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友?”百里长歌眯了眯眼睛,“二老爷平时很少出门,他怎么会有故友在这么远的地方呢?”
“你怎么知道他很少出门?”叶痕问。
“我记忆中就是这样的。”百里长歌突然想到刚才在秦开明家画像时的情形,她凑近叶痕,问他,“你看我是不是很老了?”
“……”
叶痕眼角一抽,明显不知道她此话何意。
百里长歌缩回身子,走在前面挠了挠头,咕哝道:“我才二十一岁,记忆力应该没那么差才对啊,可是刚才准备替三夫人画像的时候,我突然发现我对三夫人的印象很不深刻,怎么说呢……就好像在我归来之前,印象中三夫人的容貌很模糊一样。”
说到这里,她又顿住脚步,转回来看着叶痕,“你说是我以前很少关注她还是我真的记忆力衰退了?”
“可能是她身份的原因吧!”叶痕垂下的眸里,迅速划过一抹异色,伴随着异色而来的,是眉心那轻微一蹙。
“是吗?”百里长歌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又收回目光喃喃道:“就算三夫人真的是从皇宫里出来以后才嫁给三叔的,那三叔大婚的时候我还没出府,应该有印象才对的,可是我现在想了想,似乎只是知道三叔大婚过,至于过程,我越想就越觉得模糊,叶痕你说这到底是为什么,我明明没有失忆,明明记得有那么一件事,可偏偏深入去想的时候就觉得很模糊,无法将当时的情景清晰地重现在脑袋里。”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想不起来也很正常的。”叶痕走过来弯了弯唇,语气随和道:“毕竟当时你还小嘛!”
“嗯……”百里长歌漫不经心地点头附和,却在心里思忖着莫不是原身根本没去关注这些事,才导致她如今无法完整地想起以前那些过往?
“别想太多了。”叶痕见她抱着脑袋拼命想,赶紧出声提醒,“反正我们现在已经确定三夫人就是秦开明的大女儿秦文,你再想那些也没有用。”
“也对。”百里长歌垂下手臂泄气道:“反正怎么想都想不出来,还不如不想了,先回去把离落手里的半个字拿过来,再把第一个方块上的黑点画出线来,兴许我今天运气好,能在解出三夫人身份之后又推出第一个死了的人。”
“长歌……”
百里长歌走在前面,忽然听到身后叶痕低低唤了她一声,那样的声音,低柔中带着一丝疼惜。
百里长歌一愣,随后回过身。
薄暮的余晖带着夕阳最后一层金色投洒在他身上,拉出一道修长的黑影,替她挡去了刺眼的光亮。
百里长歌踩在叶痕的影子上,抬头仰望着他,这一刻,他的神情与以往或温润或邪肆不同,多了一种类似于心疼的情绪。
百里长歌眨了眨眼睛,迅速走上前伸出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你在发什么呆?”
叶痕被她这一说,立即回过神来,深深看了她一眼后才道:“三夫人的身份暂时弄清楚了,但少卿仍然是个谜,我在想,后面的案子如此凶险,你怕不怕?”
