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姑娘家将自己束了胸,装成一个男子的模样,混在摘星楼里却也是不容易,尤其看到女子胸前的那点痕迹,似乎她束胸已经有不少日子了,至少也有好几年。
七七终于明白刚才那痘痘男奇怪的表现是为何,大概他是知道这姑娘真正的身份,又怕汤隋在这里看了去,所以才会在看她时欲言又止。
这毕竟不是在他们自己的地方,七七也不是他们的大夫,想要将所有人赶出去似并没有这个理,幸而七七主动开口了。
七七这回也没有多想,给这姑娘打了麻醉针后,便开始给她动手清理伤口,那一剑刺得很深,几乎要穿透她小小的身子。
她胸前留了一身的血,七七好不容易才让流血的速度减缓了下来,大概刚才那位痘痘男已经给她点了大穴止过血,否则这回流的血只怕会更多。
她从这姑娘身上取了一点血,在几乎彻底没电的验血仪上测出了血型,从天地镯里取出相应的血包给她输上,之后才动手替她上药,包扎,整个过程时间并不长,却也费了她好大的精力。
每次在救治病人的中途她总是聚精会神的,如此一番下来,完事之后便特别容易疲累,但幸而这姑娘总算熬过了危险期,情况也终于开始稳定下来了。
输了血又给她挂上点滴,才开始动手为她清理被玷污的的身子,之后取来自己一套干净的衣裳打算给她穿上,那束胸的白布却被她扔掉了。
看到束胸就像看到人家姑娘裹小脚一样,两样都让她厌恶无比。
给她收拾干净再把床铺也收拾好,正要转身收拾自己的药箱之际,视线里忽然竟似出现了一丝不寻常的东西。
她脚步一顿,回过头盯着那姑娘的脸。
那姑娘耳垂下方的肌肤上有一点点泛白的皮肤,就像是脱皮了一般,她凑了过去,伸手轻轻扯了扯,不料却扯下来了一张人皮面具。
当看清楚那姑娘的模样时,七七整个人顿时怔愣了起来。
兔子,她竟然是修罗门的兔子。
兔子是夜皇朝的人,她却易容后以摘星楼弟子的身份参加了这场武林大会……
至此,七七算是彻底明白过来了,之前她一直想知道摘星楼背后的人究竟是谁,如今,兔子的出现已经告诉她答案。
那男人究竟还有多少事情在瞒着她?
收拾好震撼的心情,也收拾好药箱和手术箱,她才朝外头轻呼了声:“进来吧。”
痘痘男还是迟疑了片刻,才推门而入,汤隋依然堵在门口,就连感觉到有异样的东篱蜘儿也想进来,却被汤隋堵在门外。
这毕竟是摘星楼的事情,在他们自己不对外公开之前,不该让太多的外人知晓。
摘星楼这次只来了五名弟子,如今一人重伤,明日的决赛只怕是上不了了,下手的人不仅心狠还恶毒,这么看来,不是五岳派的人就是五坛教的弟子。
但不管是谁,摘星楼缺了一人却是事实。
痘痘男大步走到床边,看着依然昏睡在床上的人,她脸上的人皮面具还在,但很明显曾经被人撕下来过。
“只是忽然发现,一不小心便撕下来了。”七七也不打算和他打哑谜,既然是夜皇朝的人,大概也不会对她下手。
痘痘男淡淡应了声,目光扫过挂在床边屏风上那袋连着一根透明的线,一直连上兔子手背的东西。
正要伸手去触碰,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一旁的七七却沉声道:“你要是弄坏了,以后她的伤我便不管。”
痘痘男伸出去的大掌顿时收回,回头看了眼那扇紧闭的房门一眼,目光继而落在七七身上,他低声道:“落尘的事情,还请姑娘代为保密。”
“你是说她受伤的事,还是……”七七抬眼看着他。
痘痘男颔首,又不自觉往那扇房门看了眼,半晌才轻吐了一口气,无奈道:“她的事……连门主都不知道。”
七七一怔,目光落回到兔子身上,她束胸的白布被她拆下来了,等兔子醒来一定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经被人知晓,但,居然连夜修罗都不知道,这倒是真的出乎她的意料。
“为什么?”视线依然在兔子身上扫过,落尘,这么美好的名字,再配上她一张不俗的脸,本来该是个和蜘儿一样活泼开朗又漂亮的小丫头,为何却要一直女扮男装?
