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四零、来客与陪客

秦镜觉得李岑安像一头倔强的驴子,牵着不走打着倒退。她瞻前不顾后,脑子不聪明,还把旁人都当成瞎子。这个时候不能劝她,越是宽慰,她越是害怕。你说一,她能想出三四五六来,还有林嬷嬷这个扯后腿的。他不能把李岑安再吓得缩回壳里,日子就更难熬了。

“恪郡王今日过府来了,这会儿就在正院。”秦镜往窗户上看一眼,外头的亮光在窗纱上跳跃。“时辰不早了,想是今儿会在府里用膳。王妃何不借此试一试王爷的态度?”

“恪郡王进来了?那孟窅呢?还在正院里?她还知不知道礼仪,还懂不懂避嫌?”李岑安拍着凭几,气急败坏地追问。

秦镜憋着一口气,力持平稳地劝她。

“孟妃素来不规矩,只是眼下王爷不介意,娘娘何苦去做恶人。来日倘或孟妃失了宠爱,这些都是拿捏她的错处。”王爷向来在诚和堂会见来客,便是钱益也只能进到勤本堂坐一坐。孟妃只在安和堂待着,还有两个孩子和诸多宫人在册,李王妃扯什么礼义廉耻,本就是捐本逐末。她追着孟妃穷追猛打,只会将王爷推得越远。“郡王与王爷素来亲厚,比嫡亲手足不差什么。王爷留郡王用膳,王妃为主母,主理中馈天经地义。”

李岑安看着窗纱上的光斑出神,对秦镜的提议兴趣缺缺。她忽然觉得没劲,她想不通为什么孟窅能如此轻易地走进靖王的心里。她嫁进王府三年,靖王也曾与她相敬如宾。自己谨言慎行,时时事事以他为先。可如今回想,当时觉得平淡而心安的日子实则是一口枯井。靖王待她礼遇有余,从无亲近。她仿佛是暂居靖王府的访客,与靖王行走在两条平行的道路上,而如今却沦为靖王与孟窅的陪客。

“王爷不叫我知道正院的事,我这会儿凑上去问,岂不是明摆着告诉他,我们留着眼线在。”

她这话确是说到点上,秦镜听后也稍作犹豫,也只是一刹那,转而还是开口力荐。

“恪郡王进府时走的是正门,膳房里此刻也早就得了消息。即便王爷有所疑心,法不责众。再者有外客在,当着恪郡王的面,王爷也不会发作。”

李岑安并不乐观,反而有些不耐烦。恪郡王可不是外客,靖王待他可比待梁王宁王热忱得多。当年恪郡王开衙娶亲,王爷还特意敲打过内府管事。老恪王仙逝已久,王爷担心内府的人偷奸耍滑,克扣慢怠恪郡王。不过,秦镜太热心,索性让他自己去,等一会儿碰一鼻子灰,他就不会与自己再啰嗦。

“你去一趟,讨王爷一个示下。若王爷肯信我,就让膳房管事过来。”

秦镜讨了个没趣,捏着鼻子往正院走。进门先奉承高斌一番,假想着有朝一日以为相处的痛快。他作为靖王府的近侍,本该是府中仅次于高斌张懂的内监,可眼下的日子就像是泥地里钻营的地龙,周遭一片漆黑泥泞。

高斌八面玲珑,只要不触及靖王的底线,也乐得做个顺水人情。他把人领进去,恪郡王为客,先向恪郡王问安,再向王爷请示。

“王妃有心。”崇仪温和一笑,“你荣主子已经定了膳单,小膳房正筹备着。你回去让李王妃宽心,好好将养。”

一个是王妃,一个是主子,亲疏立见。叫李王妃宽心将养,靖王府里常听见这一句。自打孟妃进来,李王妃养病的日子越来越久,这个借口也越来越好用。

秦镜不失尴尬地赔笑,拱手低声下气。“王爷体恤。只怨奴才的腿脚慢,耽误了王妃的差事。既是荣王妃已经有了章程,咱们王妃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秦镜也没什么失望,靖王果然没有追究窥伺消息的举动。只是主子说的话,做奴才的不能光听字表,得把话里的意思吃透了,才能办出漂亮差事。

李岑安如今最怕听见“将养”二字,靖王总是用她的病做借口,威胁着要变相软禁东苑。听秦镜回过话,她只觉得心烦。如今她仿佛被人束缚着手脚,一腔热血无处释放。

安和堂里,徐图高兴地站在孟窅下首,眉眼里满是得色。

“咱们王爷留恪郡王在府里用午膳。王爷说,主子若是得闲,请主子来拟膳单。”

