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3一场追逐

洛子婕回到家的时候,外面下起了大雨,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就是睡不着觉,雨刷刷的打在玻璃上,洛子婕辗转反侧一直到十一点多,她一闭上眼睛就会想到安安,想到封尘,想到母亲,想到曾经的一切一切。

想到封尘那句‘我爱你’,想要安安的那句‘麻麻不要走’,想到封尘红着眼,想到安安滚烫的眼泪,想到小流氓在车子后面呜呜的追着她……

这些东西反复缠绕着她的大脑,挥之不去,她甚至都在想,不如就这么回去吧,可是,下一秒这个想法就被打灭,回去?洛子婕,你不要忘了,两年前他是怎么对你的!

回去干什么?做他的情妇吗?还是在被他包养,做那个永远都见不到光的女人,时刻都要担心,随时都有可能被另一个女人取代。她不要再回去,封尘给她的痛远远比韩昊给她的要多出一千倍一万倍!她这一颗千疮百孔的心,现在只剩下痛,痛,痛!

洛子婕面朝着天花板,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这个时候,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洛子婕诧异的按下接听键,这个时候了,会是谁打电话?安安的哭声就已经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呜呜……麻麻,你快来啊,安安好害怕……”

洛子婕一下子清醒过来,紧抓着手机问道,“安安怎么了?不哭不哭,快告诉妈妈发生什么事了?”

“扒扒生病了,保姆阿姨不在家,家里只有安安一个人,外面好黑黑,扒扒喝了好多的酒,还吐了许多红红的东西,安安好怕好怕,麻麻你快过来啊,呜呜……”

一道闷雷在天空响起,安安立刻吓得大哭起来,呜呜咽咽的抽泣声不断的通过电话线传过来,哭的洛子婕揪心的疼。

洛子婕轻声哄道,“安安不哭,安安是最坚强的小男子汉,安安不怕对不对?”

安安呜呜的点点头,小鼻子抽了抽,使劲把眼泪抽回去,表示自己很坚强。

“安安不要怕,妈妈现在就过去!”洛子婕立刻穿起衣服,这么小的一个孩子,她实在放心不下。

只是,当她打开门的时候,刹那间,洛子婕想到,这会不会又是一个陷阱,故意用孩子来引她过去。

洛子婕掏出手机,想要拨通段逸凡的电话,让他先过去看一下,但是想到安安的哭声,最后还是放下手机,走了出去。安安是她的孩子,她去看他理所当然,别无其他。

洛子婕的动静惊醒了罗云,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问道:“子婕,外面下这么大的雨,你干什么去?明天还有场宴会要参加,这可是你回国后第一次在服装界亮相,一定要以最佳的状态出席,好好休息吧。”

“我有点事,一会儿就回来。”

不等罗云在说什么,洛子婕人已经打着伞冒着雨叫辆计程车走了。

外面的雨下的还真的很大,雨劈劈啪啪的砸下来,仿佛要淹没整个世界,让洛子婕不自觉想起曾经也有这么一个夜晚,下着雨,夹着雪,他们在那片白杨树林里紧紧相拥,那时是十一月的天气,冷的刺骨,他们冻得嘴唇都泛起了白色,却丝毫不觉得冷……

“小姐,你不冷吗?外面雨下这么大,把衣服都打湿了,麻烦你把窗子摇下来。”司机突然提醒道。

洛子婕这才回过神来,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把手伸到了外面,衣服被雨打湿了大片,而司机身上的衣服,似乎也湿了不少,洛子婕点头把玻璃窗摇下,对司机抱歉地笑了一下。

按响了门铃的时候,洛子婕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回来了。

听到门铃的响声,安安立刻跑了出去,但是,小身子怎么也够不着门把,搬来小板凳,站在上面,努力的伸出小手把门打开,见到洛子婕站在门前,安安哭着立刻扑到妈妈的怀里。

“麻麻,安安好怕。”

洛子婕紧紧抱住这个小家伙,轻声抚慰道,“安安乖,安安不怕,有妈妈在,安安不要怕。”

安安擦掉脸上的泪水,带着哭腔道,“麻麻,扒扒自从你走过,一直喝酒,扒扒好难过的样子,安安不知道怎么办,麻麻你帮帮安安好不好?”

