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前的××市,一桩情杀案闹得街知巷闻,成为当年轰动一时的大案。案情很简单,平凡老实的老公无意间撞破了老婆和奸夫的**,一怒之下,提起菜刀把奸夫砍死在床上,被判了死刑,留下了年迈的母亲和一个年仅六岁的小男孩。男孩一下子从天堂般的生活跌进了地狱,从此背着杀人犯和****之子的罪名,受尽千人指万人骂,忍受着世人的白眼和嘲弄。男孩几次求死,却都被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他哭泣,他怨恨,他呐喊,他无奈,最终他封闭了心灵,冷冻了感情,与年迈的奶奶相依为命,过着孤苦无依的日子。
“那个男孩就是孟宁?”听着这样一个故事,我犹如五雷轰顶般震惊,半晌才噙着泪轻声问道。
慧儿缓缓地点了点头,我双手紧捂住嘴,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音,我从来没有想到孟宁竟会有这样悲惨的身世,他一贯的嬉笑怒骂原来只是他生存的保护色,那么幼小的心灵就受到那么剧烈的创伤,他是用怎样的心情活到现在的啊?我的眼前似乎出现一个六岁的小男孩孤苦无依的脸,在无尽的黑夜里慢慢蹒跚着,找不到一丝光明。
“你不知道孟宁曾经是一名非常出色的股票经纪吧!”慧儿看着我的眼泪,凄然一笑,“他在读大学时就进入了一家很著名的证券交易所,本来他想赚很多钱让奶奶过上好日子,可谁知大学毕业那一年奶奶突然去世了,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依靠就这样消失了,所以他才会万念俱灰地放弃一切来到了这里,开了一家小小的咖啡厅。”说到这里,慧儿长长地吁了口气,擦了一把眼角的热泪,回头看着我,缓缓地说:“我曾经说过,如果你不能给他幸福的话就放开他,他没有你想像中的那么坚强。”
“可是他为什么不告诉我这些事情?为什么?”我哭着喊道。
“你还是不了解他,一点儿都不了解他”慧儿叹了口气,苦涩地一笑,“我以为这辈子他都会把心封得死死的,不让任何人进去,没想到他却放你进去了。”说着,回头深深地看着我,“文雯,你知道你有多幸福吗?你知道你对他来说有多重要吗?为什么你从来就不肯站在他的立场上为他想一想,他那颗心已经再也经不起被你折腾了。”
我的眼泪汩汩地往外涌着,脑子里闪过孟宁嬉皮笑脸的样子,一种揪心的痛攫住了我,让我无法呼吸。那张玩世不恭的脸底下到底藏着怎样一颗千疮百孔的心,而我不但没有用力去抚平它反而一次又一次在上面划伤口,我到底该怎么办才好?“慧儿,告诉我最后一件事?”我泪眼婆娑地抓着她轻声喊道:“他为什么要走?”
慧儿的眼光飘向远方,“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上个星期他接到一通电话后就变得神色不安了,每天都好象心事重重的,然后突然就决定要关掉[Blue eyes]回家乡去。我了解孟宁,在这个世界上能让他放弃一切的只有两个人。”说着,慧儿转头盯着我,缓缓地说:“不是你就是他妈妈。”
我心头一颤,半晌才开口,“谢谢你,慧儿,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她看着远方,缓缓地说:“我说出真相不是因为你,是为了孟宁。”说完,她长长地松了口气,恍然大悟地笑道:“原来放下竟会这么轻松,我以前却不知道,真傻!”说着,她回过头来,一把握住我的手,温暖立即从指尖传来,“雯雯,答应我,好好去爱孟宁,连同我的爱一起去爱他,好吗?”
我泪眼婆娑地看着她,反握住她的手,哽咽着,“那你呢,慧儿?”
“我?”她一耸肩,莞尔一笑,“我要找一个真心爱我的人,好好地感受一下被人疼被人宠的感觉。”
看着慧儿脸上的笑容,在阳光的映衬下发出圣洁的光芒,就像我第一次在公车上看到她一样,是那么样的夺目,我紧紧地握住她的手,想把我所有的祝福传递给她,我知道,她一定会得到幸福的,因为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孟宁一个傻瓜。
站在紧闭的大门前,有一种隔世的恍惚,仿佛几千年几万年未曾相见过的那种迫不及待以及刻骨铭心的痛。一想到门后的他有过那么痛苦的过去,一想到曾那么深那么深地伤害过他,就觉得难以呼吸,真想狠狠地抽自己几个耳光。为什么我就不能用心去了解一下他?为什么我从不曾发现他的笑容后面藏着那么深的痛?为什么我还要在上面不断地划着伤口,把他继续往痛苦里推?我自责,我懊悔,看着这扇门早已泪流满面,我努力平复住心中奔涌的情绪,擦掉眼泪,抬手摁响了门铃。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露出他一脸憔悴的样子,可当他看到我,脸上突然来了神彩,他一把拉住我,惊喜地说:“雯雯,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
我顺势靠进他的怀里,紧紧箍住他的腰,低喊道:“傻瓜,真是个大傻瓜!”
