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赶到戏剧节场馆时,顾振韬、郑灿宇和裴宝拉出演的话剧《三姐妹》已经开演。舞台上打下三道黄色光柱,三个姐妹一人坐在一束光柱里。宝拉饰演的是最美丽活泼可爱的三妹伊里娜,顾振韬演的是三妹的未婚夫屠森巴赫中尉,郑灿宇饰演陆军中校威尔什宁。所有男演员穿着俄国的军装,女演员穿着白色亮丽的洋装,为大家展开一幅俄国社会生活的逼真画卷。
从人物设定上看,顾振韬饰演的屠森巴赫其实是个其貌不扬的男人,但顾振韬的脸实在太过耀眼,活生生地把屠森巴赫演成了俄国最迷人的军人。郑灿宇饰演的威尔什宁自更不必说,个儿高威猛英俊,难怪二姐玛莎会对他一见钟情。
所有观众都全情投入到精彩的演出中,我看着台上的顾振韬,有那么一刻,突然很希望自己是三妹伊里娜。
演出结束,演员谢幕,观众们起立鼓掌,许多人跑上台为演员们献花。我和文承敏来得匆忙,没有顾上买花,待演员们离开后,文承敏直接将我带去了后台。
化妆间里,顾振韬、宝拉和郑灿宇正忙着卸妆换装,他们的妆都化得好浓,比舞台上的效果要夸张许多。
看到我进来,顾振韬很兴奋,“林韵诗,我刚刚在舞台上看到你了!”
刚刚仿佛是有那么一刻与“屠森巴赫”有过眼神上的交流,我的心还急跳了一下。
宝拉看向顾振韬,“幸好你没忘词儿!”
我说:“你们演得真好!我整个人都投入进去了呢!”
郑灿宇爽朗地笑说:“这可是我们排练了很久的,今天是第三次公演了!”
戏剧节日程结束后,我们陪《三姐妹》这个热热闹闹的剧组去吃路边棚子里的宵夜。文承敏似乎不太适应这种吵吵闹闹的场合,自己安静地坐在一旁。
顾振韬给我夹了块海鲜葱饼,“既然来了,就吃点吧,今天不许减肥。”他瞟了眼坐在一旁的文承敏,“我知道承敏前辈是爱看演出的,但他不喜欢热闹,他肯陪你来还真是难得。”
我对文承敏说:“吃点儿东西吧。”
文承敏笑着摆摆手。
顾振韬说:“我以前很少能在学艺馆看见承敏前辈,更没见过他身边有女孩子。”
郑灿宇实在忍不下去了,“喂,我说你们两个在那儿用中文嘀咕什么呢?说我坏话呢是不是?”
顾振韬换回了韩文频道,“前辈,我们说你长得帅,有很多女孩子暗恋你呢!”
郑灿宇笑说:“这个不用你说,我知道的!”
众人大笑。
顾振韬小声问:“你和承敏前辈真的不是在交往吗?”
被他冷不丁地一问,我呛了一口,“你胡说什么呢?”
文承敏给我递来一杯清水,顾振韬酸酸地用中文说:“要是说他对你没意思,我才不信!”
我喝了口清水,脸烧了起来。
此刻,我又想起秀恩的那条短信,忽地让自己冷静下来。她短信里的那些话就像是种在我心里的一根刺,一想起来就会被刺痛。
我想,我和顾振韬一定是想多了,误会了。文承敏一定是因为答应了写作课教授的嘱托才会对我百般照顾。
顾振韬拍拍我,“喂!想什么呢?对了,你上次托我找的人找到了。”
“建筑系的车仁赫吗?”我很震惊,顾振韬办事还真是神速。
“他以前是咱们戏剧专业的前辈,后来服兵役回来,很多想法都变了,重考换了专业。他现在很忙,得找个合适的机会约他出来。”
“怎么都行,太感谢了!”
顾振韬向我靠近了些,他身上的古龙水味扑鼻而来,“作为回报,下次我再约你看演出,可不能带别人了。”
我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眼文承敏,未置可否。
这时,我的手机响起来。
这么晚了,谁还会打给我?