见洛子婕不答,小家伙两滴泪珠又要落下来,“麻麻,你帮安安去看看扒扒好不好,安安好担心扒扒……”

洛子婕对上安安恳求的目光,心顿时软了下来,她可以对任何人狠心,唯独对这么小家伙,狠不下心来。

洛子婕在安安暗地窃喜中推开卧室的门,打开门的刹那,心脏微微抽痛了一下——

只见那白色的大床上,封尘穿着白色的衬衫,整个人蜷缩在那里,墨色的发丝被汗水沁湿凌乱的贴在额头上,他的眉头紧紧皱在一起,落拓的下巴上布满青色的胡渣,这样的封尘,不在冷漠,不在桀骜,像一个没有安全感的大孩子,而那雪白的衬衣领口上,点点暗红色的血迹,刺人的眼!

洛子婕记得封尘睡觉的时候总爱抱着一个东西,柔软的抱枕,或者是她,可是现在他怀中抱着的,是一张小小的照片。

洛子婕走过去,想要拿起那张照片,然而她却低估了封尘对它的执着,他死死的抓着,就像是牢牢地守护着自己的宝贝。

在看清那张照片的时候,洛子婕彻底一愣,这张照片……是,她的。

那原本光滑的表面,因为长时间的抚摸而变得粗糙……

洛子婕心里不知怎的忽然变得很难受,那个最柔软的地方仿佛被什么东西微微碰触了一下,碰的她的心酸胀的疼。

“麻麻,你肿么了?”安安歪着难道不解的问道。

洛子婕摇摇头轻轻闭上了眼睛,将

安安抱回他的小房间里,哄道,“安安先睡觉好不好,麻麻一会儿在去照顾……安安的爸爸,好不好?”

安安知道自己不能添乱,乖巧地点点头,闭上眼睛,睡了。

忽然,窗外一道雷声响起,小家伙吓得浑身一颤,立刻把用被子蒙住小脑袋,整个小身子缩蜷成一小团,止不住的发抖。

洛子婕看着吓得发抖的安安,心里一阵抽疼,她伸出双臂将缩蜷在被子里面的小东西抱出来,深深的抱在自己的怀里,下巴轻轻的抵在他的额头上,在上面落下一个亲吻,捂住他的小耳朵道:“安安不怕,有妈妈在这里,安安不怕不怕……”因为她的失职,她的宝贝,这么小的一个孩子,却要在打雷下雨的夜晚,吓得躲在被子里,安安,妈妈对不起你,妈妈以后会为你当去所有的雷声。

小家伙很乖,把头深深的埋在洛子婕的怀里,很快就睡着了,洛子婕将安安轻轻的放在床上,给他盖好被子,在他白皙的小脸蛋上落下一个轻吻,走了出来。

这里的一切都是那样熟悉,一切都不曾改变,这里的桌子没有变,这里的沙发没有变……厨房里,依旧挂着那个小黄鸭图案的围裙,就连那粉红色的大头狗图案的拖鞋,都整整齐齐的放在鞋架上,只是,微微褪了色。

就连正在趴在地下打着盹儿的小流氓,那双清澈都眼睛都没有变,一切都保持着原本的模样。

他想怎样?他到底想怎样!

为什么在狠狠地伤害她之后,还要做出这种痴情的假象,人心都是肉来的,她也会痛,可是她经不起一次又一次的伤害与欺骗!

洛子婕强迫自己不去看这些,找出胃药,倒了一杯水,送到封尘嘴边。

封尘全身滚烫,他在发热,胃部一阵阵剧烈的收缩让他痛的整个人全蜷缩在一起,墨色的刘海全被汗水沁湿,凌乱的贴在额头上。

洛子婕看着他胃痛的样子,心里一阵压抑。

是她回忆的太多,还是她执著的太多,为什么那些早该被忘记的东西,全都被唤醒,在她脑海里徘徊不去。

洛子婕扭过头去,强迫自己不去看他,手里的药抵在他唇边根本就没有被咽下去。

“子婕……子婕……”他忽然抓住她的手,死死的抓住,嘴里不停的呼唤着她的名字。

洛子婕的手指,猛地一僵。

整个喂药的过程十分艰难,整整用了十几分钟的时间,洛子婕才将药喂了下去,喂好药后,洛子婕用盆子端来热水,沁湿了毛巾给他擦着汗,整个过程中,封尘一直用手死死抓住她的手,眉头紧皱,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着,似乎想要用力的睁开眼,却怎么也睁不开。

洛子婕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大的力气才将手从封尘的手中抽走,只是,瞬间又被他牢牢的抓在手里,每一次挣脱,她的手腕都会落下一道深深的红痕,他几乎是用全部的力气抓住她。