“有你这个未雨绸缪的高智商王爷在身边,我还有什么好怕的?”百里长歌扬眉笑道:“如今我们俩可是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你要是敢甩下我一个人飞,我就揪着绳子顺便折断你的翅膀。”
“我是担心你太累了。”叶痕伸出手,将她鬓角一缕凌乱的发丝撩至耳际,轻笑道:“案子再重要,毕竟是别人的事,你要记得,无论何时,无论你需不需要,我都一直站在你身后,你累的时候就不要勉强站着,来我肩上靠靠,我不想你一个人去承受太多的事情。”
“你今天出门又没吃药?”百里长歌斜睨他一眼,撇撇嘴道:“三句话没说完又开始煽情起来,真受不了,你要是再说,估计我身上的鸡皮疙瘩能掉一箩筐。”
“笨女人!”叶痕好笑地用手指刮了刮她的鼻尖,“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
“知道了你还说那些话!”她翻了翻白眼。
“我只是提醒你,你如今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不管怎么说,以后面对任何事情,你都要先从我们两个的角度出发。”叶痕无奈道:“我不希望那天晚上去找潘杨的事再度发生。”
“知道啦!”百里长歌拖长声音,“哎哟喂,我的晋王殿下,您老啰嗦起来跟个老妈子似的。”
叶痕轻笑一声,伸手轻轻扣住她的手指。
夕阳即将落山,淡薄的金色将两人的身影紧紧拉拢在一起,空旷寂寥的街巷,只有两人轻微的脚步声,以及萦绕在彼此之间那几不可闻的心跳声。
感受着掌心处他传来的温暖,百里长歌轻轻弯起唇瓣,将自己的手指紧了紧,与他的距离又近了些。
出了巷子,魏俞等在外面,见到两人双手紧握,他赶紧撇开眼,当作没看见,轻轻拍了拍马脸,待叶痕和百里长歌坐上去以后才回到车辕坐好。
“王爷,去哪儿?”魏俞问。
“回行宫。”叶痕淡淡应声,话音还没落,只听百里长歌突然道:“去岩溪镇!”
“这……”魏俞为难地看了看天色,微微皱眉,“长歌小姐,马上就要天黑了,你还要去潘杨家吗?”
“是吗?”百里长歌似乎才反应过来,掀开帘子看了看天色,这才摆摆手,“那算了,先回行宫,明天再去找吕兴彩。”
“确定了吗?”魏俞怕她待会儿又反悔,干脆低声往里面问了一句。
“确定了,出发吧!”百里长歌点点头。
魏俞听到回应,这才挥起鞭子拍打马儿的后背,三人很快朝着行宫方向行去。
百里长歌将头靠在叶痕肩上,咕哝道:“三夫人的身份一出来,少卿的身份就更加神秘了,他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自小被送进宫的秦文会在中途出来嫁到武定侯府,并亲口认了他做儿子?秦文嫁给三叔以后,竟然从来没有与他圆过房,三叔为什么不介意?”
“你能不能好好休息一下?”叶痕偏过头,无奈地看了她一眼,“每时每刻都在想案子,你也不怕脑子用坏了。”
“不思考的时候你说我脑子生锈,思考案情你又说我脑子用坏了。”百里长歌很不服气,“叶痕,从你嘴里还能不能说出点儿我的好来?”
“当然能。”叶痕含笑道:“你这个人别的没有,就是比较好欺负。”
百里长歌一噎,瞬间想到不久前自己说他比较好骗的那个玩笑,心知他这是报复来了,她哼哼两声,偏过头不理他。
“这就生气了?”叶痕看着她因为微怒而有些薄红的面容,忍不住将脑袋凑近她,笑道:“对于少卿的事,我心中倒是有一个想法,既然你不理我,那我便自己在心里想想得了。”
百里长歌听他如此说,赶紧将脸转回来,刚好与他对视,而他清雅如画而又尊贵潋滟的面容就近在眼前,白皙的肌肤细腻得看不见任何毛孔,星眸似笑非笑看着她。
百里长歌陡然之间呼吸一顿,心跳急剧加速,她强行想移开视线,双眼却像被吸住了一样,停留在他的脸上挪动不了分毫。
叶痕唇角笑意加深,挪了挪身子离她更近,就在鼻尖几乎快要触及到百里长歌面容的时候,她赶紧伸出手一把推开她,迅速将脸歪向一边大口喘气,愤愤道:“妖孽!叶痕你就是个祸害天下女子的妖孽你知道吗?”
“愿闻其详。”叶痕挑眉,缓缓坐回身子,好整以暇地等着她解释。
“这还用解释吗?”百里长歌倒了杯茶喝下,又抚了抚胸口,待心跳平稳下来才瞅他一眼,“时至今日,我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天下人要把你挂在祸害榜上,你这张脸,简直是少女杀手好么?”
“似乎没有你说的这么厉害。”叶痕扶着额头,眼眸里露出一丝惋惜,“否则你刚才怎么还有力气推开我?”
