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月后, 在史书记载上已经“薨”了的熊旅和白且惠一块儿来到了巫城。
彭从云比他们先到几天,已经去他大哥大嫂曾经的住处收拾停当,放入了一些生活必备物品。
熊、白二人在彭从云的宅中休息一宿, 次日, 便由他和两个家养童仆轮流撑船送入山中。
彭从云亲自带他们转了圈。白且惠已经来过一次, 旅初至, 看什么都挺新鲜。
除了居住之处, 彭从昀在山中另外还建了两处落脚点——一处用来存放他自己种植的带毒药草;另一处则饲养动物,制药试药。
彭从云用一辆牛拉板车带白且惠和旅去看了看那两处建筑。
饲养处房屋前一个四四方方的坑,从河中引水, 灌出个人工池塘。池塘上四排水箱,每只箱子上方开了一口, 连通一根管道。管道开口端浸在一只大桶中。此时桶是空的。
旅奇道:“怎么有这许多木头箱子?里面装了什么?”
彭从云神秘兮兮一笑, 看看白且惠, 道:“你猜呢?”白且惠心里一动,目光灼灼起来。彭从云打开两只箱盖, 果然里面有几只螃蟹在爬。这些螃蟹比寻常同类看上去凶恶不少,大概是背上花纹弹眼落睛,乍看像外翻的肉瘤,大小不一,带血带脓。
旅“啊”了一声, 有点冷淡地道:“这些就是彭大先生养的雷公蟳吗?”
彭从云道:“是啊。这些东西本地不产, 大哥当时管我要, 我只得托人去南海那边采购了一百来只, 运来给他。他离开那么久, 没人喂饲料,我数了数, 只有十三只还活着。就是这十三只,体内毒液也淡了许多。”
白且惠道:“没关系,可以从头再养的。”
三人逛完回到住处,彭从云继续和白且惠讨论雷公蟳的养殖。旅从彭大先生的渔具中选了几样,一个人拿着去河边捕鱼了。
他真捉到不少鱼,天快黑了才回来。他不说自己是赤脚入河一条条捕捉上来的,吹嘘说是用渔具钓的。白且惠也不拆穿他。
彭从云准备了丰富的食材,他两个小童早做好了浓香扑鼻的一桌菜,应旅的要求,又把他弄回来的小鱼拿香蒲叶包着烤了,配酸野葵苗和郁李饼吃。
三人饭间谈到彭从昀,彭二先生感叹道:“想不到大哥竟会选择留在那小镇。也是,大嫂不在了,他回来睹物思人,徒添伤感。”他始终对旅怀有愧疚,又补充一句,道,“大哥也仍在研究解毒法子,多接触些病患,没准能触发新的想法。”
白且惠笑道:“那就看我们和彭大先生谁能先想出解毒法子了。”
旅道:“还得我配合,不吃你烤的鱼。”
白且惠脸上笑意加深,柔情无限地瞥了他一眼。
三人饮酒至半夜,彭从云在上次白且惠和小悦呆的小屋睡了一晚,次日一早便告辞离去。
白且惠赶来送他。旅揉着眼睛,睡意朦胧地跟在她身后。
彭从云慌忙去拦旅,让他快回去接着睡。
白且惠笑道:“他爱送就让他送,你拦他干吗?”她说着拉起旅的手,防他半闭着眼走路跌跤。旅索性闭了眼睛,摇头晃脑地由她拉着。
彭从云上了船,再三让他们快回去。船划出去很远,他回头,那两人仍站在原地。一个依旧闭着眼;一个已经转头看着旁边人。
彭从云心中感叹:哪里想得到那个威风凛凛、运筹若神的楚王会乖乖的,像个毫无防备之心的孩子呢?
他把两个童仆叫过来,再严嘱一次:“别人问我给谁送东西,你们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其中一个童仆笑道:“知道。还和以前一样,给你大哥大嫂送东西。大嫂身体不好,大哥陪她住在山里,方便调理。”
另一个童仆道:“先生,你说了有一百遍了。”
彭从云苦笑了下,再回头,河边已没有旅和白且惠的身影了。
一阵风吹过,竹叶沙沙,流水乱云。这一段故事,便也翻过。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