一看来电显,是齐飞。这人是疯了吗?怎么没完没了了?
我接了电话。
“喂,林韵诗,我提醒你回学校的时候小心点儿,有人看了帖子扬言要收拾你!”
我的心又紧了起来,嘴上却装作无所谓,“谁这么无聊?”
“有人嫌你给中国人丢脸了。”
“我明明是冤枉的!”
“所以说大姐,你的解决方案是什么?”
“我打算报警。”
齐飞冷笑说:“我就呵呵了,估计两国的警方都不会管这么无聊的事吧?”
我叹了口气,“我联系管理员删帖也是杯水车薪。”
“先不说这个了,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我有个不错的姐姐,就住你学长隔壁,关于许峰和纪佳佳在寒假发生的事,她说不定知道些内幕。”
一股说不出的感激之情涌上心头,“齐飞,你这是在帮我吗?还是想给自己赎罪?”
“靠!明天敢不敢来找我?我给你引荐!”
“好啊!谁怕谁?”
我挂了电话,问顾振韬:“明天能不能再保护我一次?”
“又是那件事吗?没问题!”
天已经很晚了,首尔的天空笼罩着一层密不透风的黑幕,偶尔可见点点星辰在幕布上闪耀。凌晨时分,亮着灯的店面也只有酒吧和夜店了。
郑灿宇提议大家今晚在汗蒸房凑合一宿,明早回学校。
打车去汗蒸房时,郑灿宇好死不死,让文承敏、我和顾振韬三人挤在了一辆出租车的后排,他自己却轻松地坐到了前面。
大写的尴尬!
沿途,众人无话。
我们经过了许多教堂,我不禁感叹:“韩国的教堂真多!”
文承敏嘴角挂着笑,静静地看着我。
我接着说:“我坐飞机来韩那天,天已经黑了,就在降落的时候,我看到很多红色十字,起初还以为是红十字会的标志呢!”
顾振韬打了个呵欠,“其实都是JIAO会的十字架。”
来到东南大学,我见过不少传JIAO的人,他们发给我许多宣传册子,里面的内容有些怪异:一些粗制滥造的宗JIAO图画配上神乎其神的宣传语,让人看了有些害怕。
还有一些教会的人会发鸡蛋,鸡蛋上面贴着“一起上天堂吧!”之类的宣传语。
文承敏警惕地说:“见到传教的人千万不要轻信,搞不好是邪教。”
顾振韬说:“那可不一定,我信的就是正儿八经的JI DUJIAO,我们教会搞的活动肯定没问题!”
我说:“记得有个韩国朋友说过,每周不参加教会活动,不了解韩国的JIAO会,就不算真正了解韩国社会。”
顾振韬打了个响指,“有道理!”
文承敏很诧异,“哦?有这样的说法吗?我也不了解教会,那我也不算真正了解韩国社会了?”
郑灿宇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转过身来,嬉皮笑脸,“那个……咱们要不换个话题?承敏你说秀恩的腿是不是又长又直又好看?”
文承敏淡定地回看着郑灿宇,“你什么时候开始对秀恩的腿感兴趣了?”
别的男人谈论秀恩的腿,文承敏会很在意很生气吗?
我们来到龙山的一家不大不小的汗蒸房,洗了澡换了里面给的灰蓝色短袖短裤睡衣来到大厅,看到厅里的男男女女很多人都把白毛巾叠成绵羊犄角的形状戴在头上。
郑灿宇偷偷把我拉到一旁,小声说:“林韵诗,以后不要在承敏面前谈论关于宗JIAO的话题。”
“为什么?”难道刚才在出租车里的谈话触及到了什么禁忌?
“承敏的姐姐有个男朋友,两人交往了一年多姐姐才知道男友来自一个隐秘的奇怪宗教 。后来男友也给姐姐洗了脑,现在姐姐对那个JIAO派和JIAO主都十分虔诚,把自己身上所有的钱和财产都献给了JIAO会。承敏对此痛恨不已,他一直想拯救姐姐却无能为力。你可别说是我说的!”