“那是本小姐定力好。”百里长歌大言不惭,随后又道:“不过你也别高兴得太早,刚才我说的只是你的外貌,你这个人说起话来就跟舌头染了毒一样,能把人活活气死,所以我总结,你不说话的时候,勉强能出去卖脸。”
“卖脸?”叶痕嘴角抽了抽,“这种话恐怕只有你敢说。”
“那是当然。”百里长歌笑眯眯道:“哪天我没有银子花了,是完全不介意让你这么干的。”
叶痕皱眉看着她那一脸嫌弃的样子,有些郁闷,有些无奈。
郁闷无奈过后,他坐正身子,淡淡分析道:“三夫人是秦文,秦文是很多年前被秦开明送进宫的宫女,然而她在中途出宫以后直接嫁入了武定侯府,这中间发生过什么事我们暂且不得而知,但在三夫人死后,你替她验过身子,确定她还是处子之身是吗?”
百里长歌顷刻间收拢思绪,将注意力提起来,非常肯定地点点头,“这一点我很确定。”
“三夫人没有跟三老爷圆过房,况且三老爷之前也没有纳过偏房小妾,那么,少卿便不是秦文跟三老爷的儿子。”叶痕道:“这些事你可能记不清楚,但我觉得武定侯百里敬一定是知道的。”
他这一说,百里长歌才猛然醒悟,随后又垂下脑袋,“当初知道三夫人是处子之身后我去找过他,他只说三老爷大婚和少卿出世的时候他还在战场上,根本不知道这些事,所以我觉得他或许也不知道,即便是知道些什么,他恐怕也不会说。”
“为什么?”叶痕问。
“你应该还记得当晚揭发少卿死亡真相的时候,我逼问三夫人三老爷是怎么死的,我爹的脸色瞬间就变了,他一口咬定三老爷是染病不治身亡。”百里长歌回忆道:“那个时候我就怀疑这里面应该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可他死活不说,我也是没办法才会想出跳下藕池装病的办法偷偷出来查案的。”
“可是现在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三夫人和少卿,而且这些事发生在那么多年前,事发当时我们并未亲眼所见,如今想要知道真相,唯有找到当年的知情人。”叶痕继续道:“事关武定侯府的生死存亡,百里敬是个聪明人,他应该知道怎么选择。”
百里长歌低叹一声,“这么多年,他从没把我当做亲生女儿看待,裴烬的妹妹死后,他更是一怒之下将我赶出府,弄到百草谷那么远的地方,我在百草谷这么多年,他从来没遣人来看望问候过,这次回来还是因为皇上的赐婚,我几乎怀疑,若是没有这场赐婚,他恐怕早已忘了自己还有这么个女儿。”
“回府当天,受尽冷落,那些个内宅妇人每时每刻都在想着怎么弄死我,好把这个嫡女身份让出来。”
叶痕闻言眸光动了动,沉吟半晌才轻轻握住她的手掌,温声道:“别怕,从今以后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你半分。”
“我不是这个意思。”百里长歌摇摇头,“我想说的是,我的这位爹一向以名利为重,我跟叶天钰是皇上明旨赐的婚,如今我跟你在一起,他若是知道的话,说不定恨不得一剑杀了我,怎么可能再心平气和地喝着茶将当年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我呢?所以我根本就不指望从他嘴里套出任何话。”
“你不想去问他,那便不问。”叶痕轻声道:“相信我们俩联手也能尽快破了这些案子。”
“然后呢?”百里长歌眨眨眼睛。
“然后什么?”叶痕眸中划过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故作不懂地问她。
“把所有的案子破了以后,你准备如何?”百里长歌好奇地盯着他,“你那天在别庄说的话我可是一字一句都记在心里呢,你什么时候退出朝堂,我们去归隐?”
