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冉的事,像是压垮初夏的最后一根稻草,让她的失眠越来越重,也让她开始变得健忘,甚至连路东骁的生日都忘记了。
“这是送给我的?”有一天,路东骁拿着那只被初夏遗忘的钢笔,问她。
而她亦是不知道,这支笔怎么到了他的手里,不过看到那支笔,初夏又想起了那天发生的事,想到摔坏的地方,神思恍惚了一下,正要说不是,路东骁已经打开,唇角在打量过笔后,也浮起笑意,“不错,这个礼物有新意。”
他的言外之意是喜欢。
“这支笔坏了,”初夏实话实说,这是个有瑕疵的笔,虽然他没有发现。
路东骁拧了下眉,初夏拿过笔,指了下被摔过的地方,“这里。”
“好像并不影响什么,”一向要求完美的路东骁,难得说出这样的话来,不过说完又看向她,“怎么坏的?”
想到那天卢婷婷故意撞自己的情景,初夏已经不想再重复,直接说道,“不小心摔的。”
“如果返回维修,至少要一个月,”初夏又补充。
路东骁把笔在指尖转了下,然后摇了下头,说了‘不用’两个字,便将笔收进口袋,并顺势把初夏拉进怀里,“为什么想送我这个?”
想到宇扬拜托自己的事,初夏有些懊恼,“这本是要送你的生日礼物。”
“你知道我的生日?”路东骁有些意外,他生日那天,顾兰芝为他准备了生日宴,每年都是如此,所以他习惯了那一天和顾兰芝在一起,尽管母子两人更多的是相对无言。
今年亦是如此,他也没期望初夏会知道,直到今天他意外在她的包里发现了这支笔。
听到他问自己,初夏如初回答,“是宇扬告诉我的,他还让我祝你生日快乐,不过我忘了。”
她忘了,他并没有生气,宁冉的事对她的打击很大,虽然除了那天她问过之后,再也没说什么,可是他看得出来。
宁冉的事,不是他不过问,而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他知道初夏因此而心理不舒服,但总有一天,她会明白。
初夏被他抱着,有些不自在,想要挣开,他却搂着不放,“你的生日礼物喜欢吗?”
她的生日?
那已经是好久的事情了!
初夏怔了一会,忽的想起那只意外的泰迪熊,“是你?”
“不然你以为还有谁?”路东骁捏起她的下巴,幽漆的眸子打量着她。
初夏垂下眸子,避免与他目光交流,“那个时候,你都不要我了。”
她怎么会想到是他送的礼物?
还有,他对她时亲时疏,哪怕现在都还是如此,他的心是她从来不敢去探寻的海底针。
想到这个,初夏的心又开始变得抑堵,而今天是他的生日,她不想与他有不愉快,于是说道,“你要是喜欢笔,我再另送你一支吧。”
“不用,就这支了,”路东骁坚持。
可是当将来的一天,初夏再见到这支笔时,她多希望当时没有送给他,那样她就有理由说服自己,这世上一模一样的东西太多,而不是这么一支,摔了特殊记号的,唯一的,全世界独此一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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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氏少主因过度劳累入院,目前具体情况不明。
初夏一大早便在微信朋友圈里,看到了这么一则新闻,还附了一张照片,是裴天阳在公司被120急救车拉走的照片。
自从他母亲去世后,初夏一直没有见过他,就算是看到,也仅限于网络或是电子广告。
初夏记得他一直很壮很牛的,怎么会突然病了呢?而且好像还病的不轻,要不然不会动用120急救!
医院。
初夏站在病房门口,呼吸急促,太阳穴也跳的厉害,她无法对裴天阳生病这件事装作不知,虽然上次在灵堂前,他对自己表现的十分冷漠,可她还是来了。
深吸了口气,初夏努力让自己平定心绪,推开门,走进了满眼纯白的房间——
病床上,裴天阳闭着眼躺那里,身上是大众的病号服,手上打着点滴,脸色有些憔悴,整个人也瘦了很多。
他很孝顺,裴母的去世对他打击很大,初夏心里清楚。
“腿酸了,给小爷揉揉,”初夏打量他出神的时候,闭着眼的裴天阳突的开口,他应该是把初夏当成了那些来来往往的小护士了,语调还是那么不正经。
初夏向他走近了一些,就听到他又说道,“我腰也硬,也要揉,还有这里,这里……”
看着他这样,初夏紧绷的心舒缓下来,看来他并没有什么大碍。
大概是他说了半天,也不见小护士为他服务,裴天阳缓缓睁开眼,看到眼前的人,眼底迅速闪出一抹亮光,但这光稍纵即失,他嘴角勾起一抹淡然的笑,“原来是路少夫人,我还以为……”
初夏没有理会他话语间的那抹嘲讽,看着他微干到有些发白的嘴唇,转身倒了一杯水给他,努力缓解尴尬的说道,“裴天阳你是真病,还是借病来泡妞?”
