了,我没事了!”
“以后……不许说要让我一个人的话,再说一次我就当真了,我就要躲到一个你永远都找不到的地方!”
经历过生死惊险一刻,紧紧拥抱在一起。这世上还有什么能把他们分开?
她仰起脸来看向他,他的脸上布满了道道小口子,她心疼的抚上,问到:“不知道会不会留下伤疤?”
他笑她傻:“那怕什么?伤疤是男人的勋章,再说,我变丑了,你还能不要我了?”
“呵呵……”
她笑着摇头,傻气十足。
韩澈抬起手来,抹去她脸上的眼泪和鼻涕,随意往身上一擦,真真嫌恶的瞪他一眼:“脏死了!”
“哈哈……”韩澈大笑:“我脏?还不是你满脸都是,我看不下去了才替你擦的!”
真真脸一红,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噘着嘴不承认:“看不下去?我怎么就让你看不下去了?”
“像个小脏猫!”
韩澈扯过袖子,他的袖子沾满了灰尘,并不见得多干净,他却用它认真的替真真擦着脸。真真安静的坐在那里任由他擦着,他们在意的不在于擦拭这件事本身,而在于这举动能够带给他们的抚慰的力量。
她洁白的脸上沾上了灰尘,看起来有些俏皮,韩澈竟然觉得这样的真真别有一番韵味。他的喉间轻微滚动,暗骂道:禽兽!什么时候了,还在想这些?
不过,他的思维显然没有赢过他的举动,等到他后悔,话已经出口。
“真真,回去以后,我要把你关在房里,让你一星期都下不了床!”
几乎是立马,他就捂住了嘴,深邃的眼眸一眨一眨的,不计后果的胡言乱语之后,只好装可爱。
没想到,真真没有骂他,也没有伸手拧他的大腿,只是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而后低下头去,轻声应到:“好。”
“……”
韩澈以为自己听错了,愣愣的追问了句:“老婆,你说什么?”
真真歪着头,抿嘴又答了一遍:“我说好。”
有种人吧,就是你说胖,他就喘,你给他三分颜色,他还就能开染坊!韩大总裁,不幸正是这种人。
他一听真真这一声“好”,登时得意忘了形,舔着脸笑到:“那现在呢?”
真真吃惊的看看他,问到:“现在?你?做梦呢吧?”
她的眼神太过鄙夷,分明就是在质疑他作为男人的尊严。其实韩澈也不是当真有那个色胆,但被真真这么一顶,还就来劲了。
“别啊,老婆,我成,真成,不然你试试?”
“……”
真真一头黑线,这人,都什么时候了,也能想这种事?现在?这里?就算他行,她还不喜欢野战呢!
她拍拍身上的泥土,背上背包,从地上站起来,不发一言的往前走。
“哎哎,老婆,等等我!”
韩澈在身后跟上,无奈伤口实在太痛,没走几步,真真又回过头去扶着他。他得逞般在她脸上偷了一吻:“老婆,你真香!”
香?真真一翻白眼,把他的俊脸一把挪开。香p香,她现在浑身上下除了臭味,还有其他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