“唔……”叶痕摸着下巴想了好久都没回答。
百里长歌迫不及待地推了他一下。
“等你和皇长孙的婚约解除之后。”叶痕看得出她眼里的迫切,又道:“那天说的话我一字不敢忘,可是后来我想了想,你们俩的婚约没有解除,若是我强行将你带去归隐,也不是不可以,但我们俩后面的日子只怕不会平静,所以我决定先留下来。”
“笨!”百里长歌突然轻笑一声,这次换她在他鼻尖上轻轻刮了一下,说道:“你是少年有成的战神将军,是当年风凌军的统帅,一场大火过后,你被污蔑谋逆,风凌军被收回后拆散。你虽然从来没有对我说过,但我能感觉到你心里的那份不甘,说实在的,我比你还不甘心,此仇不报,便是归隐了心中也不会舒坦。”
“所以你还是收回与我归隐的那句话吧!”百里长歌耸耸肩,“虽然我很想退出这些纷争,可你是一朝王爷,堂堂七尺男儿,若是不在这场厮杀中大显身手,报你当年之仇,我反而会觉得自己眼光不好,选了一个没有傲骨的男人。”
叶痕眸光一动,几乎是不敢置信地猛然抬眼看着她,唇瓣颤抖了片刻才喃喃唤出声,“长歌,你……”
“别太感动。”百里长歌端起茶杯冲他一敬,挑眉道:“我只是不小心解剖了你的内心而已。你若是感动到哭,我可没有哄男人的技巧。”
“你刚才的话……当真?”叶痕显然还没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又低声问了句,“你真的愿意陪我……”
“我刚才说了,只要你是个正常男人,就不可能忘得了五年前那场大火的仇恨,更何况你是叶痕,是梁帝和皇子皇孙们想尽办法铲除的眼中钉,他们为什么惧怕你,忌惮你,因为你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人,你有血有肉,有情有义,十岁开赴战场挥洒自己的一腔军人热血,你在大梁史上创造了神话般的奇迹,或者说你叶痕的名字早就潜藏在百姓心目中,他们或许不知道皇长孙是谁,不知道太子家门口开向哪个方向,却唯独不会不知道你。这就是梁帝和皇子皇孙嫉妒你的地方,他们有权,你有民心,正所谓得民心者得天下,有你这样的人存在,他们怎么可能睡得安稳?”
百里长歌喝口茶润润喉,继续道:“所以,叶痕,你不要放弃你心中的那些仇恨,因为它们将会是你今后的动力,套用你之前的话说,不管前方还有多少重荆棘地,我都一直陪在你身旁,你不必惧怕那些刀光剑影。我不敢保证到最后你一定赢,但我知道倘若你死,我也绝不会苟活于世。”
“长歌……谢谢你!”唇瓣颤了片刻,叶痕最终只说出这四个字,双臂一张,将还来不及放下杯子的百里长歌紧紧拥入怀中。
“谢我要付出实际行动?”百里长歌翻了翻眼皮,“比如说加点月俸什么的。”
前一秒还紧紧抱着她的那双手在听到这句话以后以最快的速度松开她坐了回去,那姿势,那表情,就跟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什么话都没听到一样。
“小气!”百里长歌磨了磨牙,肠子都悔得快要打劫了,她怎么就认识了这么个抠的男人,她这个军师嗓子都讲干了,加点月俸不是天经地义的么?
