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浅浅愣愣站在那里,看着楚江南走上了长廊,往东厢的方向而去,也看到七七和另一个身段高挑却看不清面容的男子站在长廊上,似在等他。
七七是在等楚江南,不经意看到他进入院子的身影之后,她便有意放慢了脚步,看看他是不是有事找自己,果然减他向她匆匆而来。
但她的视线里头却还有一抹娇小的身影,她一直在盯着楚江南的背影,看不清她的眼神,可却能感觉到她那份痴痴呆呆的模样。
她挑了挑眉,看着站在那里发呆的浅浅,好一会便忽然笑了起来:“看来,师兄的恋慕者出现了。”
沐初垂眸看了她一眼,随着她的视线望去也看到了那抹娇小的身影,但他并不觉得有什么,不以为然道:“南王爷一表人才,又天生尊贵,喜欢他的姑娘只怕多如过江之鲫,不足为奇。”
七七看了他一眼,还是忍不住看着远处的浅浅:“若是其他姑娘喜欢师兄倒也没什么,要是浅浅的话……”
她目光微微闪了闪,眼底闪过一丝光亮,直到楚江南走近她才收回目光,迎上他的视线,笑道:“师兄,来了南慕国半日,可有看到喜欢的姑娘?”
楚江南微微怔了下,不知道她这么问是何用意,不过,别的姑娘在他眼底似乎从未留过影子。
看他这副不在意的模样,七七知道今日浅浅的出现还没引起他的注意,不过,若是浅浅真的有事,这事倒也不是不成。
她和浅浅相处了这么多年,对她的脾性还算是了解的,哪怕不能知根知底,但至少知道她是个乖巧懂事的人。
师兄曾说过他喜欢乖巧的,浅浅不正好吗?
不再理会依然站在那里看着师兄背影发愣的浅浅,她看了楚江南一眼,笑道:“阿初研制了点新药,我正要去开开眼界,一起吧。”
楚江南点了点头,他也正巧有事要跟她商量,便跟着他们往东厢的方向而去了。
至于浅浅,直到楚江南的身影消失在她的视线里,她才吐了一口气,收敛好自己涣散的心思,转身朝院子外走去。
南王爷虽好,可却不是她能瞎想的,他是七七的夫君,她一定要记住这一点,一定要用力用力记在心里,属于七七的一切,她绝对不能肖想半分。
……
……不出七七意料,来自桑城的那批流桑木战船早在数日前已经到达他们港口。
当时沐家两姐妹在输了之后,便立即修书命人送回去,让人将战船送来。
想想,那事离现在已经两个多月,果真如沐如画所说,两个月左右就会送到。
这水路过去,一来一回就近两个月的时候,他们的人做事算得上麻利,消息回去之后怕是没有经过多少犹豫,自己就把战船准备好,杨帆出发送了过来。
由此可见,沐如云在桑城的地位真的很高,七七现在算是把沐如云给得罪死了,以后有了这个敌人,还不知道会惹来多少麻烦。
她不去梦族也就罢了,若是有一日真的要去梦族,麻烦才真会不断呢。
不过,好端端的,她去梦族做什么?
“姑娘,那个浅浅郡主究竟是什么人?”东篱蜘儿一边给她剥松子,一边问道:“你看起来和她关系不错,不过,她一个郡主,怎么会住在宫里?她的家人呢?”
七七也拿着松子在剥,听到她的话,目光微微停滞了下,便又继续了手上的动作,半晌,才浅声道:“她不是什么郡主,她……其实是南慕国的八公主。”
“什么?”这话,不仅让东篱蜘儿吓了一跳,就连在一旁敲小核桃的落尘也怔怔看着她:“八公主?”
