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病一身轻,洛明月小跑了几步,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找了找勺子似得北斗七星,心情说不出来的愉悦。
她请了一辆马车,让马夫快快将她送到宫门,那马夫收了银子笑眯眯的问:“姑娘家里可是有人在宫里当差?”
洛明月跳进马车点点头道:“是啊,我相公在宫里当差的。”
马夫一鞭子挥下去,“宫里的差不好当啊,一朝天子一朝臣,没跟了好主子的话,随时可能掉脑袋喽……”
洛明月实觉这老头一把年纪了这个聒噪很是惹人烦,不过所幸他驾马的速度极快,没一会子便停了下来。
“到了?”洛明月自问一句,从马车里跳了下来,朝前看了看后暗暗骂道:我说怎么这么快便到了,那皇城还在千米外,停在这里算什么。
“我说这还没到皇城脚下呢,怎的就让我下来了呢?”洛明月截住那马夫问。
“哦呵呵。”马夫整着马鞭子道:“姑娘还说自己家相公在宫里当差呢,怎的不知现在这皇城外早就竖起人墙,不许外人靠近一步。”
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纳兰弘轩加强戒备,情有可原。
那马夫挥了一鞭子,驾着马走了。
不能白来一趟啊!怎么也要进去,洛明月拿定主意向皇城脚下走了去。
“来着何人?”两个侍卫手执长矛拦住了洛明月,洛明月陪着笑脸道:“两位大人不要紧张,我只是想进皇宫找人。”
“找人?找死吧!”那两个侍卫将长矛叠在一起,架在了洛明月颈上,“皇城重地严禁闲杂人等靠近,若敢硬闯,杀无赦!”
那长矛向下压了压,洛明月险些跪在地上,她忙撤出身来,含了几分怒意道:“大胆奴才!你们可知我是谁?”
那两位侍卫收起长矛,不屑的看着洛明月。
“我要进宫面见皇上,你们最好识时务一些,不然日后有你们好看的!”洛明月重整旗鼓,又要闯。
那两侍卫不再像先前那般客气,用长矛将洛明月推了出去,“若敢再犯,别怪我们下手无情!”
“你!”洛明月从地上爬起来,懊恼极了,这该如何是好!
她又去别的几个方向试了试,结果此次都被守城护卫轰了出来,她急的快哭了!
拎着裙角,低着头,洛明月垂头丧气的向回走,那马夫见她要回去了,招手问道:“丫头,还坐我的车回去吧。”
洛明月没有理他,她只想自己走走。
熟悉的土地,熟悉的月光,洛明月心中却茫然若失。是不是自己错了?自己应该在赫连乖乖等他的。
可是他万一不接自己呢?万一真的要娶那个罗中玉呢?
啧……不能对他这么怀疑!不会的!绝对不会的!
胡思乱想之间,洛明月已然又回到了那蒙面怪人的草屋门口,她流离失所,无处可去,似乎只能来这里。
进了屋子,一股草药味扑鼻而来,洛明月不禁微微皱了眉头。她穿过暗间朝里面走去,只见那蒙面怪人仍在案后打坐,案上仍是一
个破茶碗,茶碗里仍是半碗茶水。
她吊在房梁上的金锭来回晃动着,在地上投出一圆圆的暗影。
“外面给你煎了药,你自己到来喝吧。”那男子开口道。
洛明月在他对面坐下,重新打量起了他,那人身材硕长,瘦骨嶙峋,眉骨高突睫毛浓密,鼻梁硬挺,薄唇唇角微垂紧紧地抿着。
这男子的容貌应当不俗。
“你不好奇我去了哪里?不好奇我是谁?不好奇我为什么摔在你家门前?”洛明月连声问道。
那男子缓缓睁开了眼眸,那一双深不见底的忧郁冷漠的眼睛,洛明月心中一刺,这眼神,有点熟悉。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我从不在意这些。”
洛明月撇撇嘴,坦诚道:“好吧,那从今天起我就唤你做铁大哥。”
那男子摸了摸自己的半张黑铁面具,算是应了。
“铁大哥,你有什么办法进的那皇宫里去不?”洛明月深觉此人有些来路,张口问道。
男子摇了摇头,“皇城现如今固若金汤,别说人了,蚊子都飞不进去一个。”
洛明月听罢,皱起了眉头。人人都这样说,想来这皇宫是闯不进去了。
“掌权人频繁更迭,是一个王朝的不幸。想要稳固江山,必须使出些铁血手腕来。”男子饮下冷茶,徐徐道:“这一点,当今圣上做的就很好,后宫内,除了当年的六皇子和其妻子活了下来,剩余的,赐死的赐死,陪葬的陪葬。前朝内,上到镇国公,下到县衙小官吏,只要身怀异心,统统剿灭。眼下的陈皇宫,已然重新换血,吴国已灭,天下一分为二,只有西边楚国一国与我陈国抗衡了。”
“全死了?”洛明月不在乎家国天下的事,她只问:“全死了?”