“我这是为你好。”叶痕定了定神后投来关切的眼神,“你一个女子身上带太多银两容易被歹徒盯上,再说了,如今你什么都不缺,要银子也没用。”
这些台词,百里长歌早就背得滚瓜烂熟,她狠狠瞪了他一眼后将脸歪向一边懒得再与他说话。
马车里一时沉寂下来。
“王爷,行宫到了。”不多时,外面传来魏俞的声音,百里长歌打了个哈欠,伸手一掀帘子跳了下来。
叶痕跟在她身后,优雅的下车动作与她形成鲜明的对比。
百里长歌撇撇嘴,她承认,这个男人无论何时何地,无论怎么看都看不够,可是一想到自己刚才为他出谋划策,解说半晌连加个月俸他都不愿意,她就觉得非常不爽。
“魏俞,离落被你们关到什么地方了?”从叶痕身上移开目光,百里长歌看向魏俞,暗忖着凭这些主仆的腹黑程度,离落只怕已经被折腾了个半死。
“在西院柴房。”魏俞有些尴尬地说道:“其实我们也没怎么折腾他,就是……就是……”话到后面已经红了半边脸。
百里长歌一听到“柴房”这样的字眼,便突然想到自己说要给叶痕喂药关小黑屋的方法,再一瞥魏俞闪躲的眼神,她瞬间明白了。
“那看来我是不方便去找他了。”
百里长歌道:“待会儿你受累去替我跑一趟,从他手里将剩下的那张纸拿过来。”
“嗯……”魏俞垂下头,想尽量掩饰脸上的红晕。
百里长歌却似没看见一般,抬起步子就进了宫门,穿过长长甬道之后直接去了主殿书房。
“第一个方块上的黑点密密麻麻的有些难。”百里长歌将宣纸摊开在桌案上以后站在旁边研磨,冲叶痕招招手,“你赶紧把手链拿出来,我得先仔细斟酌一下才知道该如何下笔。”
叶痕闻言,转身出了书房朝着寝殿方向走去,不多时将手链拿了过来,递给百里长歌之前先放在手心凝视了片刻,没看出什么端倪,这才交给她。
“你看出什么来了吗?”她问。
“没有。”叶痕摇摇头,“这个比浮藏花和桃花都要难,光看轮廓根本看不出来是什么东西,恐怕还得靠你用画线的方法将它连起来才知道。”
百里长歌虽然将这东西带在身边多时,但因为之前的恐惧,根本没有拿出来好好研究。
如今叶痕就站在身旁,无形中给了她一种安定的力量,她伸出手缓缓接过手链,也是放在手心眯着眼睛打量片刻,随后将第一个方块朝上,笔尖蘸墨开始在宣纸上将小黑点按照一定的比例扩散开来。
叶痕站在旁边,时不时倒杯水给她喝。
百里长歌手上动作不停,一直在宣纸上画,原本有了前面两个方块的经验,这个应该要简单得多才是,但宣纸废了很多张,就连研好的墨都要用完了她还是没能正确地将所有的点连起来。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第六张纸被废的时候,百里长歌终于失去耐心,她“啪”地一声将毛笔放回笔洗里,泄气道:“我画不出来!”
“别急……”叶痕走上前安慰她,“这些案子本来就很难破解,更何况第一个死的人是谁我们都不知道,这个方块,你画不出来也很正常。”
“可是之前的浮藏和桃花我都能准确无误地画出来。”百里长歌皱眉道:“却唯独第一个,无论我怎么画都没办法连出正确的线条确定那是什么东西。”
叶痕不再言语,走过来轻轻拿起手链,突然道:“我怎么感觉,这个黑点跟我们第一次见到的时候不一样。”
百里长歌闻言一惊,“你看错了吧,这怎么可能?”
“我的记忆不会出错。”叶痕很肯定地说道:“少卿和三夫人的案子时,你曾在水榭中将手链拿给我看过,我记得那个时候的第一个方块上黑点分布不是这样的。”
“你那么确定?”百里长歌凑近看了看,“既然你记忆力那么好,那你记不记得当时的黑点是怎样分布的?”
“应该能回想起来。”叶痕点点头,走到百里长歌刚才的位置,从笔洗里将毛笔捞出来重新蘸了墨在宣纸上画起来。
不多时,一个全新的黑点分布呈现。
百里长歌眯了眯眼睛,从他手里接过毛笔,按照之前的方法将黑点连在一起,约摸半个时辰后,终于浮现一朵花的模样。
“竟然是牡丹花!”百里长歌觉得很不可思议,她望向叶痕,“有没有可能这个牡丹花就是傅卿云留给我那张字条里的天香牡丹?”
“或许是。”叶痕点点头。
“你确定这个黑点的位置没有错吗?”百里长歌将信将疑地又看了已经连了线的黑点一眼。
“不会错。”叶痕颔首,“过目不忘这个本事我是天生的。”
百里长歌惊讶片刻后回到正题,“天香牡丹……不是说天香牡丹在大梁不会开花的吗?那在哪里可以开花?”
