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家人热热闹闹地吃了晚饭,又开开心心地分了童桐带回来的礼物,一家人才终于在客厅沙发上坐下来好好聊会儿天。
“妈,你身体真的没问题吗?大哥说的你住院又是怎么一回事?”童桐一上来就目标明确地问起了这件事。
本打算就这么混过去的童母和童大哥互相看了几眼,最后还是童泽轻咳了一声,然后摸着额头说道:“还不是妈胡闹,前几天自己雕刻西瓜灯的时候不小心伤了手,才去的医院。”
童母掩饰地转移了视线,看向童父说道:“还不是你爸爸,带我去逛了夜市,我看那夜市里的西瓜灯还挺有意思的,就打算回来自己也试试,想我出身书香门第,这诗画雕刻的,都不在话下,想不到,呃,想不到一个西瓜灯,这学问还挺大的呢,颇有难度,我就不小心伤了自己。不严重的,是你爸爸大惊小怪的,非要我去医院。”
童父无奈地看着自己的妻子,笑了笑,“怎么又怪到我头上了呢,我是怕你在家无聊才带你去夜市玩,再说你要雕刻西瓜灯的时候,我可是劝阻过的,这任你诗画精通的,那雕刻西瓜,考验的可是厨艺,你又是十指从不沾阳春水的。你受伤了,我能不心疼吗,不去医院怎么行?”
“那伤口怎么样了?”童桐看向母亲的手。
“哎呀,快好了,快好了。你别看了。”童母说着把自己左手贴着创口贴的食指尖往背后藏了藏。
童桐看她动作,已经眼尖得发现了,知道是真不严重,才抒了口气,安心地对他们笑笑,“那便好,这样我也没什么要担心的了,“不过,下次你们可别再这么骗我了,我可是丢下国外的工作就赶回来了。”
“桐桐,是妈妈让你大哥这么说的,你别怪他,我实在是想你嘛。你说你从小就敏感,这也是金尊玉贵地养大的,你在国外我们难免有照顾不到的,我们怎么舍得你一个人在外面受苦嘛。既然这次你肯回来了,要不就,就别走了,留在家里吧!”童母殷切地看向小儿子,希望可以说动他。
童泽也劝着弟弟,“妈说的不错,不准走了,留下来。”
童桐走近童母身边,安抚性地握了握她的手,顿了顿,才神色克制地说道:“抱歉,妈,你是知道的,我有不得已的苦衷,我不能……”
童母不由的回握了他的手,摇摇头,苦笑着叹道:“天意弄人,你何至于此?”
“珺羽”,童父郑重地叫了一声小儿子,示意他到自己对面坐下。
“珺羽”是童桐成年之时家族中通过大祭给他选出的字,并不是每一个童氏族人都能有这样的待遇,至少这一辈中,只有童桐一人,当然也是有特殊条件的。
“父亲”,童桐听着父亲郑重的口气,也不坐下,只走到他旁边,弯膝欲跪。
童父连忙伸手止住他,硬是按着他坐下。这个小儿子,他是知道的,平时性子看着温和无争,但其实心中主意拿得很定,凡是他下定决心的,轻易不会改变。童父抬手摘下自己的眼镜,定定的看向童桐,沉声道:“珺羽,从你得到这个字的时候起,你的身份就已经注定了,按族内规矩,你这一跪,便是为父,也是受不得的”,说完他才缓了缓神色,轻笑着重新戴上眼镜,“为父难得叫你的字,只是为了提醒你,你在外悠闲得已经够久了,你也有要承担的责任,你必须回来了。”
“爸,家中一切都有大哥,清源集团的事将来都由他做主,他一直很出色,我不比大哥,我无心于此,您是知道的。”童桐看了一眼童泽,缓慢又坚定地
说道。
“我说的不是这个,童泽当然是清源集团的继承人,但你呢,你才是我们童氏一族的少族长,你成年时被族中赐字,你不会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吧?”童父顿了一下,才语重心长地说道:“桐儿,爸爸不是不懂你的心思,我也不想逼你,我知道你不喜这些规矩束缚,可是,可是谁让咱们一族的血脉,偏偏又在你身上觉醒了呢。这七年,我放任你呆在国外,已经是极限了,你无法再继续逃避了。就算你想一直呆在国外,族内的长老们也不会同意的,你心口的‘羽印’更不会允许的,这就是你,‘珺羽’的宿命。”童父说着,指了指童桐的心口。
童桐听着父亲的话,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心口,在那里,衣物下的肌肤上,有着金色纹样,是一片翎羽的形状,只是已经模糊暗淡了,这七年,他的“羽印”确实越来越黯,这意味着他的身体状况会越来越不稳定。若是“羽印”完全消失,他的身体会遭受很大的冲击,只有回到这里,回到西岐市,他的状况才能有所改善。这些,他在七年前就早已明了,只是,他不愿意,不希望自己的强大是以另一个人的自由为代价,他不想自己身上的枷锁也禁锢了另一个人。
童桐沉默不语,显然还是在犹豫。
童父轻轻叹了口气,对着一直站在边上的大儿子说道:“阿泽,你也不要多想,童氏一族外务和内务一向是分开的,清源集团是外务,你是我的长子,向来出色,足以担起集团重任,若是没有桐儿突然的觉醒,就是内务,我这个现任族长和其他长老,也都是看好你一并担下。可是,可是谁知道,你二弟情况特殊,他也是身不由己,‘羽印’一出,身份就不可更改,按照族规,他其实已经算是取代我的族长之位了,只不过还未完成仪式罢了。”
“所以桐儿”,童父又转向沉默着的小儿子,“我知道你无心与你大哥相争。但你既然是童氏族人,就要守童氏的规矩。我可以允许你继续做你自己的事业,清源集团的事以后就都交给你大哥做主,但是你至少要肩负起族中内务,这是你不可推卸的责任,也是为了能让你在族中长老那儿有个交代。”
童桐听完,看着父亲略带担忧的面庞,又回头看向大哥。童泽走过来坐到他身旁,拍了拍他的肩,“你无需顾忌大哥,我们兄弟齐心,这一点是永不会变的,大哥知道你的心意。留下来吧,现在的情况,已经由不得你拒绝了”他说完犹豫了一下,又说道:“至于那个女孩,你们已经断了联系那么久了,你也不必太过在意。我们要你回来,不是一定要你去对她怎么样,至少回到西岐,你的身体状况也能稳定些,这样我们才能安心。”
在一旁听着父子间对话的童母,这时也终于开口,“是啊,桐桐,都七年了,你不用顾忌那么多了,你的身体才最重要啊,你就答应我们吧。”
“好,我答应。”童桐看着久违的家人们,想起自己七年前的那次任性,再听他们一个个好言相劝,终究不忍心再辜负家人的担心。
童家人听他松口,都高兴不已。
童桐看着家人们开心放松的神色,也不由得温柔地笑起来。
只是,童桐不知道,就这么一个决定,他今后的人生就像是一片梧桐叶,不知道将会被命运的大风卷袭到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