再一次将自己的手从他的手中挣开,洛子婕转身离去,她听到身后封尘痛苦的呢喃,死死咬着牙拳头紧紧握在一起,仿佛是在拼命醒过来一般,但是洛子婕知道,他不会醒来,因为,她在水里放了安眠药。

却在听到一道低沉暗哑像是拼命从喉咙里挤出的碎音,“子婕……”不受控制的凝住了脚步,她死死的咬住唇,死死的,在用一点力,她的唇就要被生生的咬出血来。

她告诉自己:洛子婕,难道你忘记他是怎么伤害你的了吗?所以,决不能回头,决不能!

别人对你狠心,你也要对他足够狠心!

小流氓不舍地的跟在她后面呜呜的叫着,洛子婕弯下腰,忍住眼中的酸涩道,“小流氓,替我照顾好安安,还有……他……”

说完,毅然走出了那栋楼。

一步,两步,三步……

外面的雨还不停的下着,天空黑沉沉的,像是一块黑布完全遮住了天空,看不到一丝光亮,一道道闪电从天际边划过,‘轰隆’一声雷声震耳发聩,大雨就像一场巨大的瀑布般铺倾泻而下,砸在洛子婕的头上,脸上,身上,冰冷的风在她耳边凌厉的吹着,掠起她的发,凉透了心扉。

洛子婕弯下腰,捂住了心脏,拼命压抑住心脏一阵阵的紧缩,她不该来这里的,不该的。

磅礴大雨伴着冰冷的风,打湿了她的衣服,她浑身都湿透了,冰冷冰冷,她的身子摇摇晃晃,努力迈出的每一个步伐都是那样的艰难。

而正在昏睡中的封尘,身体忽然猛地抽了一下。

他的唇,早被他咬出血来,淡淡血腥味充噬在口腔里。

当门被关上那轻微的响声传入耳朵的一刹那,他猛地睁开眼睛,墨色的瞳仁紧紧缩起,一种窒息感刹那席卷了全身,大手用力抓住心脏,收紧,那里,仿佛像被人狠狠挖去了一大块肉,空,难以抑制的空。

他摇起头,看到床头柜上放着的玻璃杯和药片,还有搭在额头上沁湿的毛巾,他像是猛地清醒过来般,迅速挣扎着坐起来。

她来过这里了?

这不是梦,这绝对不是梦,这里有她的气息,是的,她来过,他肯定!

他立刻掀开被子,满身的汗把衣服全沁湿了,黏黏地贴在皮肤上,可他顾不得这么多,站起身满屋子的找,卧室,厨房,书房,阳台,可是没有,没有,那里都没有她的影子。

封尘像是突然醒悟过来似的,一把推开门冲了出去,他全身滚烫,还在发热,浑身都是疼的,他的步子摇摇晃晃,仅靠着大脑里那一丝坚定的意识奔跑,捂着发疼的胃,拼命地跑。

洛子婕拦了一辆出租车,回头看了一

眼这栋无比熟悉的高楼,风拂起了她的发丝,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师傅,麻烦你开车把。”洛子婕轻声道,她放在膝盖上的手,不断的攥紧,松开,攥紧,在松开,嘴角弯了弯,却扯不出一丝笑容。

车子缓缓发动,逐渐加速,平稳地行驶在马路上,窗外的景色快速往后倒着,眼睛静静地看着窗外,眸底映照着在雨幕中幽幽发着光的昏暗路灯,一如她的眸,暗淡。

忽然,一道熟悉身影冲过来,朝着洛子婕乘坐那辆出租车冲过来。

“洛子婕!”

一道撕心裂肺的嘶喊划破这大雨滂沱的夜晚,直直冲进洛子婕的耳膜。

她的心猛地一惊,回过头。

那道身影是——封尘!

狂风暴雨中,封尘疯狂地跟在一辆车租车后面,拼命奔跑,他身上的衣服全湿透了,此刻的他,就像一匹受伤的狼,疯狂追逐着他的月亮,决不放弃!

“洛子婕——!!!”封尘痛彻心扉的嘶吼响彻了整个天空。

洛子婕死命捂住自己的胸口,强迫自己不要回头,不能回头,决不能回头!

让她就这样走不好吗?彻底消失在他的世界,从此毫无瓜葛,可他为什么要这样追过来,为什么!