孟窅刚看过给梁王府大郡主的芳辰礼单,刚才空下来。今年是端宁十岁整生日,但是她身上不方便,只好在寿礼上多用些心。所幸有阿琢提点,捡着端宁的喜好预备下,总不会失礼。

“恪郡王从前也常在王府留膳,也没什么忌口。”说着,递出膳房现成的膳单。徐图从前跟着高斌,也没少见恪郡王。这是位省心的爷,不挑嘴不忌口,心性豁达,为人爽朗。靖王与他在皇子所里就走得近,倒像亲兄弟似的。

“这事儿,问汤正孝还更靠谱些。”孟窅喝一口酸梅泡的温水,有些哭笑不得。

恪郡王常在府里用膳,膳房哪里会不清楚他的喜好。靖王特意关照荣主子来办,还是因为看重荣主子的缘故,更让恪郡王记荣主子的人情。晴雨欢喜地打开膳单,捧到孟窅眼前,催她看一眼。

“膳房那儿都是粗人。家里的事,王爷只信得过您。”

“偏他会差遣人。”孟窅甜蜜地抱怨,一目十行地看了,果然十分齐整,还备了两种酒。“这些就很好。加一道昨天那个酱鹿筋,还有葱烧海参,配着下酒不错。”

两个都是硬菜,徐图一边应下,一边还等她再看看别的。他也认为这是长脸的差事,巴巴地想荣王妃大刀阔斧,让王爷刮目相看才好呢!

“就这些吧。”孟窅扶着腰,渐渐有些坐不住。晴雨扶她慢慢站起来,在屋里走两步,否则小腿容易抽筋。

“他中午不回来,我就和孩子们一起吃。”崇仪和她商量好了,等进入六月,就把两个孩子都送进白月城里,托姑母照顾一段时日,等洗三的时候再接回来。她心里千万个舍不得,可自己分身乏术,又听崇仪说,孩子留在府里,李王妃若来开口,他们不好回拒。比起东苑,她自然更放心姑母。“今儿你去前头伺候,若是他吃酒,你替我劝着些。莫要急饮,莫要过量,醒酒汤先备上。”

徐图刚才还着急她不在意,听她细细嘱咐,顿时又来了劲儿。他知道,王爷知道荣主子的关心肯定高兴,说不定还要给赏赐。

诚和堂里,崇仪与恪郡王崇德把盏言欢。吏部的差事告一段落,崇仪顺利进了户部。查账虽繁杂,但能有所实干,崇仪心里是乐意的。至于开罪高爵富绅,牵扯朝中势力,他身为亲王本无所畏惧。孟窅的酒量浅,他只偶尔和钱先生喝一回,只是钱益一向恭谨有加不敢贪杯。崇德没有那样的顾忌,两人边聊边吃,彼此都十分松快。

恪郡王先说了一件徽羽卫里最近正热议的事。

恭王被桓康王当堂斥责后,自发在府里面壁思过已有一旬。只是反省是假,纳美才是真的。继伶俐姐妹后,恭王不知从哪里又寻来一对孪生姐妹花。侍卫们都说恭王威武,只是那话透着一股不正经,实不是什么好话。

“小嫂子就要生了吧?我先干为敬,愿小嫂子和孩子平安顺遂。”

“多谢。”崇仪回敬,近两个月数这桩事最要紧,玉雪这一回不怎么安稳,他也悬着心。等瓜熟蒂落,一定要让她乖乖听钱先生的话,好生调养。

恪郡王家中也是儿女双全,最小的是前年岁末韩侧妃生下的女孩儿,比她两个哥哥还得宠。偶尔他与王妃池晚说些体己话时也曾提起,他与三哥虽非嫡亲兄弟,却胜似兄弟,连儿女缘分也极接近。

恪郡王妃池晚之母正是童真人的妹妹,虽是玉牒上三哥被记在孟淑妃名下,勉强也算得亲上加亲。侄子与自己的两个儿子同岁,他的长子生在年初,次子诞于初夏,而阿满晚一些,腊月里才姗姗来迟。他与三哥早已说定,等孩子大一些,就都送到王府来,让钱先生给孩子开蒙。孩子们在一起才热闹,不似他与三哥在皇子所无所依靠。

屋里酒正酣,高斌笑眯眯地收下徐图送来的醒酒汤。

“得了,东西放下就回吧。荣主子费心了。”高斌把食盒交给陆麟,“回去就说,三爷和郡王都用得极好,还是荣主子最体贴三爷的心意。”

徐图的嘴角翘到耳朵根,王爷夸赞的一句话比赏什么金锭银锞都贵重。这话虽是对荣主子的心意,西苑的奴才无不欢喜。

“师傅辛苦。”徐图笑眯了眼,真心实意地感佩高斌的恩德。若不是师傅有远见,把他送到椒兰苑,也没有今日的造化。他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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