他紧紧拥住我,喃喃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我眼里噙着泪,抬头看着他,抚摸着他满脸的胡渣,心疼地说:“昨天是不是一夜没睡,看,胡子都忘了刮。”
他握住我的手,撇了撇嘴,一副孩子气的样子,“我早说过我的刮胡刀不利落,一直盼着你给我买,可直到现在还是没着落,只好不刮了。”
我一听这话,才想起那份生日礼物,连忙一拍脑袋,“糟糕,我把它忘家里了。”
“什么东西忘家里了?”他一脸好奇地看着我。
我摇摇头,一把拉着他朝屋里走去,“不告诉你,明天再给你惊喜。”
“好啊,明天在飞机上给我。”他跟着身后笑着说。
我一听这话,停下了脚步,转身看着他,犹豫地问:“明天,真的要离开吗?”
他深深地看着我的眼睛,“从现在开始,我再也不放开你的手了,以后,不管我去哪儿,都要把你装进我的口袋里。”
我一脸嗔笑,“傻瓜,我又不是拇指姑娘,你怎么装进口袋?”
他松开手,一脸坏笑地看着我,围着我绕了一圈,然后突然从背后一把把我拦腰抱起,惊得我一声尖叫,他大声笑道,“我就这样抱你走,一辈子都不放开。”
我躺在他的臂弯里,脸一阵绯红,我轻轻地捶着他的胸膛,轻声说:“越来越不正经了,真是的,快放我下来!”
他孩子气地一笑,突然原地转起了圈圈,惊得我连声大叫,紧紧箍住他的脖子不敢松手,他这才停下来,一脸坏笑,“以后就这样搂着我,听到没有?”
我的脸越发滚烫起来,只好连连求饶,他才把我放了下来,看着他满脸的笑容,我暗暗发誓,以后每天都要让他这么笑,没有烦恼,没有痛苦,只有满满的幸福。他看我有些出神,在我眼前晃了晃手,“丫头,又发呆了。”我一把握住他的手,拉着他坐进了沙发里,然后把他的头轻轻揽进怀里,柔声说:“以后,我一定会让你幸福的,我会把一切的不幸全都挡在身后,让我们忘掉过去重新开始吧!”
他一听这话,弹起身来,一脸不可置信地望着我,“你知道什么了?”
“一切!”我轻声说,“所以,今后不准再隐瞒我任何事情了,我们之间不准再有秘密、再有猜忌。”
他一头倒在沙发上,长长地吁了口气,一脸释然的样子,“知道了也好,我一直在犹豫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这一切,让你知道我有个杀人犯的爸爸,有个害死了爸爸的妈妈,我从小就活在这种耻辱里,连梦里都常常听见别人的闲言闲语,真是个肮脏的过去。”
“傻瓜”我打断他的话,靠在他的肩上,柔声说:“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过去,有的幸福有的痛苦,但那都只是过去,我们要一起向前看。我可是个超级幸运王,只要有我在身边,一定能给你带来满满的幸福。”
他转身凝视着我的眼睛,目光变得很温柔,像有两潭秋水在眼中闪光,忽然他紧紧拥住我,喃喃道:“谢谢你,雯雯,谢谢!”
我淡淡地一笑,躺进他温暖的臂湾里,我小心翼翼地问道:“告诉我,你妈妈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他吃了一惊,松开手,表情沉重地看向窗外,我俯身向前,摁着他的肩膀,轻声说:“我们刚才不是已经说好了不准再有任何秘密的吗?难道,这么快你就想反悔?”
他神情沉重地望向远方,长长地叹了口气,“我这辈子都想和她断绝关系的,我以为不管她发生什么事我都能硬下心肠不理不睬,可没想到,我居然还是放不下。”我静静聆听着,他的表情沉痛而严肃,眉头紧紧纠结在一起,声音嘶哑地一字一句都仿佛那么用力,“是她害死了爸爸,是她让我失去了一切,是她让我活着就像在受罪......我对她恨之入骨,却没想到一听到她得了晚期胃癌的消息,我竟然还会害怕失去她,会偷偷地哭,甚至在梦里还会紧紧抱着她叫妈妈。”他的泪缓缓地顺着眼角滑下,看得我里一颤,我赶紧上前擦去它,柔声说:“别再这样痛苦了,妈妈毕竟是妈妈,不管她曾经做过什么都已经过去了,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快点回到她身边,好好地照顾她,陪她走完最后的人生,对不对?”
他转头看着我,把头深埋在我的怀里,轻声抽泣着,我紧紧地拥住他,轻抚着他的头发,想把我的全身的力量都传递给他。就这样,静静地呆了不知道多久,手机铃突然响起,划破了屋子里的宁静。我们俩一惊,抬起头来,我连忙跳起来从皮包里取出手机,一看竟然是个陌生的来电号码。
“喂,你好!”
“对,我是他的朋友。”
“什么?你再说一遍!”
“在哪里?好,我马上就来。”
我带着哭腔把电话挂断,脸色早已煞白,脑子里嗡嗡作响,四肢顿时冰凉,急得一旁的孟宁焦急地询问:“出什么事了,雯雯?”
我眼神空洞地看着他,半晌才哭着挤出话来,“怎么办?子诚出车祸了,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