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
白十七踩着坑洼的地面,步伐不稳地从废旧仓库里出来。晨曦微露,东方透射出薄弱的光,衬得她身形略显单薄。
“咳……咳!”
在里面吸了一夜的灰尘,现在晨间清冷的空气灌入她的肺腔,她走一步便止不住一声咳嗽。
“十七姐!”保镖早已醒了,浑浑噩噩地找了许久,却连身处何地都不清楚,看到白十七出现,他脸色愠怒地冲了上去,“你对我动手做什么?乔小姐呢?”
白十七瞥他一眼,懒得解释:“大概走了。”
她带乔慕来这个地方,本身就冒了大风险:很多线索乔慕都知道,她起了串联作用,让乔慕瞬间猜到了很多……
乔慕早该走了吧?
这里已没有其他有价值的东西。
“什么意思?”保镖不明白,围着白十七纠缠,“你把话说清楚,你把乔小姐也带这地方来了?”唐少会允许吗?
白十七没搭理,走到最外侧,才发现车子还停在那里。
白十七不由一怔:乔慕没开走?她昨晚怎么回去的?不会还在这里的某一间仓库吧……这个揣测让她蹙眉,下意识地就回头,又往这个破旧的仓库区看了一眼。
但一无所获。
“去开车!”她摆了摆手,指挥保镖。
“……是。”保镖犹豫了一下,却还是乖乖去了。
白十七这才转过身去,只是还未来得及抬脚——
“十七,巧啊!”一道温凉的男声叫住她,听着戏谑又轻浮,“一个人在这里一晚上……你不怕遇见鬼啊?”
白十七停脚。
她蹙眉转向声源,眼看着某个颀长的身影,慢悠悠地从昏暗的地方走出来……她屏息以待,直到近了,她才笑出来——
“顾少大晚上不睡……来扮鬼?”
“没那么空。”顾斯庭低哼,紧了紧身上的灰色风衣,清早的气息寒凉,冷得他流鼻涕,“我来看看,芯片解开了?”
“都拷贝完了。”白十七得意地举起个U盘,又耸了耸肩,“不过里面的内容我没看,回去交给唐少再定夺……对了,你怎么知道?”
“废话,A市的信息系统我都监测着!你在这里重启了这么大功率的接收器,我会不知道?”顾斯庭招了招手,他对U盘不感兴趣,倒是问白十七要来那块玉,放在手里掂量观看——
这还是他捞回的东西呢!
居然这么重要……
唐少当时还把它扔在人工湖里……也是任性!
玉坠的中间凹进去了一块,形成一个凹槽,隐约可以辨析是放芯片的位置,玉中央还残留着暗红的血迹,只是很不明显。
“找的乔慕?”他停顿了下,语气了然地开口。
“对。”白十七并不隐瞒,边答边往前走,“只有那一刻留在实验室的,以及他们的后代,才能开这种生物锁啊!”
所以除了乔正,没其他人了吧?
而且就算有,也没命出得来!以此类推,现在只剩下了两个人:乔正、乔慕。
……珍贵人物。
“反正已经拿到芯片内容了,没废掉就好。”白十七耸了耸肩,虽然过程有些复杂冒险,但是如今的结果还是挺满意的。
顾斯庭在后面默默地跟。
他的姿态悠然,语速缓慢,像是闲聊那样慢条斯理地说话:“十七啊,你搞计算机方面厉害,但有些事你可能不懂……”
“什么?”
“……当年被这种生物膜锁掉的,可不止这一样东西。实验室爆炸的时候,对方可不知道混的是谁的DNA。可是现在,你把它打开了……”
“什么意思?”白十七意识到什么,脸色一变,猛地停了脚步。
“我的意思是……”顾斯庭稍稍一顿,一字一句地总结,“……你帮了唐少,可是把乔慕坑惨了。”以后,唐北尧的敌人,也会朝乔慕而去。
她是“钥匙”。
而且她暴露了身份。
“怎么会……我不知道……”白十七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晨光温暖,照在她的脸上,却映衬得她的脸色渗人可怕,“我去告诉唐少!我去请罪!”
虽然昨天晚上,她还信誓旦旦地和乔慕说不能让唐少知道……
现在……
她得去负责!
这是她办的坏事。
该死的!她该怎么像唐少交代?她真的没想害乔慕的……
“对了,你什么时候到的?乔慕人呢?”白十七往车子的方向跑了几步,突然又想到什么折回来,“你看见她了吗?”
