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里,所有人的注意力自然就移转到唐立那里。
这种时候,也只有他才能控制局面。
唐立控制局面的手段就是转移话题,不管多么生硬,他主持会议,怎么着都行,他懒散笑着:“那两个超A类通缉犯,‘叛执政’之前我都没怎么听过,离得太远,各大区之间切割得又太细碎。但这位,竟然是两个人里还算有点儿来头的那个,另一个人,就连一般性的情报都没有……这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吗?梅总,以前有没有这种情况?”
梅洙又叹了口气:“若有,也不会四十年来首度投下核弹,且一爆爆两个。这两人,基本可以等同为初代执政官那种级别的强人,‘超A类’评价正是为这类人而设。”
稍顿,他又分析道:“而且这两人明显不需要任何‘开垦团’的‘权限’,也不需要太多高阶智械支持,就能够达到这个层次,灵活机动之处,远胜过当年第三大区那位‘初代叛逆执政官’……这样的人物,就是六次‘高能潮汐’全经历了,也要有非凡天赋才行。”
习惯性保持敛默的安萨副总监闷声道:“这个‘叛执政’是近些年才冒头的,年龄好像也不是很大。”
“她是第七大区的吧,或许是那边有局部‘高能潮汐’作用?”
“第七大区高能中心都是吃屎的吗?”
分析一通,毫无所得,最后还是要由唐立再收拢一番:“对付这般强手的突袭,一半加一半,再加上动员囚犯,想要护住‘血月钩’也不容易。我就再问一句,‘开垦团’那种‘捏合’手段,条件这么宽泛,如果可以用到囚犯身上,那么理论上也可以用到其他所有人身上……是不是?”
办公室里气氛就更微妙了。
倒是昂吞打了个哈哈:“我觉得吧,倒不用担心‘开垦团’没地方用,拿我们练手。毕竟除了咱们,还有一个更直接的力量,就是各路的军头、执政。十二大区各家的常备军也有二三十万,只不过对那边的动员,不会在今天这场视频会上,也不会让咱们参与就是了。”
“还军头执政呢。”昂吞的头号手下,机动一处的应熊就吐槽,“据说东八二四区那位伍执政,死得比谁都爽快。”
这是学唐立的话。
昂吞刚瞪一眼过去,梅洙副总监也笑了起来:“能宰羊的时候宰羊,宰不到羊,那就是杀狗了呗,不奇怪。”
啊这……
今天梅总您真是不忌口。
可大家转念再想,虽说东八二四区那边虽然和这里一直不对付吧,可是一个没招呼好,大区智管中心的总监,还有名义上十二大区的执政,说死就死了,紧跟着就是一枚核弹砸下来……
这场面,怕是这一边的康执政心里都不是滋味。
大家是“开垦团”殖民政权里的狗没错,但谁想落得这般下场?
一时大伙儿心绪都有些低落。
唐立这位现场最大的领导倒是“管杀不管埋”,也不理会手下们现在士气掉落到什么程度,再说了几句,就宣布散会,并没有议出什么章程。
这样的态度,明显也就是应付。
可“应付”或许才是最经济的。
自从那两枚核弹炸响,大家这些体系内的狗儿,聪明的也都明白过来——这已经不是他们所能够涉足的领域,就算是涉足,也注定是被当成枪头或血包。
如此,拼运气拼概率就好了,还搞什么章程!
一帮人陆续出了会议室,唐立却是叫住了梅洙:
“梅总,咱们去‘血月钩’那边看看?”
再怎么应付,关键地带也要走一遭的,这是应有之义,梅洙点头答应。
唐立又叫住了负责武力调度的昂吞:“昂总,你也来。”
分区高能中心的正职和两位副职,一起去视察工作,哪怕现在是非常时期,该有的排场也是不能少的。总监和副总监在一辆车上,随行人员又跟了三辆,办公室主任朗金,运行办的铁基,机动一处的应熊都跟了出来,有在“血月钩”下面再开一个现场会的架势。
今天是周末,街道上车来车往,感觉颇为繁华,似乎接连爆开的两枚核弹对大家的生活并没有造成直接影响。
毕竟一千七百公里外呢,理论上确应如此。
只是,梅洙副总监很快就摇头,指了一下街道上某辆后备箱都撑开的车子:“已经开始大抢购了。老昂,要打赌吗?你现在进超市,能买出来一瓶辣酱,从今天到紧急事态结束,一日三餐的开销我包了。”
“梅总今天兴致很高啊……”
昂吞也不免打量梅洙几眼,今天这位梅副总监是怎么了?本来应该是最老辣深沉的一位,结果辛辣偏激得好像是刚毕业的小年轻。
Wωω▲ ttKan▲ ¢O
这一刻,他倒是和朗金有类似的想法:是不是昨天晚上,东八二四区那边有什么老情人当了核弹下的牺牲品?
胡思乱想间,他也叹了口气,“不赌!核弹这种东西,从来都是‘一枚’和‘无数枚’的关系,不怕你笑话,我家那婆娘一大早就带着人去搬仓库了。”
听着两位副手交谈,唐立微笑不语。
车外,魔符投过来视线,又移开,异色六瞳投向这片看似繁荣、实则迷茫恐惧的城市。
无形的人心浊流在城市中肆意奔涌,一根根丝线在浊流中摆荡。它们出入于每个人的身体,好像是从他们体内抽出来的神经。因为它们正“神经质”般地抽动着,还沾着微微的血色,交织成网。
唐立是这个网络的重要支点之一。
在一千七百公里外的东八二四区,也有一个类似的网络。那边的支点,则交给了帕瓦。
至于如何连接这两处相隔极远的区域网络?
当然是靠目前天空这阴翳的云层,靠这一颗生命星球上无处不在的水汽。
魔符在这网络上奔走不休,时而出现,时而隐没。有时一现一隐,就是一千七百公里的跨越。那些仿佛从人们身心之中抽取出来的“神经”,其实都是它吐出的“蛛丝”。
它正攀援在这蛛丝之上,出入人心之间,无声无息,又如癫如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