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孙女,答应我一件事……”老人家从齿缝间挤出一句话,声音已经很微弱。
“外婆,您说什么,说什么我都答应,只要您好好活着,别离开我……”戴雨潇哭泣着,把脸颊贴近老人家的翕动的唇边。
“别为难你……舅舅……给他……一条生路……”老人家说完,手指的关节彻底打开,无力的垂落,眼睛和唇齿都紧紧的闭合,再也没有了反应。
“外婆,外婆!”戴雨潇用力的呼喊,撕心裂肺,可是再也唤不回这个慈爱的老太太。
慕冷睿叹口气,他看看自己的手,黑血已经流尽,伤口上渗出一滴红色的血液,蛇毒已经解了,他拿起正在哭泣的戴雨潇的手,伤口处也凝结了一滴红色的血,已无大碍。
他直起身来,抱起老人家已经渐渐发冷的身体,向屋后面的菜地走去。
戴雨潇泣不成声的缓缓跟在后面,她不敢相信,仅仅一夜之间,这座昨天还漾满温情的小木屋就化为灰烬,她不敢相信,昨天还跟她谈笑风生的外婆,这么快就撒手而去。
慕冷睿将老人家的身体轻轻放在绿油油的菜地间,拿起菜田边上已经生锈的铁锹,开始动手挖坑,他的心情,并不比戴雨潇好多少,这么慈爱的一位老人家突然撒手而去,让一向冷漠的他都止不住泪水盈眶。
两个人用手捧起一抔一抔的黄土,洒落在慈祥的老人家身上,默默无声的为她举行最后的告别仪式。
将老人家安葬后,烈日当空,戴雨潇不想做片刻停留,在老人家冢前叩上几个响头,牵着慕冷睿的手,顺着昨天老人家指引的山路,快步下山。
本以为,来的时候是两个人,回去的时候会是三个人,或者四个人,然而,一场莫名的火灾过后,还只是两个人。
老人家已经安眠在变成灰烬的木屋后面的菜地里,而那个沈梦源,她所谓的舅舅,拖着骨折的手臂,不知去向。
两个人下山的路上,没忘记带上锯齿状叶片的绿色植物,果然一路上即便遇到色彩斑斓的毒蛇,都纷纷避让,对他们十分畏惧。
没有毒蛇的阻碍,崎岖的路途对于两个年轻人来说不是什么难事,不到两个小时,两个人回到小镇上。
回望那条蜿蜒曲折的山路,回想发生的种种情景,恍若隔世。
若只是从查线索的角度,不虚此行,查到了她母亲车祸的真相,始作俑者的确应了她的想象,就是那个伪善的大妈孟良娴。
而即便查出线索,重要的人证沈梦源不知所踪,该如何让父亲信服,他们查到的线索就是事实,如果她的大妈抵赖怎么办?
“我可能会做一件令你不开心的事!”慕冷睿###过后,用浴巾擦着滴水的头发,脸色阴鸷,看起来很不悦。
“什么事?”戴雨潇本能的用双手护胸,以为这个男人又要欲望勃发。
“你这么躲闪做什么,我又不是洪水猛兽!”慕冷睿对她的这个动作很不满,甚至,很不屑,这个女人总比把他当做动物一样防着,他又不是普通的雄性动物动不动就发情,她那么紧张做什么,真是可恶。
“我……那是什么事情,会让我不开心?”戴雨潇怯怯的问,护着胸的手还是紧紧的护着,不肯放松。
“我不会放过你的舅舅——沈梦源!”慕冷睿凶狠的说,脸色森冷可怖。
“为什么!我答应了外婆!我妈妈的事情过去那么久了,他是受孟良娴指使才做了错事,我们何苦揪着他的短处不放?”戴雨潇对他这样的态度不满,觉得他不够宽容,斤斤计较。
“过去那么久了,那眼前的事情怎么说?嗯?昨晚的火灾怎么说?你外婆的死怎么说,嗯?”慕冷睿眼眸中透出狼一样绿莹莹的光芒,刺进戴雨潇的眼底,让她不由得恐慌。
“火灾?我外婆的死?跟他有什么关系……”戴雨潇迎着他的目光,心底打颤,却还是不解的质问。
“跟他有什么关系,关系大了,那火,就是他放的!那蛇,也是他引进屋内的!如果不是他,你外婆今天就可以好好的跟我们下山,明白吗,你这个蠢女人!”慕冷睿语气里漾满愤怒,对于戴雨潇还袒护着那个猥琐的男人,极度忿然。
“是他?真的吗?真的是他?”戴雨潇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双手因紧张交缠在一起。
“我抱你出来,碰到本来想冲进屋里的他,他很吃惊的问了一句,我们怎么在那个房间里,显而易见,他以为老人家住在他的房间,所以将毒蛇引进原本老人家的房间,本来是想害死我们,将老人家救出去,谁知就这样错害了老人家!”慕冷睿分析着。
从沈梦源冲进屋里被他撞到那一刻,他已经开始怀疑,如果他发现火灾,理应冲进屋里救老人家才是,跑进他们的房间做什么,除非,他以为那个房间里住的人是老太太。
