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帝轩和慕云歌主持将老人下葬,用的是堪比家主的仪礼,祁家业虽不喜,却也无可奈何。
庭芳苑中绿叶凋落,渐染红枫,吹来的风中带了一丝秋意,已是开始转凉了。
青枫将一盏茶轻轻搁在石桌上,退后几步,悄声站回廊下,与落尘并肩而立。
青枫看向树荫下静静拥在一处的两个人,问了句:“你好些了么?
她身边,站着的却正是当日身中毒针的落尘。
只不过落尘此刻已是面色红润许多,业已看不出当日中毒后奄奄一息的模样了,虽然仍可见一些虚弱。
“好许多了,夫人医术了得,自然不会有大碍。”
青枫笑了笑,却又叹了口气:“只是可惜那日的前辈了……”
慕云歌与帝轩安静地依偎在一处,看着树叶缓缓飘进池塘,享受难得的静谧。
慕云歌拍了拍帝轩的手:“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帝轩沉默不语,自从真正的祁家业因为保护他而死去后,帝轩更加沉默寡言起来。
慕云歌看在眼里,忍不住叹了口气:“父亲去的冤枉,身上又背负了不明不白的冤孽,你总这样沉浸于过去就能为他沉冤昭雪了吗?”
“眼下我们定是已经打草惊蛇了,祁家业一次不成,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与其等他卷土重来,不如我们先采取行动。”
帝轩终于有了动作,他看向慕云歌:“你有什么打算?”
慕云歌心中松了口气,靠在帝轩怀里,一一分析:“我们已经知道了假的祁家业和父亲的长相一模一样,这其中定有古怪。”
帝轩点点头:“易容容易被发现,且不持久,他一定还有别的办法。”
“如果能查到他如何改换形貌,说不定能找到他背后的一些蛛丝马迹。”慕云歌道。
话音刚落,慕云歌好似想起什么一般:“父亲死之前曾说,旧事去北翟……若北翟国当真和此事有关系,祁家业改换形貌的方法,许也与北翟脱不了干系。”
帝轩点点头:“可是我们对北翟知之甚少。”
慕云歌一下从他怀里坐起来,笑道:“我知道有一个人,对北翟颇有些了解。”
“你说的……就是他?”
帝轩面色有些沉,看着眼前的荣景,瞟了一眼慕云歌、
慕云歌心中无奈,以前怎么没发现帝轩这样爱吃醋。
慕云歌十分乖觉地握住了他的手,缓声道:“荣景公子对北翟国,却是是十分了解。”
荣景坐在下首,轻啜一口茶,这才笑道:“十分了解谈不上,我虽是东陵人士,但经常四处游历,对北翟国却也有一些了解。”
慕云歌用力点头,又转过头拿亮晶晶的眼神看着帝轩,帝轩沉默片刻,忽然一伸手将她揽进了怀里,颔首道:“既如此,还请荣景公子帮我们 一个忙,事成之后,定有重金酬谢荣公子。”
慕云歌被他揽在怀里,动弹不得,想到下面还有人,顿时面色有些红,想要挣开,却被帝轩抱得更紧,还垂下头在她耳边低低道:“别动,再动,我不介意再做点别的什么。”
慕云歌浑身一僵,心想帝轩吃起醋来真是太可怕了,他一向是个言出必行的人,慕云歌毫不怀疑他真的会做点别的什么,当下十分顺从地让他搂着,动也不敢动了。
耳听得荣景一声轻笑,慕云歌顿时脸脸更加热,只得把头埋得更低了些。
荣景笑道:“酬谢用不上,阁主和夫人愿意留我住在祁府,又分拨给我人手助我寻人,我若能帮得上阁主和夫人,自然也定档尽力,更何况这不过是举手之劳。”
慕云歌听到帝轩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你可知北翟国有哪些秘法,能够彻底把一个人的样貌改成另一个人的?”
那边荣景好像怔愣了一下,沉吟道:“若是北翟……北翟国与北方部落交界,民俗受到他们的影响自然多些,我曾听闻北方部落有一种巫药,涂抹在人脸上后可使人的样貌可以重塑,只是这所谓重塑,不过也就是个障眼法,时间一到,又会恢复原貌,必须再次进行用药。”
“你可知这时间是多久?”
荣景沉思片刻:“如果我没有记错,应当是七日为限。”
慕云歌闻言,心中微微一动,抬头问帝轩:“你可记得祁长老四日前与你所说?”
帝轩垂眸,轻轻捋起她垂落的鬓发:“你是说,祁家业四日前去的醉香楼。”
慕云歌点点头,双眼闪闪发亮:“他行迹如此可疑,向来也许那醉香楼就与他改换形貌有着莫大的关联,四日前他去过醉香楼,如果所猜不错,那么三日后,他定会再去一趟醉香楼。”
荣景笑了笑:“夫人所说有理。”
“如此,三日后,便去醉香楼探个明白吧。”
荣景忽然道:“阁主和夫人这般把计划告知于我,竟也不怕我说出去么?”
慕云歌看了看帝轩,他正和荣景对视,片刻后才缓缓开口。
“我信荣公子的为人。”
“你为什么那样信任他?”回卧房的路上,慕云歌有些好奇地问道。
帝轩近日一身黑色常服,袖口衣襟都绣了繁复的金色纹路,墨发以玉冠整齐束起,周身气势不怒自威,更衬得面容俊朗威严。
帝轩闻言脚步不停,淡淡道:“因为你信任他,而我信任你。”
慕云歌脚步一顿,有些惊愕地双唇微张,帝轩回过头看她时,几片秋叶恰好从二人眼前飘落下去。
慕云歌却觉得这篇秋叶仿佛飘落在她的心头,挠得心尖微微的痒,想要说些什么,一时却也不知从何开口。
帝轩走近两步,微蹙眉头来扶她的腰身:“怎么了,可是身体不适,这几日找郎中来开过安胎的方子?”
慕云歌这才回神,只觉得心里暖洋洋的,软下眼神看着帝轩:“没事。”
她曾与“家人”反目成仇,刀戈相向,整日里活在尔虞我诈和朝不保夕之中,也曾在险境几番进出,命悬一线,兜兜转转,到底有人愿意无条件信任她,肯将她当做易碎的珍宝一般,小心谨慎地揣在怀里细心呵护。
娘亲……如果你在天之灵能够看到,向来也会为云歌赶到欣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