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渊,这是怎么了?”天色刚刚有些异样,秦九便敏锐的发现了异常。他指着天空中像是被啃掉一半似的太阳,对着身边的人问道,“难道这世上真有天狗食日?”
天狗食日为大凶之兆,极为不详。
如果没记错的话,今日应该就是祭天大典的日子,若是这个时候出现天狗食日,还不知道朝里那群官员们会怎么闹腾。他们闹腾也就罢了,怕就怕百姓惶恐,到时候再出个什么不好的言论来,又够父皇头疼的了。
纪礼渊却仿佛没有听到秦九的问话,他静然站立着,目光直直的看向遥远天幕上蓝色的一点。
那一点犹若沧海一粟,在天幕上只是极为不显眼的一处,可是看在他心里却犹若惊涛骇浪一般。
她,又用了月盟的信物了。
难道是出现什么意外了?还是她又需要他了?
“我想,我们是时候改回去了。”
一道冷清的声音突地响起,在这无边的黑暗之中更显得透着几分寒意,听得还在惊讶苦恼中的秦九一愣。
随即他就反应过来,赞同的点点头,“是的,出来了这半年多的时间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你还是暂留此地吧。”纪礼渊淡然说道,“当时若不是算出你身上应有一劫,我也不会强拉着你出来,京城现在对你来说是祸非吉,你还是呆在这里比较安全。”
“可是我也放心不下父皇。秦王叛逆之心早就暗藏,此次异相又恰逢祭天大典,我怕他趁此机会逼宫。”
“不,他这一次就算想逼宫也有心无力了。”纪礼渊狭长的眸子中露出一丝轻笑。
“为何?”秦九不解问道。
这一次,纪礼渊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的视线投向遥远的天际,眼中只有四个字。
天下太平。
这四个字秦九看不到,他却能清楚的看到。
心里微微有些感慨。
这兴许是那个女人搞出来的把戏,也许,秦九的所料不差,秦王那边应该是做了某种安排,又或者,这一场不过普通自然景象的天狗食日被有心人利用,制造出天子无德的恶劣言论,所以那个女人才想了这个办法救场,来扭转颓势。
天下太平么?
“天下太平?”纪礼渊低声自语了一句,声音轻得就连站在他身边的秦九也没听到。
或许,能听到的也只有他自己罢。
天下太平,他的心,却不太平。
京城皇宫中。
终于结束了祭天大典,又经历了险境中慌忙救场的一幕,沈清墨觉得她的心比身体更累。
刚将身上的太监服给换下,穿回一身素净的女子衣衫,沈清墨便看到秦正泽走进屋子,脸上的表情似乎还有些严肃。
她迎上去问道,“你不是去处理叛乱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秦王似乎早就知道会有天狗食日这一出,在文武百官中安插了好几个亲信,天狗食日天地全暗的时候肆意宣扬骚动的言论。并且,他甚至还胆敢集合兵力一万人将皇宫给团团困住,只等祭天大典的骚乱一起就里应外合之下,就将天地改换头面。
端得是一出好算计!
现在看来,钦天监为何非要将祭天大典提前一个时辰,多半就是钦天监算出了今日的异相,然后故意设局罢了。
只是在引导言论一事上,他们已经反败为胜将秦王的安排给打乱,可外面那一万精兵强将却是实打实的啊,难道秦正泽这么快就解决了?
“不是。”秦正泽深深的看着沈清墨,“我特意过来,只是想跟你说一件事。”
“什么事?”他表
情严肃认真,沈清墨心里蓦地一紧。
“你记得我说过沈良和秦王勾结的事情了吗?”
“记得,但是祭天大典似乎没有出什么差错,唯一可以让秦王利用的一点不是天狗食日吗?”这也是沈清墨有些不解的一点。
如果秦王甚至为了保住沈良而不惜暴露自己在朝中的能量,那么他要沈良做的事情,一定分量不轻。
可是祭天大典从头到尾,似乎沈良的职责范围之内都没有出现差错。
难道是沈良良心发现,恍然悔悟?
但这种可能性,简直微乎其微。
接下来,秦正泽的话果然否定了这个可能。
“祭天大典的确没有出什么差错,但若是以为就没问题,那就大错特错了。”秦正泽冷哼一声,墨眸中的杀意一闪而现,“秦王知道祭天大典的一些物件很难动手脚,这些地方极为容易排查掉,所以根本没有往这方面想!”
“那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他们借着祭天大典的掩护,悄悄将宫中许多宫女太监给秘密杀害,不仅如此,他们将这些宫女太监的脸皮残忍的剥下来做成人皮面具,借着这个身份的伪装,在宫中潜伏下来。”
这种行事太毒辣了。
沈清墨感觉皮肤上仿佛被无数毛虫怕过,一阵毛骨悚然,颤声说道,“不会吧……这也太伤天害理了!”
她转而又问,“他们原来肯定打算是日食之后乘乱行刺,然后宫中无主,秦王就更好逼宫了,是吗?”
“是的。”秦正泽颔首,“我也推测他们原本是此目的,但是我们的应对破坏了他们的计划,宫中的棋子没有派上关键的用处。而秦王已经兵临城下,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他已经没有退路可言了,只能在临死之前狗急跳墙的挣扎一下。哼,所以现在这些宫中的棋子在秦王的授意下已经开始在内宫杀戮,制造混乱和血腥,为外面的秦王减轻压力。现在,不断有妃嫔遇害,还杀死了不少的宫女和太监,宫里已经人心惶惶了。”
越听,沈清墨就越是沉默。
等到秦正泽将严重的事态一说完,她便飞快的接口道,“死士的影响不能再扩大了,不然怕生出变故!”