“只是在大梁不会开花。”叶痕纠正道:“出了大梁,随处可开花。”
“那不就代表第一桩案子的范围很广阔了吗?”百里长歌抿了抿唇,“第一个死了的人跟天香牡丹有关,到底是怎样的案子……”
正喃喃自语间,她突然脑袋里灵光一闪,忙问叶痕,“刑部是不是可以调出近十年内案件的卷宗?”
“当然可以。”叶痕明白了她的意图,摇头道:“但你这个办法行不通,首先你不知道死了的人是谁,其次你不知道案发地点,再者你更不知道案件的整个过程,光凭一朵天香牡丹去刑部查找卷宗无异于大海捞针。”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更何况根据前面两起案子,我们几乎能确定这些花都不是直接导致死者身亡的东西,它只起到了提示的作用。”
“那怎么查?”百里长歌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神情有些恼怒。
“等!”叶痕只给了她一个字。
“什么意思?”她不解,缓缓抬头问,“难道要等下一个人死了我再去查吗?”
“不是。”叶痕走过来安抚她,“你刚才不是让魏俞去离落那里拿剩下的那张纸吗?我估摸着他应该快回来了。”
话音还没落,书房外已经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魏俞一路飞奔至书房外才停下脚步,喘了口气后缓缓走进去。
“魏俞,你拿到那张纸了?”百里长歌迅速站起来,想着不愧是叶痕手底下的人,当初离落可是死也不肯将他手里的那张纸交出来,魏俞不过是去了一个多时辰就拿到了。
“喏……”魏俞从袖子里抖出被撕扯成两半的纸摊开来给百里长歌看。
虽然纸张被揉得皱巴巴的,但百里长歌还是一眼就看出来上面的那个字——心。
离落给她看的第一张纸上写的是“田”。
“田”和“心”结合是一个“思”,这个字并不复杂,如果二老爷要写的是“思”,他为什么要拆开?
“叶痕,你看不看得出这两个字有什么特别?”百里长歌提笔在空白处将“田”和“心”写出来,偏头对叶痕道:“当初离落跟我说二老爷是把这两个字分开写的,你说他会不会是疯魔得太厉害,所以才在不经意间将一个字拆分成两半?”
“有可能。”叶痕目光瞟了一眼魏俞手上的纸,缓缓道:“但这种说法未免牵强了些,这个字拆不拆开都不会少了一笔,他既然能用指甲在桌子上刻,就说明那个时候的二老爷其实是清醒的,那样的话,他就更不可能将一个字拆分开让我们看不懂,因为他只有那个机会通过这两个字向我们传达信息。”
百里长歌若有所思,“那照你这么推论,二老爷写的两个字含义颇深了?”
“可以这么说。”叶痕点头。
“这可比大海捞针还难呢!”百里长歌咕哝道:“至少天香牡丹还能确定个范围,而这两个字就跟闹着玩似的,查无所查。”
叶痕也颇为无奈,揉了揉额头一言不发。
“王爷,奴才倒有个想法。”魏俞听到了他们二人的交谈,走过来继续道:“奴才觉得二老爷或许想表达的是双重意思。”
“什么双重意思?”百里长歌被天香牡丹的图和这两个字搅得一团乱,一时没反应过来魏俞说的话。
魏俞伸手指着那两个字低声道:“两个字合起来是‘思’,就好像王爷所说,二老爷完全没有必要将两个字拆开来写,但实际上他拆开了,所以奴才认为他想表达的意思在‘思’里占一半,在拆分开的两个字里又占一半。”
“对啊!”百里长歌一拍脑袋,“我怎么没想到这个呢?”
随后她又皱了眉,“即便是拆开前和拆开后各占一重意思又如何,我们还是不知道他想要表达什么。”
“二老爷是在见过他那位故友之后才疯魔的。”叶痕幽幽道:“那我们便去见见他的这位故友,兴许就能找到他疯魔的源头,也能顺便破解开这两个字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