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想找死,那我这个做娘的就成全你,让你和那个贱人一起去死!”
这是他们在掉下来之前,姬流云说过的话。
同时发生的事情太多,所以这句话之前就被夏九歌忽略掉了,如今突然再想起,就像是一个惊雷突然劈下,让她整个人瞬间懵了。
“那个孩子……”她艰难开口,“该不会就是你吧?”
薛遇微一低眉,便是默认了她的猜测,然后便以平淡的语气,继续故事的正文:“有一个孩子,自从他记事以来,就被他的母亲反复要求着一件事情……”
不用想也知道,那个被反复灌输的概念,就是须弥山。
薛遇的人生,从一开始就被他的母亲树立了这样的终极目标,并且可想而知,为了达到这最终的目的,他需要做很多事,而且,是不择手段地去做。
听到这里,夏九歌已经默然。
一个成年人,在面对别人提出的无理要求时,可以直接拒绝,但是一个孩子……在自己尚且没有分辨能力的时候,所能做的就只有全盘接受。
尤其是,这灌输概念的人还是自己的母亲的情况下。
她现在能理解,薛遇身上的阴暗气质是从何而来的了。
事实上,如果把她放在同一环境下,她绝对不会比薛遇好到哪里去。
换而言之,姬流云是在给薛遇洗脑,利用他们之间的母子关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有了这样的前提,夏九歌再听姬流云和傅阳之间的故事时,就一丢丢同情的感觉都没了,不过她还是耐着性子把整个故事听完了,毕竟这一切阴谋的根源,总归是让人有好奇心的。
据说姬流云和傅阳是在彼此不知道对方身份的情况下相遇的,然后就顺理成章地相爱,直到当时的燕国蓄谋进攻大周时,这个隐情才被揭破。
为了不让太子被女色所误,燕国老皇定下了那个利用婚礼来麻痹大周的计划,让傅烈成了迎娶姬流云的人选。
中间的那部分故事,就是姬流云和傅烈的恩怨了,再然后,这私人恩怨,就上升到了国仇家恨的层面,只不过只是姬流云和傅烈之间是这样,在她和傅阳之间,却是另一种情形。
他们的爱情却战胜了国仇家恨,傅阳在战乱中不惜与燕国老皇帝翻脸,保下了姬流云,而姬流云也无视了大周是被燕人灭亡的事实,忘记了自己曾经的身份,只想和他长相厮守。
如果事情能这么发展下去,未尝不是件好事。
最多是大周的南阳公主从此下落不明,而燕国东宫多了一个来历不明的美人而已。
但傅阳的神秘死亡,让平静的局面再次被打破。
姬流云坚信,傅阳的死并不寻常,所以她不惜潜入了大燕皇陵,将傅阳的尸体盗出带去东陵,在东陵皇帝的庇护下以云姬的身份出现。
她用了各种方法想要去复活傅阳,甚至去了冥界寻回了傅阳的魂魄。
魂魄是寻回了,只可惜傅阳的肉身已损毁的太厉害,根本无法承载他的魂魄。
听到这里,夏九歌忍不住插嘴道:“那就换个肉身好了,又不是不能换。”
之前嘲风心心念念的就是要找个合适的肉身,要不是这厮眼界太高,早就如愿以偿了,在这个世界,只要会用移魂术,换个肉身就像是换件衣服那么简单。
可能傅阳的眼界也蛮高,但云姬在东陵几乎能够呼风唤雨,想给他找个又帅又厉害的肉身,简直是分分钟的事情。
只不过取活人的肉身,无异于杀人,比较残忍。
但是薛遇却摇了摇头:“没那么简单,他们试过很多次,但都不成功,不管是什么样的人,都没办法承载傅阳的魂魄。”
夏九歌立刻感到了强烈的恶心感,他们尝试过,她并不意外,但这个很多次……
那岂不就是说,因为这件事被夺去性命的无辜之人,数量很多?
一想到有许多风华正茂的大好青年,因为姬流云执意要复活傅阳的行为,而被硬生生地逼出了魂魄,她就觉得有种想吐的感觉。
“为什么会这样?”她好不容易才忍住恶心问出这个问题。
薛遇依旧摇头:“若是知道原因,我们早就想办法去解决,只是,我们尝试了能想到的一切办法,结果都是无济于事,无论是灵师还是武师,先天境高手还是完全不曾修炼的普通人,都没法和父亲的魂魄合为一体。”
这一次,他用上了父亲这个词。
夏九歌心里微微一震,这才意识到,薛遇是姬流云和傅阳的孩子,那就是说,他和小皇帝傅琰是兄弟,和傅子恪也是如假包换的叔侄关系。
嘴角忍不住露出了一抹无奈的笑,她觉得命运真的很残酷,要让傅氏皇族一再上演同室操戈的戏码,从前如此,如今亦是这样。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傅阳的死绝对不单纯,甚至于燕国老皇帝的死,恐怕也是这样。
她脑海里瞬间闪过了两张脸,傅景皓和傅烈。
不知道在这两件事会里,他们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这两桩悬案,不知道她还有没有命能回到大燕,此生还能否得知真相……
拂去脑海里的消极念头,她把注意力重新转回了眼下这件事上来:“那五曜圣石能帮什么忙?”