当他惊慌失措的发现,房间弄错,再忙不迭的跑去另一个房间去救老太太的时候,事情已经无法挽回,老太太的身上已经缠绕了几条蛇。
出于恐惧,处于慌乱,他犹豫半天,还是放弃救人夺路而逃。正巧在门口,就撞上了刚要进屋救人的他们。
忙着救人,慕冷睿根本没时间理他,更没时间追他,只能看着他夺路而逃。
下山后,回想每一个细节,最终确定,那场火灾,就是猥琐的男人沈梦源所为,难怪,他坚持要第二天下山,原来他早怀了鬼胎。
那天晚上,三个人都喝了米酒,所以睡的很沉,只有他,滴酒未沾。
这所有的一切,他都是为谋害他们做准备,他肯定是小人之心,担心两个人带他们下山后对他不利,让他赎罪做一辈子牢,所以才下此毒手。
实际上,只要他肯作证,他们并没有想为难他,他们只是想让孟良娴现出原形,没想追究谁的法律责任。
“啊!真的是他!”戴雨潇恍然大悟,这个猥琐的男人,这个所谓的舅舅,就这么丧心病狂的害死了她的外婆,他的亲生母亲,他真的一点人性都没有。
慕冷睿将浴巾丢到一旁,坐在床边一语不发,英俊的脸上冷若冰霜。
戴雨潇轻咬着唇,暗忖片刻,黑瞳飘忽:“现在沈梦源不知去向,我们怎么揭穿孟良娴?那张支票根本看不到字迹,我们虽然知道真相,可是根本没有得力的证据……”
“这件事不用你操心,我自有办法……”慕冷睿浓眉紧蹙,不知道有什么好办法,让孟良娴甘心认罪而无力反击。
戴雨潇缩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想着母亲,想着外婆,想着父亲,怔怔的发呆。
慕冷睿拨通宾馆的内线电话,声音沙哑:“让你们经理到我的房间来,我有事情交待。”
戴雨潇听到有人会来他们房间,赶忙从床上起来,去浴室换了一身衣服。
从浴室出来,宾馆经理已经毕恭毕敬的出现在房间门口,笑容可掬:“慕先生,您有什么吩咐?我很乐意为您效劳。”
“帮我找一些人搜山……找一个人,他叫沈梦源,手臂已经骨折,相貌猥琐……”慕冷睿面无表情的。
“搜山?这个人我倒是听说过,不过山上很多毒蛇,一般人不敢上山啊……”宾馆经理面有难色,不安的搓动双手。
“我有对付毒蛇的方法,搜山,是有酬劳的,只要肯上山的,一天一万块,找到人的,额外奖励十万块……但是,三天内必须找到人!”
“啊!一天一万块!还额外奖励十万块?”宾馆经理惊诧的瞪大双眼,他一个月的工资才五千块,搜山而已,居然一天一万块!
慕冷睿拿出一株他们从山上带回来的锯齿叶子植物,擎在手中:“这种植物,山上到处都有,把它带在身上,毒蛇就不敢近身,如果不小心被蛇咬伤,这植物可以解毒。”
宾馆经理将那株植物接过去,脸上堆满笑容:“真没想到,慕先生有对付蛇的好办法,那么以后我们当地人上山,就不再怕毒蛇了……您真是大好人……”
听着他不无恭维的话,慕冷睿不耐烦的皱眉:“明天我就离开这里,有什么进展,和余管家联系……只要能找到沈梦源,我额外给你十万块……”
“啊,十万块!好好好,是是是……我一定办好……”宾馆经理眼睛放光,十万块顶他差不多两年的工资,他自然乐不可支,毕恭毕敬的退了出去。
第二天一早,两个人带着一些遗物返程,她母亲留下的小提琴,和柳源送给她母亲的最后一幅画,当然还有最后一封信。
这次返程没有直升机那么拉风,他们选择了普通的汽车,戴雨潇睡了一路,她靠在慕冷睿的肩上,睡得很踏实很安心。
到站后,戴雨潇才觉得很口渴,跑到路边小摊上去买冰淇淋,她拿出一张百元大钞,店主暂时没有零钱,去隔壁的摊位上换零钱。
在这空档,戴雨潇百无聊赖的翻开摊位上的时报,一个女人硕大的照片印在报纸上,一脸幸福羞涩的笑容,这个女人就是戴霜霖。
题目很醒目,名媛珠胎暗结,戴霜霖怀孕了?戴雨潇皱起眉头,拿起那份报纸,秀眉轻瞥,仔细阅读上面的内容。
报纸上的大意为,戴霜霖珠胎暗结,政要少爷庄语岑,择良辰吉日举行豪华订婚仪式。
“你在看什么?”慕冷睿的声音传过来,他本来在远处等,看她迟迟没过来,就走过来询问,一低头也看到那则新闻。
尽管和慕冷睿相处的日子里,戴雨潇暂时忘记了庄语岑,然而当她看到这则新闻时,内心还是忍不住,狠狠的抽搐的疼,像被利刃在里面狠狠的搅动着,不把她的心搅成碎片不肯罢休的样子。
灰蒙蒙的雾气笼罩了戴雨潇的脸,她神情恍惚的离开摊位,连摊主在后面追着找钱给她也浑然不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