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秀恩和金属耳环酷男带着摄影器材来了。秀恩今天穿了条干练的蓝色铅笔牛仔裤,上面穿了件短款黑色长袖卫衣,头戴深蓝色NY棒球帽,耳上缀着超大的金属圈耳环。看到我和文承敏坐在一起,她的眼中带着审视和警惕。
听文承敏和耳环酷男的寒暄才知道,原来耳环男姓许,叫许一雄,我也是今天才如此近距离地观察他,他脸上虽有些红红的青春痘,皮肤有些坑洼,却丝毫不影响他的小英俊,整个人看起来酷酷的,话不多,内里却是个热情易接近的人。他是08届的后辈,小我一届,和04届的秀恩说话时一直用敬语,显得很小心也很尊重,但也透着十足的关心。
他们三人拿着几页纸滔滔不绝地讨论着拍摄计划。文承敏在和他们讲话时语速超快。原来在和我讲话时,他都是为了照顾我才放慢语速的。总觉得和自己国人讲话时的他有些陌生。
很快,文承敏背起背包,一声令下:“我们出发!”
大家一起乘车来到离学校最近的火车站,买了去首尔的木槿花号火车票。
上车后才发现空位很多,我的座位刚好靠窗,文承敏的座位和我挨着。
我刚坐下,列车就行驶起来,窗外的风景越来越快地向身后飞奔。
突然,我的手机振起来,是顾振韬的电话。
“喂?”
电话那边却传来郑灿宇的声音,“林韵诗!”
“前辈,这不是顾振韬的手机吗?”
电话那边顾振韬似乎在和郑灿宇抢手机,“好了,前辈,快把手机还我!”
郑灿宇笑说:“顾振韬这小子想提醒你,今天我们在首尔有演出比赛,听说你在首尔也有摄影任务,要是时间可以……”
顾振韬在电话那头喊道:“前辈!”
郑灿宇快速地说:“他想邀请你来看,给你留了张入场券。这家伙太腼腆了,还得我替他说。”
不料,坐在身旁的文承敏突然将我的手机抢过去,问:“哦?是吗?我也在首尔,没有兴趣邀我一起吗?”
郑灿宇像是被噎了一口,沉默了一会儿后,尴尬地回答:“承敏?你跟她在一起啊?”
文承敏淡淡地说:“是啊。”
电话那头又传来顾振韬的声音,“前辈,快挂掉吧!”
那头的郑灿宇对顾振韬说,“为什么要挂?你不觉得事情变得更有意思了吗?那就邀请承敏一起,公平竞争嘛!”
顾振韬的声音听上去很羞恼,“前辈你在说什么呢?”
郑灿宇笑着说:“好,我这边刚好也有张入场券,拍摄一结束你们就过来!”
文承敏淡淡地说:“我们看情况。”
那边的电话匆忙挂断,手机可能已经被顾振韬抢了回去。
文承敏将手机还我,饶有兴致地问:“顾振韬?戏剧舞蹈专业那个很耀眼的小后辈?”
他也觉得顾振韬很耀眼吗?不知为什么,被他问到这个,我突然有些紧张,好像被他发现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点了点头。
“哦,对了,他是华侨,那你们一定很聊得来了?”
我正琢磨着该怎么回答,坐在后排的秀恩突然起身,双手搭在文承敏的椅背上,“呦?怎么?郑灿宇那边又要比赛了?”
文承敏说:“是啊,电话声很大,吵到你了?”
秀恩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长,“他专门给林韵诗打电话邀请吗?那场比赛可是一票难求啊!怪不得前段时间崔智炫会耍小脾气呢。他不会是开始对中国女生感兴趣了吧?林韵诗,其实郑灿宇他……很不错哦!”
什么乱七八糟的?邀请我的人明明是顾振韬好吗?怎么又把郑灿宇给扯了进来?
文承敏笑起来,也没有多解释,“是啊,林韵诗,郑灿宇这个人,你还真是要小心,他……很危险,男人对于女人的那种危险,你明白吗?”