司机透过后视镜看到车子后面有人疯狂的追着,放慢了速度试探问道,“姑娘,那个人是不是找你的,要不要……停一下?”

洛子婕捂住嘴巴,拼命忍住眼眶中的泪水,用力摇头道,“不,我不认识……”

司机是个四十几岁憨厚老实的人,看了一眼后视镜,微微叹了一口气道,“跟男朋友吵架了吧?姑娘,听我一句劝,我是过来人,小两口之间难免会有些误会碰撞什么的,互相体谅一下矛盾很快就化解了,外面雨下这么大,你看他全身都淋湿了,何必这么折腾呢?”

洛子婕没回答,泪水早已遍布了她整个脸颊,手指用力捂住心口,拼命按捺下那隐隐的作痛感,指骨处都已泛白。

她多么不想承认,如果可以,她愿意付出一切代价回到两年前,没有欺骗没有谎言,有的,只是一顿简单的晚饭,与夜晚两个人的相拥。

可是晚了,一切都晚了,就像是一个破碎的杯子,在怎么弥补,也无法回到最初的样子。

洛子婕早已泣不成声,泪水顺着她的面颊止不住的往下流,封尘,别追了,求求你不要再追了,她多么想对他狠心,可是,她狠不下心了……

封尘分不清自己身上是冷是热,雨水混合着汗水早已将他的衣服打湿,冰冷的雨水夹着刺骨的风打进他的眼睛里,让他有些睁不开眼睛。

好像有什么晶莹的东西一直挂在自己的睫毛上,仿佛每眨一次眼睛都会掉下来,他全身滚烫,脑中一片眩晕,眼前发黑,身子已有些发偏,可他继续追着,寻着那道模糊的身影,抬起犹如被灌了沉铅的腿,拼命追着。

洛子婕,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到底要我怎样?是不是我只有将整颗心挖出来你才满意?

雨水浇灌了他全身,墨色的碎发湿哒哒的贴在脸上,胸膛里有一股气体剧烈的来回窜动着。

封尘的眼眸逐渐暗淡,里面的光一点点消失,最终转为漆黑,他就这样看着那辆车载着她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洛子婕,我恨你。

为什么总要那么残忍,才证明爱的深。

他扯了扯嘴角,有透明的液体顺着他的脸颊滑下来,和着那冰冷的大雨,再也分不清什么是什么……

司机看着后视镜,眉头紧皱,“姑娘,你男朋友不追了,可是,他看起来好像不太好啊,会不会是晕倒了?”

洛子婕一愣,猛地回过头,看到原本那疯狂追逐在后面的那道身影砰然倒下,溅起一大片水花,他就那样倒在那里一动不动,在也没能爬起来。

洛子婕的心脏猛地一下抽痛,大脑全乱了,乱了,乱的她根本就控制不住自己。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出这句话的,她的声音打着颤,连手指都控制不住的颤抖,“师,师傅,停一下!请你停一下!”

她慌乱的奔下车,雨水打在脸上,冰冷的疼,她所有的坚强,所有的狠心,全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封尘摔在冰冷的雨水里,有雨水从他的眼眶里滑下来,他笑,疯狂的笑,雨打在他的身上,一下,一下,冰冷冰冷,可是在冷,也比不上心里的冷。

他模糊听到一声尖锐的刹车声,有人不顾司机的咒骂,冲到他面前。

他闭着眼,睫毛轻轻颤抖,嘶哑的嗓子轻轻道:

“我恨你。”

这一夜的天,是那么的黑,这一夜的雨,是那么的冰冷,是一夜的疼,是那么的清晰。

洛子婕站在雨幕里,雨水从头淋湿到脚,看着那个清冷孤傲,桀骜不驯的宛如神邸般俊逸的男人此刻狼狈的倒在雨水里,衣服全被雨淋湿,墨色的发丝凌乱的贴在额头上,他冻到发白的嘴唇轻轻道:“我恨你。”三个字,那样清晰。

洛子婕觉得自己完了,完了,彻底完了,如果现在她的手中有一把刀,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杀了他,然后,狠狠的插进自己的心脏里,要死,我陪你。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么痛?为什么有种想狠狠将自己的心脏撕开的感觉,为什么,为什么!

洛子婕‘砰’一声跪在封尘面前,伸出双臂紧紧抱着他,下巴抵在他的额头上,嚎啕大哭。

两个人就像两根死死交缠在一起的绳子,永远解不开的结,既然注定,那么就,一辈子,不死不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