“嗯,全死了。”男子依旧风轻云淡。
久久咀嚼着三个字,那些她恨的,恨她的人,全都不在了吗?为什么她并不觉得开心呢?
原来他一直在宫里忙着这些事,怪不得没去赫连接自己。
天下和她洛明月,总归是天下比较重要。
罢了罢了……
那男子见得夜深,便自己去了暗间睡在草地上,半夜三更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本来极其令人担忧,可不知怎的,洛明月却对那男子放心的很。
一夜无话,次日起来洛明月面前放着一碗白粥一碗草药,她依旧乖乖的服用了下去,在院子里走了一走,便开始忙着那男子劈柴洗衣,全然没了先前的喜悦之情。
如此在这男子家里住了三日,第四日时,洛明月在房梁上刚刚挂好第四个金锭子那男子便招呼她道:“金姑娘,今个可是个好日子,你要不要出去转转?”
“金姑娘?”洛明月指指自己的鼻子,“你叫我啊?”
“我这草舍中还有第二个姑娘吗?”那男子头上戴着一个帷帽,想来出去转了一圈刚刚回来,很是得趣。
洛明月不理解那人脸上已经带着个黑铁面具遮了半张脸,为什么还要戴个帷帽,怕冷么?
“为什么叫
我金姑娘啊?”
男子指了指那四锭金子,洛明月一下子明白了过来。
“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啊?”洛明月一边掸土一边问,并没有想出去转转的意思。
男子摘下帷帽道:“今日天子祭天,百姓们倾巢而出一睹风采,街上热闹的很。”
洛明月一愣,转身道:“天子祭天?”她进而上前一步,“在哪里?”
“云梦山。”
洛明月一听,拔腿就跑。
“等等。”男子叫住她道:“为保安全,戴上这帷帽去。”
戴上帷帽?洛明月想了一想,也好,正好能给他个惊喜。她接过帷帽说了声谢谢,跳出门外。
男子含笑目送她离开了院子。
洛明月雇了马车飞也是来了上京城,那铁面男子说的不错,这城里的老百姓几乎全部出动,将一条南北大街围的水泄不通,洛明月站在人群里,一会被挤到左边去,一会被挤到右边去,十分的无奈。
一队官兵分两队跑了来,将百姓隔开让出一条宽阔大路,洛明月的路也被彻底堵死,只得贴饼似得贴在墙上。
一柱香过后,祭天的队伍终于走了过来,人们指着气势恢宏的队伍啧啧赞叹,翘首企盼着天子的到来。
一片明黄之色渐渐出现在人们的视线当中,人群再一次沸腾起来,龙撵旁的太监挥了挥拂尘,人们便跪在了地上齐声喊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那声音排山倒海震耳欲聋,洛明月只张了张嘴没有出声,她抬着头看着那龙撵离自己越来越近,随时准备着冲出去,出现在他的面前。
明黄的龙撵之后,紧跟着一茜红色的轿撵,洛明月即将离弦的身子一僵,将全部目光放在那顶红轿上。
“看,这就是那赫连公主罗中玉!”洛明月身边的男子道。
“哎,这遮的严严实实的,连个脸都看不到!”另一个男子深表遗憾。
“皇帝的女人,岂能被你看了去?”
“切,不是和你吹,当年的项王妃我都见了不只一次两次,那可真是个美人……”
“快别提那苦命的项王妃了,听说死在赫连了,以后这陈国的后宫便是赫连一族的天下喽……”
原来,原来是真的。
砰砰砰……谁的心在跳?为何跳的这么厉害?它是想从胸膛里跳出来,摔在地上碎了吗?
砰砰砰……谁的脚步在走?为何踏的这么响?它是想震裂这大地,为那摔碎了的心陪葬吗?
如果说上一次娶孟舞卿是她洛明月愿意低头,逼他去娶,那么这一次,又是向谁低头?谁在逼他?
可是有没有人逼他,还重要吗?
为什么自己没有被那毒药毒死?为什么一定要她再次面对和别的女人分享他的痛!
不!不!她做不到!
祭天的队伍浩浩荡荡的向云梦山行去,只是再长的队伍,总会走远。再深爱的人,总会相离。
百姓们陆陆续续的站起,离开,可头戴黑色帷帽的洛明月依旧跪在地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