“嗯,如果这些死士不铲除掉,宫中一定人人自危。若是宫中的骚乱持续扩大,搞不好会有人急于求生而偷偷溜出宫门,将秦王的人马放进来也不一定。”
“那这些死士非死不可!”沈清墨凝眉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也不能眼看着,我负责将宫中作乱的死士给揪出来,你去外面镇压秦王的叛乱!”
“我过来就是此意,清墨,宫中的安危就交给你了。”秦正泽认真的看着她。
他穿着一声铠甲戎装,身上杀意森然,只是一双墨眸在看到沈清墨的时候,无疑露出是脉脉温情。
沈清墨抿嘴一笑,“放心,这里就交给我!”
没有更多的言语,两人分头开始行动。
为了方便行事,沈清墨换了一套普通的宫女服饰。宫女比太监要更不引人注意,就算到处走动,也没人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小宫女放在眼里。
偌大的皇宫,在她换了个衣服的空档就已经人心惶惶,可见那些暗中隐藏的棋子各个都不简单。
走出屋子一看,外面有许多形色匆匆的宫女太监们在到处乱窜,面上的表情无一例外都是惶恐不安的。他们或者大喊着求救,又或者是惊恐的蹲在受害者的身边,手足无措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沈清墨将匕首藏在袖口,一边行走一边警惕的看着四周。
突然间,她眼角的余光看到一个青灰色的身影,矫健的从树荫中一
掠而过,很快就消失在她的视线范围内。
是死士!
第一时间,沈清墨就得出一个结论。
她脚下生风,朝着死士离开的方向赶去,只是那死士的行踪极为诡异,飘忽不定,沈清墨发现他的时候尚且还有一段距离,纵然很快赶上,也一时不知道他朝哪个方向走去了。
皇宫内院墙深深,浓郁的树荫更是死士的极好遮挡,如果想要抓住死士,必须使用非常手段,沈清墨毫不犹豫的开启了破妄之瞳。
眼前的一切骤然清晰可见。
日光暖暖从天幕洒下,空气中的浮尘都逃不过沈清墨的眼睛。
破妄之瞳可以穿透一切物质,让沈清墨想发现的东西在视线范围之内,再也无所循形。很快,她便看到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在离她三百米之外的地方。
那青灰色的身影已经进入了一处宫闱之中,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端着水盆的宫女,此刻那个宫女眼睛瞪大,姣好的面容上是惊恐扭曲的神情,而她的唇角一丝殷红的血迹分外显眼。
刚才她没有听到声音,这说明这个死士的武功极为高强,被人发现之后便迅速的置人于死地,让受害的宫女连惊呼都没能发出来。
眼看死士抽出插在宫女小腹上的利剑,就要闯入紧闭着的房门之中,沈清墨一咬牙使出全身的力气朝那边奔去。
危机关头,她顾不得考虑使用能力会被暴露的可能,深紫色的灵环绕在她的脚下,将她的速度提升到了极致。
三百米的距离,不过转瞬她就赶到。
从高高的院墙中一跃而下,沈清墨的身子飘然落在死士的身前,挡住他的去路。
“受死!”知道这样的死士从小就被训练成麻木的杀人机器,身体里已经不存在人性这样的东西,沈清墨一句废话都懒得再说,娇喝一声,手中的匕首划破空气飞快的朝死士刺去。
死士脸上木然一片,身手反应却不差。
他飞快的避开沈清墨的凌厉攻势,一掌拍向沈清墨的左肩,两人过招了一炷香的时间,沈清墨不耐烦再纠缠下去,召唤出灵,变灵为剑从死士背后一个极为刁钻的角度朝死士刺去。
中了!
死士的身子软绵绵的倒下,只是那阴鸷的眼睛却倔强的不肯闭上。
沈清墨虽然将死士给解决掉了,可是死士那种毫无生气的眼神,还有如同木偶一般的麻木还是叫她心中有极为不舒服的感觉。
死士仰躺在地上,看上去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年轻男人。
想到秦正泽刚才和她说的话,沈清墨知道,这也只是这名死士的伪装罢了,他现在的这张脸,应该是皇宫中一个遇害太监的脸。
蹲下身子,沈清墨犹豫了片刻,终于揭开死士脸上的那张人皮。
她以为死士会是一个面目丑陋,穷凶极恶的人,可是却没想到,面皮之下的那张脸比她揭开的面皮还要稚嫩。
这个下手狠辣,几乎没有人类情感的死士,竟然是一个十五岁左右的少年!
秦王!他究竟还有没有人性?
这一刻沈清墨分外庆幸自己使用了月盟的烟花信物,没有让秦王的计谋得逞,如果秦王真的得了天下,大庆朝还不知道要在他的手中变成什么模样。
至于使用了烟花会导致的结果……沈清墨只是微微想了一下,便将此事丢下心头。
就算纪礼渊看到了又如何,只要他看到“天下太平”几个字,定然就知道她使用烟花不是向他求救,而是为了祭天大典。
轻轻的呼出一口气,沈清墨转身朝外走去。
还有更多的死士需要处理,她没有时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