“我到的时候早没人了。查了一下,是唐少亲自来带的人。”顾斯庭拧了拧眉,表情鲜有的凝重,他伸手拦住白十七,“你请罪归请罪,他们两人之间的事,不要插手。”
感情的事,谁也帮不上忙。
“人是我带过去的,唐少如果生气……”
“那也是生她的气!”顾斯庭打断她,无奈地摇摇头,“……这个篓子是你捅的,但绝对不是你能解决的。”
******
天亮。
乔慕从昏沉中苏醒,缓缓睁开眼睛。
卧室里的窗帘还未拉开,房间维持着黯淡,只有依稀几道光,从窗帘的缝隙中投射进来,落得离大床远远的。
“醒了?”才一动,床尾便传来唐北尧的声音。
低沉、冷清。
……
他还没走?
气氛有些僵,乔慕沉默了许久,才闷闷地应了一声:“嗯。”
听到她肯说话,唐北尧似松了口气。
“今天不用去学校,你就留在家里好好休息。”他顿了顿开口,说话的同时,坐上她的床沿,也看到她半掩在被子里的身体——
都是他留下的痕迹。
最后一次结束后,他抱她去浴室做了清晰,借着浴室明亮的灯,才知道昨晚自己又多么“没收住”,那红紫细密的吻痕,还有他的指印……
她原本白皙的肌肤,被他折腾得触目惊心。
而且——
他伤到她了。
因为没有节制而弄伤了她。
唐北尧有点想去碰她,眸光深邃,语气却柔和下来:“疼么?”两个字,有他无法言明的歉意。
乔慕这回没答他,她的目光就这么直直地盯着天花板,眼神空洞地望着,不吵也不闹。即使唐北尧的手碰上她的脸颊,她也不躲,任由他的指腹抚过她的皮肤。
“乔慕?”唐北尧蹙眉,忍了又忍,终于钳住了她的下巴,强迫她转过头来,“看着我。”
于是,她就乖乖看着他。
眼神平静得……让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我早和你说过,我做的事情,不喜欢你插手。我也不喜欢你查当年的事,真的没有意义……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他只能尝试和她讲道理。
说过的话,再重提一遍。
无助又无力。
“……后来是我不好!”他垂眸看过她颈间的点点吻痕,想着昨晚曾对她的用力,郑重地出声,“我下次不会……”
“没关系!”
乔慕却在此时突然开口,打断了他——
“真的没关系。”她说话,嗓音还带着昨夜哭过的低哑,却又很平静,冷静得叫人觉得可怕,“反正是用见我爸爸换的。”
他说过的。
这是交换条件。
“你……”唐北尧的话一下子哽在喉咙里,被她堵得哑口无言。
可她的眼神犟着,就是不服软,用这种平静的方式和他抗衡。唐北尧的回视着她,直到脸色也一点点地沉下去。
“好。”他终于收手,面无表情地站了起来,“我会安排。”
说完,他大步走向门口,近乎暴力地猛地一下拉开门。
“起床,下来吃饭。”语气,却像暴风雨前的宁静。
“乒!”
甩门的声音不大,但已足够传递他的情绪。
………
房门被甩上,门内门外成了两个隔绝的空间。
卧室,安静到窒息。
乔慕静了良久,才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勉强从床上坐起来。她的脑袋沉得厉害,一坐起来,就眩晕得没方向……
她不舒服。
她是真的不舒服。
她的身上没有衣服,只身裹在被子里,身上却是清理得安安静静的。她想穿鞋下床,一扭头,便看到床下一地的狼藉——
房间没打扫过,地上残留的玫瑰花瓣是昨天的,有些被踩过,肯定是唐北尧踩的,捣毁成了片片的绛红色……
原本准备了花么?
真讽刺!
他向她隐瞒了那么多,却还要勾勒出一个这么美好浪漫的图景,让她一无所知地活下去……唐北尧,这样的生活,我不稀罕!
她找到了床下的拖鞋,踩着鞋子,却是摇晃了两下才站稳。脑袋涨得厉害,她摸了摸额头,有可能是发烧了……
前天泡了那么久的游泳池,昨天晚上又……
生病,很正常。
乔慕去套了衣服,勉强做了洗漱,看到镜子里那脖子和胳膊上的痕迹,她的心里一阵阵发紧,终于退出去,又换了件长袖高领。
然后,就是下去吃饭吧?
乔慕开了门,一出去,便隐约能听到楼下传来嘈杂的声音,但是她没有精力分辨,只觉得思想在一点点转为混沌……
病来如山倒,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吧?
她在心里半开玩笑地想,腿上却是一软,直接跌坐在了楼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