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玲果然没有猜错,你是改造人?”
风先生没有回答,身上白色的的盔甲已经重新缩回了皮肤里,手脚上异常的皮肤也恢复了原状,好久才喟然叹道:“我上一次使用这种姿态,已经是两百个标准年以前了。”
“好酷哦。”灵玲激动的叫着。
风先生苦笑了一下,坐在桌旁,给自己倒了杯咖啡。
“我知道你们对于我的身世有不少猜测,索性今天都对你们说了吧,毕竟我们现在都是一条船上的战友,真正的危急时刻一定要做到互相信任才可以。当然,星,你本来就是一条船。”风先生不紧不慢的说。
“我本来是人啊。”我有点郁闷的提醒。
“啊,对不起。”风先生对我欠欠身:“我说过我能理解你,因为我也曾经历过这种对于自己存在的疑惑。灵玲大概早就猜到了,我确实是个改造人——虽然和大多数改造人有些区别。”
风先生喝了口咖啡,似乎陷入了回忆:“该从哪里说起呢?大概是要从我出生的时候说起吧,和大多数人不同的是,我从一出生就是一个改造人。如果了解那段历史,你们大概会感到惊讶,因为当时的所谓改造人,都是开拓新行星的成年人,自愿对自己的身体进行改造的,但是我的情况有些特殊,我是一个克隆人。”
我和灵玲对视了一眼,心里都有些惊讶,克隆人,是利用以有的基因进行人工繁殖产生的复本生命。
风先生继续说:“创造的我的人是宇宙中某个大财团,现在这个财团仍然在星河中具有极大的势力,所以我就不说它的名字了,为了能够尽快的在新开发的星球上赢利,他们暗地里制造了一批经过基因改良的克隆人,最早的我是什么样的人,我根本不知道,当我在培养器中经过两年时间,达到成人体格之后,就立刻被送到新星球上进行矿产开发作业。那个地方总是有无穷无尽的狂风,暴雪,常常还会有巨大的外星怪物袭击生产基地,我们——我和其他几千名一模一样复制人,被像奴隶一样的驱使着,没有人知道我们的存在,我们的作用只是人形机器。”
“一个为富不仁的财团的牺牲品,很老套的故事,不是吗?”风先生自嘲的笑着:“这样苛刻的生活环境,让很多同伴都耐不住苦闷而自杀了,不过财团根本不在乎,早就有更多数量的克隆人在培养器中等待着补充进来,到了后来,随着生产的扩大,同伴的数量竟然已经达到了百万以上,当然我并没有看到那个景象,因为我已经因为表现优异,被派到另外一个环境更加恶劣的地方,进行更加危险的作业。我不是没有想过自杀,但是总是因为存有一线希望而放弃了,我的那线希望就是变的更强,然后逃出去,财团对于我们这些克隆人奴隶的管理倒也很放松,只要把所有能够逃出星球的飞船看管好就行了,甚至连基因改造机器都可以让我们自由使用,那台老式的培养柜就是我唯一的出路,我的这具身体,前前后后经过多少次的改造,连我自己都记不清了,因为表现出色,我获准接触一些比较高级的信息库,我拼命的学习有关生物科学的一切,然后在自己的身体上做实验,最后,才得到了这副身体,我真的成功了,我的力量已经不逊于新星球上任何异形怪物,甚至可以单单凭借肉体就能在外层空间生存,准备好一切之后,我故意制造了一场井喷,一个生产中常见的意外事故,几万帕压力的液体矿物把我喷上了天,直接穿越了那颗星球薄薄的大气层,我在外层空间像卫星一样运行了上百个标准时,终于抓到机会,扒在某辆补给舰上,离开了那个地狱一样的地方。后来我还曾经用漫游者的身份偷偷回到过那个地方,但是一切痕迹都已经抹去了,我逃出去不久,财团的一个最有力的支持者倒了台,财团为了不招惹祸端,把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全部取消了,我的那些同伴,全部被他们杀死了。”
“太悲惨了。”灵玲的眼圈居然红了红,我认为她这次不是装的。
“财团的力量太大了,我根本没起过报仇的念头,只想偷偷的躲在角落,享受得来不易的人生,这就是现在的我,你们所见的风先生。”风先生说完,又有点补充:“还有一件事情,是我在逃离财团控制很久以后才发现的,我竟然不会老,普通人的细胞衰减和再生次数是有限制的,达到一定数量,就会失去再生能力,身体也就逐渐衰老下去,但是我的身体细胞并没有这个限制,或许是那些改造,也或许是因为我在日复一日的生产中受到那些危险的放射性矿物的影响,总之,现在的我,似乎总也不会死去。”
“555,看来我的决定真是正确啊,没有像爸爸预想的一样当机械师,也没有像妈妈预想的一样当艺术家,而是做了个自由的漫游者,太好了,能够找到这么神奇的飞船,还能见到传说中长生不老的人……”满脸兴奋的灵玲竟然伸出手去,摸了摸风先生的脸,似乎想看看那是不是真的。
就像面对淘气女儿一样,风先生摇了摇头,看不出生气的样子——事实上,风先生的实际年龄大概可以做灵玲的老祖宗了。
“长生不老,人类真的可以做到吗?”我托着丑陋的机器人脑袋自语着,一边眼睛里的蓝光一闪一闪。
“这恐怕并不如你所想象的美好,现在的我,已经丧失了作为人类的大部分知觉,就拿这杯咖啡来说吧,我所能品尝到的味道,恐怕还不如你这台机械身体上的传感器所感知到的。更不要说痛觉了。”风先生平静的说着:“就连感情,似乎也在渐渐的离我远去,沉默寡言并不是我所愿意的,但是不自觉中,我就会对人冷淡起来。”
“这个样子的长生不老,又有谁愿意接受呢?”风先生看着我微笑了一下,似乎在讨论一个无关自身的问题。
我终于彻底陷入了沉默,因为我不知道应当如何回答风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