姬流云之前说过,这五曜圣石同样是生命之源,可以让死人复生。
但是傅阳这种情况,要如何复生?
薛遇叹息一声:“父亲的尸身还在,她相信可以凭借五曜圣石的力量让他的尸体复原,这样他的魂魄就能重新归位了。”
“只是这样……而已?”夏九歌充满了怀疑。
做了那么多坏事,如此不择手段,最后竟然是要以爱的名义,让死去的爱人复活,这么简单?
看出了她的不相信,薛遇缓缓开口:“相信我,这十几年来她所做的事,都是为了这个目的,我亲眼所见,绝对不会有错。”
“我相信你说的是真的,但是,”夏九歌眯起了眼睛,“我不相信姬流云,或许她骗了你。”
薛遇的神情震动了一下,没有说话。
“等等,还是不对劲,”夏九歌忽然想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你的年纪不对,如果你他们的儿子的话,现在应该和我一样大啊。”
要不
然,她怎么会总是被怀疑是南阳公主的私生女呢。
可是薛遇的年纪……她记得他是大燕历史上最年轻的少卿,但要入朝拜官,至少也要在冠礼之后,也就是二十岁以后。
就算他二十岁入朝为官好了,他做少卿已经做了快两年,和她的年纪……足足差了五年之久,怎么可能会是姬流云和傅阳的儿子?
然而,她抬眸时,却撞上了薛遇微微含笑的眼睛。
夏九歌就不明白了,他怎么还笑得出来?就好像她的怀疑毫无道理似的,以他的智商,应该不至于想不到这么明显的bug吧?
他的一只手仍然握着她的手腕,通过脉门源源不断地传入灵力,而另一只手却抬起来,轻轻拨开了她额前的乱发。
下一刻,他已经倾身向前,吻上了她的额头。
“你真的很聪明,”他贴着她的眉心叹息道,“我确实和你一样大,入朝为官的时候,我从名字到身份都是假的。”
夏九歌眸子一震,忽然就泄了气。
是啊,这么明显的错漏,他怎么可能没发现?原来这一切都是假的。
“好了,”随着他灵力的灌入,她的周身已经暖和起来,不必畏惧这寒狱的威力了,“故事说完了,我们还是尽快想办法离开这里吧,照你所说,姬流云也不是吃素的,迟早会找到这里来。”
她抿了抿唇,见薛遇迟迟没有动静,便再次催促道:“你快点解开我的经脉,万一她来了我还这个样子,你连个帮手的人都没有,难道还想再挨一鞭子么?”
薛遇摇了摇头:“我们不用离开。”
夏九歌的表情立刻僵住:“那你想死在这里?好啊,那为什么还要救我?”
薛遇重新坐了回去,脸上挂着恬淡的笑容,仿佛这世间的一切都已看破:“我答应过她,一定会帮她叩开须弥山的大门,帮她拿到五曜圣石,我……不可以食言。”
“靠!那你折腾这一趟干毛?刚才让她直接杀了我不就得了,神经病!”夏九歌忍不住爆了粗口。
她怎么就忘了,这薛遇是从小被洗脑到大的主儿,怎么可能违背母亲的最高指令?
亏她刚才还相信,这家伙竟然良心发现,想要反抗姬流云的控制了,敢情是她想多了!
面对她的愤怒,薛遇只是微微一笑,无比温柔:“这种事情,总归要我亲手来做。”
夏九歌简直无语了,敢情这货救了自己,目的是要亲手杀了自己?妈蛋,反正都是一个死,谁杀的有区别么?
她心念微动间,手腕经脉便是一阵刺痛,紧接着识海中的山河社稷图也起了变化,在九曲珠散发出的红光牵引下,竟要从她识海中脱身而出!
逐渐被山河社稷图散发出的光芒所包围,夏九歌只觉得全身虚弱无力,仿佛所有的力气都被山河社稷图带走了一样。
就在她昏昏沉沉时,却有人突然靠近,准确地吻上了她的唇。
睁开眼睛,就看到了薛遇在眼前放大的脸容。
尼玛,杀人之前还要再调戏一番是不是?
夏九歌心头陡然火冒三丈,想也没想就狠狠地咬了下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