“谢谢灿宇前辈告诉我这些!”真没想到,文承敏最亲密的亲人居然会有这样的遭遇。
突然,一个人轻拍我的肩,我一回头,看到文承敏正对着我笑。我心中一紧,刚才和郑灿宇的对话他究竟听去多少?
已经凌晨三点多,大家早已睏得一塌糊涂,就这样在大厅这个男女大通铺(其实就是地板)上横七竖八地躺下,随便盖了个小毛巾被就睡了。厅里偶尔传来陌生男人震耳欲聋的呼噜声,令人难以入睡。
我睁开眼睛,发现躺在身旁的文承敏也刚好醒着,和他对视的一瞬,我的心跳漏掉一拍。
“睡不着?”他笑问。
我尴尬地说:“刚才我不是有意打探你姐姐的事的……”刚刚想起来,我在这里洗了澡顺便也卸了妆,这还是我第一次素颜面对文承敏。糟了!会不会和化妆时的样子差别很大?
文承敏干脆坐起身,“其实……这个学期我也想拍一部纪录片的,但是没有提前提交摄影计划。因为这个学期我本打算休学的。”
我还没有找到机会问,他居然自己说了出来,我忙坐起身,问出心中疑惑:“为什么?秀恩前辈说你之前休学过很多次……顾振韬也说以前很少在学艺馆见到你……”
他抬眼笑望我,思虑了许久,“……不过我很庆幸有了不再休学的理由。”
不正面回答,看来,文承敏是个有秘密的人。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我,直接而强烈,我的双颊不知不觉滚烫起来,“什……什么理由?”我不敢抬头回应他的目光。
他眉宇之间蕴着舒展的浅笑,眼中的情绪翻涌又强烈,仿佛下一秒就要喷薄而出,一种说不出的情愫在他的瞳仁里流传着,浓得化不开。
他的粲然一笑,似乎已经给出了那个问题的答案。
我轻咳一声,“那……你准备拍一部关于什么的纪录片呢?”
“关于奇怪宗教的。”
他总是语不惊人死不休,我又差点被呛到。
“我要揭露那个害我姐姐的奇怪宗JIAO,让所有人都知道它的真面目。林韵诗,你愿意加入吗?”
“当然!”
我嘴贱了,邪教是那么容易拍的吗?搞不好会把小命搭进去吧?哎,反正都已经答应了,我也只好舍命陪君子了。
文承敏露出感激的笑。
“那姐姐……现在还好吗?”我小心试探着。
他的神情沉重下来,“她男友曾经逼她……献身给JIAO主。”
我的天啊!居然如此劲爆?
“那后来呢?”
他痛苦地低下头,似乎不想再回答这个问题。
过了许久,他小声问:“林韵诗,今天在路边摊,你和顾振韬都说了些什么?我真的好想知道。”
我和顾振韬在说中文的时候,他会因为听不懂而很在意吗?看来他并没有表面看上去那样淡定,我笑说:“我们在说你,说你以前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很神秘。”
他笃定地说:“以后不会了。”
他是说,以后再也不会休学的意思吗?
“还说了什么?”
“我向一位男前辈打听到,纪佳佳在失踪前,最后一个关系不错的人,应该是咱们学校建筑系的车仁赫,他以前是咱们戏剧专业的。”
文承敏有些吃惊,“戏剧专业的车仁赫吗?”
“怎么了?”
他的神情有些复杂,“你打算去找他?”
我还没有回答,他抓着我的手腕,嘱咐道:“千万不要一个人去!那个人,有问题!”
“啊?”
“我曾看到有女后辈在学艺馆追着她嚎啕大哭,还有人打他耳光,扬言要告他,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似乎和什么酒吧有关。他似乎颇有背景,警察也不过是随便查了查就了事了。”
嚎啕大哭?酒吧?我的心“怦怦”一阵乱跳,实在不敢想象他曾对佳佳做过什么,这一次才是真正的细思恐极!
文承敏再三嘱咐:“你要想去见他,就带上我!”
这一夜,注定无眠,文承敏陪我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的风景,直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