“是呀,这事整个宫里的人都知道。”所以她能这么大方跟她们说出来,只因为随便出去一打听,定能打听的到的事,瞒她们并没有意义:“浅浅的娘听说出身不好,当初为父皇生下浅浅后,把浅浅留下来便走了。”
不过,那些陈年旧事她也只是听说的,浅浅的娘究竟是个什么人,这宫里除了父皇和已过世的太后,大概没有其他人知道。
很多事情七七也只是听说,听说当初慕逸王要赐封浅浅为八公主,但那时候还在世的太后极力反对,说浅浅的娘出身低贱,她生的女儿绝不能当一国公主。
慕逸王不敢忤逆太后,只好将浅浅赐封为郡主,但,毕竟是皇家骨肉,慕容这个姓氏还是赐给了她,也让她在宫里有自己的庭院,只是后来慕逸王再没怎么关注过浅浅,她在后宫里才会一直被人欺负,就连那些宫女太监们,稍有地位的,都能欺负她。
说起来浅浅的身世和她真有几分相似,两个人的年纪也是相仿,只差了半个月,只不过七七还能得个公主的封号,浅浅却只能是个郡主。
在这种吃人的后宫,没有母妃护佑的弱女,能活到现在已经是奇迹。
听七七说完,东篱蜘儿和落尘对慕容浅浅也下意识怜惜了起来,都是皇上的骨肉,却因为自己的娘出身不好,就连父皇都不能认。
都是可怜之人呢。
“姑娘以后总是会离去的,今天你这样为她出头,他日离开之后,不知道那些人又会将她欺负成什么模样。”落尘叹了一口气,实在是为浅浅这个弱女担忧。
“所以,我想在我离开之前,先给她安排一门好亲事。”七七的目光停顿了下,看着手里的松子,脑海里又闪过浅浅站在院子一角,盯着师兄的背影时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心里有些什么想法在淌过,只是没有让其他人知道,她浅浅笑了笑,道:“说不定,会有奇遇。”
东篱蜘儿和落尘只是看了她一眼,却都看不懂她眼底的笑意是什么意思,听着她再次催促,两人忙又收敛心思,继续和松子核桃之类的小东西奋斗了起来。
只是,姑娘只让她们剥,却不允许她们吃一口,看着白花花的松子肉只能眼馋,真是……馋死她们了。
“快点。”见她们又停了下来,盯着松子肉发呆,七七蹙了蹙眉,再一次催促道:“时间不多,我要走了,快。”
“知道了!”
两人翻了翻白眼,心里怨念着,却也还是快速剥了起来。
七七抬头,目光落在窗外。
夜色慢慢降临,整个天地开始变得灰蒙蒙的一片。
入夜了。
师兄说过,月圆之夜的午夜时分,便是大多数蛊毒发作之时,今晚,是月圆之夜……
……
也有点深,寒风在夜色中渐渐肆虐了起来。
一抹黑影行走在夜色中,她身形算不上太娇小,却也不粗糙,身段高挑柔和,精致的五官虽然被黑巾蒙上,但光凭露在黑巾之外那一点肤色以及那双动人的眼眸来看,不难看出当她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儿。
是,她现在不年轻了,徐娘半老之姿,却没有半点年老的姿态,走在高墙上,依然身轻如燕,在守卫森严的禁宫里,如入无人之地那般。
忽然,她秀眉微蹙,幽深的眼眸半眯了起来,那么急速行走的身影也蓦地停住,回头,不待看清来人,一掌便照着尾随在身后的人扫了过去。
身后那人目光没有半点变化,听着掌风,以声定位,右掌扬起,沉重的一掌推出。
“轰”的一声,下头的侍卫立即被惊动了起来,等十几名侍卫来到这一方,跃到高墙上之际,那两抹黑影早已经不见了影踪。
……夜深,月光如水洒落。
南慕国皇宫后方那片山林里,方才那名黑衣女子立于风中,视线越过两名护在黑衣人跟前的女子,直接落在黑衣人的脸上。
她大张越握越紧,那双漂亮的眼眸里,雾色若隐若现,每每在水汽刚起之际又被她用力压了回去。
虽然激动,也虽然已经激动到掌心被自己的指甲掐出淡淡的血印,但,年逾四十的人了,当日都不爱哭,没有道理在这个时候滴落半滴眼泪。
眼泪,对他们来说永远是最可耻的。
她不哭,在激动了好一会之后,反倒笑了。
“许久不见了。”抬手将自己脸上的黑巾取了下来,一张虽然不再年轻,却依然美丽的脸出现在淡淡的月色下。
可惜,对面的黑衣人看不见,哪怕她闪动着那双大眼,目光似一瞬不瞬落在她脸上,却还是看不见她的容易。
只是,那把声音,她却是认出来了。
夜阑风身边的赤炼长老别过脸,用力将眼底的泪压下去后,才往前半步,冲红衣绿影道:“退下。”
红衣绿影虽然不知道站在她们跟前的黑衣妇人是谁,但看这情形,大概是认识的。
两人退了下去,赤炼长老才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到沐心如跟前,倾身行礼道:“参见东将军!”
沐心如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在他脸上扫过,又落在夜阑风脸上。
东将军,这个称呼,在她们当初离开梦族之后,再没有人如此喊过。
一晃,二十多年了。
二十多年……原来,已经过了二十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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