我当然明白,开讲Party那天在酒吧看到郑灿宇撩骚徐子若,我就充分了解了他的功力。
秀恩匆忙否认,“不是的,林韵诗,郑灿宇可没有承敏说得那么可怕,他……真的很不错哦!你慢慢会发现的。”
突然,我的手机又振起来,一看来电显,居然是齐飞!
我心慌了一下,但又心想: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接吧!
我按了接听键,将手机放到离耳朵比较远的地方。
果然,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男生震耳欲聋的吼声:“林韵诗!你行啊!”被那声音一震,我险些从座位上跳起来。
“你今天挺牛逼挺棒的啊!”
在国外的公共场合讲中文会很突兀,我压低声音,故作镇定,“齐飞,你以为纪佳佳就这么好欺负,可以让你随便打耳光,徐子若就可以随便被你侮辱吗?我告诉你,纪佳佳的失踪,你也要负主要责任,这事儿我跟你没完!劝你以后收敛点儿,夹着尾巴做人吧!”
我正说着,用余光瞥见文承敏在笑看着我。
齐飞被我噎得不得不调整了下呼吸,“今天你身边那个美帅美帅的男的,是你男朋友吗?是个韩国欧巴?”
“什么欧巴?不知道!”我顾左右而言他,“对了,你头发干了吗?可别感冒发烧住院输液啊!”
齐飞没有放过刚才的话题,“呵呵,他长那个样子,估计惦记的人多了去了,你以为你就能Hold住他吗?”
“Hold你妹!”
齐飞继续,“你以为他就不会耍你骗你吗?”
“关你屁事儿?神经病!”
齐飞冷笑着说:“我今天看到留学生论坛和校内可都炸了窝了,您老这是怎么了?是得罪了什么人吗?就你还公交车?我靠,谁信啊?你也配?”
我是在帖子事件之后才用冰水泼的齐飞,可见,帖子的事肯定与齐飞无关。不过对我不利的帖子被齐飞看了去,他心里也正好恨着我,以他的心胸,肯定会在帖子下面继续添油加醋。
“你才公交车,你男交际花!”
“大姐,你心也太大了吧?是不是赶紧处理一下绯闻的事情比较好?这种事情可大可小,搞不好会被劝退也说不定!”说完,齐飞挂了电话。
我的心猛抽了一下,真的开始担心起那些帖子来。我该怎么办?怎么自救?联系贴吧管理员举报让那个人删帖吗?
文承敏依旧在我身边默默地笑着。
大哥,我现在可没有心情陪你笑,你这是听不懂才觉得有意思吧?我现在的情况都已经十万火急了。
我用手机登上论坛,截屏举报了发帖人。
一个多小时后,管理员只象征性地删掉了两个帖子。帖子这东西,删了总还会有,找不到源头是没有用的。恐怕真的要报警了,可我身在国外,实在不方便。要不要通知家里人帮我报警?不行,爸妈不知道我偷学了艺术,要是让他们知道了帖子的事,不就什么都暴露了?那就找国内的朋友同学?哎,自己的丑不想外扬……那就在韩国报警?可这是中国的网站,韩国的警察会管吗?哎,好纠结,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要不要问问文承敏该怎么办?哎,还是算了,这种事情一句两句也说不清楚,况且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我在不安中迷糊了将近一小时,列车马上就要抵达首尔。我望向窗外,列车正驶向一座大桥,桥下便是汉江。高高的金属栏杆映入眼帘,几抹白云点缀在蓝天之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随风漂浮。深秋周末首尔的晴空,很是清爽好看。
首尔站到了。
偌大的地下车站熙来攘往,化妆品小店和咖啡甜品店比比皆是,令人放眼一望便跃跃欲试。
我们乘出租车来到电影节现场。场馆大楼外墙挂着一幅巨大的粉色宣传画,画上是个卡通感十足的女人,怀里抱着一颗巨大粉嫩的蜜桃。她身下写着一行艺术字:“第7届首尔粉色电影节”。
我们下了车,带着摄影器材来到电影节活动主楼层。
大厅中央设有舞台、媒体嘉宾席和签名布景板,从电梯口到主会场一路铺了长长的红毯。
我拿了本宣传册,问文承敏:“什么是粉色电影节?”难道是指拥有少女情节的电影节吗?