病床上的男人倏的笑了,反问,“我不能泡吗?还是觉得我不泡你,你很失落?”
裴天阳一直这么直白,但此刻他的直白还是让初夏有些难堪,想到田素心的去世,她垂下眸子,“对不起,裴伯母的事我很抱歉,我……”
“你抱歉,她就能活过来吗?”裴天阳打断她,冷硬的反问让初夏说不出话来。
大概是看到了她的不自在,裴天阳哼了一声,“行了,别这么一副全世界都对不起你的样子,我没事,你也看到了,赶紧走吧,别让姓路的看到,又以为我们有什么奸情。”
“裴伯母为什么突然去世?你不是说她已经好转了吗?”这是初夏心里想不通的事。
裴天阳因为她这么一问,而眸光一下子暗了,在那幽暗之中,似乎还夹杂着一抹汹涌的怒潮,以至于他看向初夏时,她都觉得冷。
“裴天阳……”她低唤,急切的等待答案。
“我累了,你走吧!”他没有回答,而对她驱赶。
“裴……”她不死心,想追问清楚,因为裴天阳的神情告诉她,这肯定有问题。
“走!以后别出现在我面前,我不想看到你,”只是没给她机会,裴天阳便再次轰她,甚至闭上了眼,那样子仿佛真的不愿多看她一眼似的。
初夏看着他嫌恶又疲惫的样子,紧紧的咬住唇,只能压住心底的疑惑,眼底缓缓流出一抹哀戚,“打扰了,你好好休息吧!”
说完,她转身,脚步虚飘的往门外走,而神思飘忽的她,竟不自觉的来到了产检室。
今天不是她产检的日子,她折身想回去,恰好这时产检室的门开了,医生和一个女人走出来,医生认得初夏,热情的招呼,“路少夫人,今天做产检吗?”
初夏摇头,“我来看个朋友,恰好路过。”
“原来是这样,我想路先生怎么没陪你一起来?”这位大夫是路东骁专门给初夏预约的,应该和路东骁很熟识。
“原来是路少夫人,”医生身边的女人开口,初夏听着声音有些熟悉,抬眸一看有些意外。
这时医生已经介绍,“林医生,这是东升集团少主路东骁的太太,”说完又给初夏介绍,“路少夫人,这位是著名的心理医生林筱,也是我们妇产科新聘的产妇心理辅导医生,如果你以后有什么心理方面的问题,可以随时与林医生联系。”
“你好!”林筱冲初夏伸出手,“我们还真是有缘。”
初夏也不知是怎么被林筱带进了办公室,但是接下来她说的话,都像是针一样扎的初夏越来越清醒。
林筱说,“你近一个月内,一直都处于失眠状态;你喜欢黑暗,你不喜欢说话,或者有时候想说,但又像得了失语症,根本说不出来;你喜欢无意识的掐拧自己,还有你偶尔睡着了,便会陷入昏睡之中,这种昏睡让你仿佛吃了药一般,完全没有一点意识,想来后什么都不记得……”
“不要说了!”最后,初夏听不下去。
这些症状,只有她一个人知道,就连路东骁都没发现,可这个陌生的女人却像是看见了似的,居然一针见血的全部指出来了。
“初小姐你不用惊慌,我会知道这些并不奇怪,因为我是心理医生,我透过你的眼睛,还有你的肢体语言,便可以判断出你的病症,”林筱说这话时,已经绕到了初夏身后,双手轻轻的落在了她的太阳穴上,为她轻压起来。
“你现在闭上眼睛,什么都不用想,完全的放空自己,听我说……”林筱像个催眠师,竟让初夏真的慢慢放松下来,待她睁开眼时,初夏发现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而这三个小时里,她甚至都不知道发生过什么。
好像,她睡了一觉,连梦都没有。
不过,初夏整个人感觉轻松了许多,就像是穿着棉衣奔跑的人,脱掉了那些累赘的衣服一般。
“初小姐,你这是产前抑郁,如果不治疗,对你和孩子都会有很大的影响,如果你相信我,每周来这里一次,我给你做心理辅导,”林筱的话让初夏又开始恐慌。
抑郁症,已经不稀奇,她听说过,甚至也见识过抑郁症患者对自己和他人的伤害,而她有些不能接受这种病发生在自己身上。
“初小姐你不用怕,你的抑郁并不是很严重,只要你积极治疗,一定可以恢复的!”
“还有,我会给你保密,你如果不想来医院,可以去茶社,咖啡厅这些更轻松一点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