她摇头:“他最恨别人的欺骗。”
痘痘男自然知道她所说的“他”指的是谁,只是……事情他也无奈:“门主厌恶女子,落尘是怕自己让门主生厌,所以……”
“蜘儿难道就不是女子了?”她清楚那家伙对一般的姑娘确实有几分抗拒,但凡事总有例外,更何况,他看人其实只看能力,不会因为她是男是女而影响他对人的判断。
之所以厌恶女子,想必只是因为那些姑娘们见到他时,个个都如花神上身一样,这势必会影响她们办事的能力,厌恶,大概就是由此而起的吧。
“若能做到对他的俊逸视若无睹,是男是女又有何妨?”从药箱里检出几瓶药放在桌子上,将每次要服用的药丸分开放在透明小塑料袋,拉上封口。
她做的每件事都极其认真,那专业的模样,总是轻易让人敬服。
痘痘男看了她片刻,才道:“普天之下,真正能做到对他的俊逸视若无睹的人,只怕没几个。”
七七不说话,算是默认了。
但对她来说,有些美好的东西不是一定要得到,就像师兄和阿初还有无名,他们都是一等一天下难寻的美男子,难道她都得要一个个收入囊中么?
可以养养眼,却不能太花痴,否则,纠缠何时休?
忽然又想起师兄今晨在凉亭下对她说的话……
嫁给他,和他成亲……婚姻不是那么儿戏的事情,若真的嫁给他,这辈子就决心和他好好度过了,如何能只当他是一件里用的工具,利用完就扔掉?
她自问做不到,也舍不得给师兄的人生蒙上一丁一点污迹。
若真的嫁了,便是真的,绝不会掺半点假。
师兄不会明白,那男人也不会明白,对他们来说,就连婚姻都可以是计划中的一部分,只要能达到目的,就算她三嫁四嫁之后再回到玄王爷身边,也不会有人在意,他们从不在意世俗的东西。
她却不是在意,只是不想活得这么虚假,连枕边人都是假的。
看着那个透明袋子里头的水一时半会也下不完,痘痘男向七七告辞后便匆匆离了去,他虽不说,但七七知道他是要去处理兔子受伤之后遗留下来的问题。
她不知道这男子是否清楚玄王爷和夜修罗是同一人,他什么都不说,她便只当什么都不知道。
没过多久,楚江南来了。
七七才想起来自己这一刻给兔子穿的是女装,虽然有被子盖着,但难保不会被师兄看出来。
这是兔子的秘密,不管她是否认可,至少,她要尊重她。
让楚江南在门外候着,她把正巧打完的点滴取下来收好,给兔子盖上被子,才举步出了门。
门外长廊上,他背风而立,一张脸被几缕吹乱的青丝蒙上,给他平添了几许凄迷之感。
淡淡的月光落在,在长廊上给他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明明是孤零零的,却依然温润得如美玉一般。
看到他,她心里忽然便有几分堵,也有几分幽怨。
楚玄迟不在意这些事,他自己难道就真的什么都不在意么?娶个贤妻生儿育女,这么美好的事情,难道他就从来没想过?
汤隋依然守在一旁,七七只是和他微微颔首,叮嘱守着里头的病人,便举步向楚江南迎了过去:“师兄。”
他颔首,目光从那扇紧闭的房门上一扫而过,便落在她脸上:“如何?”
“情况稳定了,不会有生命危险。”走到他跟前,闻着他身上那股淡淡的男儿气息,还有那份她所熟悉的药香,一想到他的病,心又无端揪紧了几分。
酸酸的,不怎么好受。
倚在长廊上,看着天上圆月,忽然之间竟不知道该和他说什么。
这还是两人相识以来,第一次如此相对无言。
好一会就这么沉默着,萦绕在耳边的只有彼此算不上沉重的呼吸,以及偶尔吹过的清风。
又过了片刻,就在七七正要找借口回去之际,楚江南忽然道:“六皇弟向父皇请旨,想和你六皇姐成亲,父皇已经答应了。”
七七蓦地抬眼对上他淡然的目光,眼底确确实实有几分惊讶,倒不是因为还记挂着那位过去“自己”曾经深爱过的云王爷,只是太过震惊。
慕容素素一直喜欢云王爷,她看得很清楚,但,云王爷对她却是没有半点好感的,哪一次碰到不是对她完全视若无睹,从不正眼看一下?
这忽然要成亲,还是云王爷自己提出的,倒是真的让人意想不到。
若慕容素素真是个温婉安定的姑娘倒也没什么,楚流云年纪不少了,成亲是理所当然。
但,她横看竖看都不觉得慕容素素这个人配得上正值尊贵的云王爷,她的狡诈和卑鄙,他知道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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