文承敏面不改色,“就是XX电影节。”那表情一本正经地,就像是在做学术讨论。
What?我没听错吧?XX电影节?哎呀,我怎么给忘了?我们拍摄1组的导演可是胖胖前辈啊!他的纪录片不都是和XX电影有关的内容吗?救命!
这时,一起上电影制作课的胖前辈和一个胖女生,还有一高一矮两个男生也带着摄影设备来到了现场。
呵呵,被他们骗来参加这样一个电影节,这经历是不是可以载入史册了?
所有担任摄影师的同学纷纷开始调试设备,秀恩有说有笑地跟在文承敏身边,熟练地帮他忙东忙西,我却傻傻地站在一旁不知该忙些什么。
胖胖前辈贴心地说:“你脚受伤了,今天来旁观就好。”
大家拿着摄影机跑到排队等待观影的观众群里随机采访。对于这样的采访,有的观众很乐意,有的很腼腆,有的却很反感,因为觉得自己的隐私被侵犯了。
大家忙完一圈儿,胖胖前辈将众人带到电影场馆,让大家观赏了一部日本电影,是一部日本XX片。
电影结束后,却不见一个观众离席。大家坐了一会儿,那电影的导演和几名主演居然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进入了放映厅。演员都比荧幕中更瘦、更好看。刚看完电影就能见到真人,这种感觉还真是神奇。一群记者和业内人士在台下拍照,闪光灯“唰唰”频闪,一秒一秒地剪辑着台上几人每一秒的细微动作。文承敏他们搬着摄影机跑到了最前排。
台上的导演和演员在主持人的采访和翻译的解说下,讲述了许多关于这部电影拍摄期间的奇闻轶事,接着又回答了许多观众席上来自业内人士的专业问题。
我在观众席上看得津津有味,因为访谈比电影本身要精彩多了。
就这样,大家一直忙到晚饭时间。
任务结束收工时,大家互道了一声:“辛苦了!”
文承敏问我:“郑灿宇他们那个戏剧节,你想去吗?”
我说:“特别想。”
“那我们现在就出发。”他对胖胖前辈说:“我和林韵诗还要去戏剧节给郑灿宇助威,就先走了。”
胖胖前辈很遗憾:“还想请你们一起吃饭来着。”
秀恩用她那冰冷又有杀伤力的目光扫向我,对文承敏说:“不参加聚餐不合适吧?”
文承敏没有理会,拉着我的胳膊,向大家鞠了一躬,“对不起大家,我们先走了。”
他这样做,算不算是得罪了胖胖前辈和大家?
我们一路乘地铁向戏剧节场馆赶去,半路上,我收到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你以为承敏会喜欢你吗?你最好不要误会,也不要想太多,不然最后受伤的是你!——全秀恩”
我的心狠抽了一下。什么喜欢?什么误会?什么受伤?干嘛突然发来这样一条没头没脑的短信?
我收起手机,扶着扶手,身体随着车厢左右晃动着,心里却十分在意那短信。秀恩给我发这个究竟是什么意思?
文承敏笑着递给我两个袋子,一个放着两只糖霜甜甜圈,一个放着两个汉堡,“饿了吧?吃点东西。”
“什么时候买的?”
“你刚刚去卫生间的时候。”
我咬了一口那脆脆的糖皮甜甜圈,瞬间被幸福感填满。
我把另一只递到文承敏嘴边,“你也尝尝,超好吃的!”
他眯起眼睛笑得很开心,很配合地咬了一口,露出满足的表情,“好像被你这么一说,的确很好吃。”
“你以为承敏会喜欢你吗?你最好不要误会,也不要想太多……”
突然,我的脑海里闪过秀恩的那条短信,心凉了一大截。
文承敏看着我,担心地问:“怎么?你哪里不舒服吗?”
“啊?”我想,我刚才的表情一定很难看。
我说:“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