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神奇的力量?……你太执着了。”雷诺皱起眉头积极地思考分析着:心理学承认,一旦面对宇宙的庞然,渺小的人类会体验到一种在地球很难体验的伟力。不过,对宇宙具有如此强烈的自我意识,恐怕也只有克瑞森了……片刻,雷诺面向困惑的克瑞斯竖起食指。
“在我们合作的生涯里以及这次漫长的星际旅途,我相信我是最了解你的。我当然也知道你的癖好;这足以说明一切了:因为你自己内心根本不愿意返航,所以你的自我意识始终在内心冲突的时候进行着自我肯定。”雷诺单刀直入阐明他的观点。他渐渐形成自己的判断了:事情这样看来就足够的清楚。
接近回避型的冲突,造成了克瑞斯森的心理障碍。
“不,不完全是这样。”克瑞斯似乎在分辩,“船长,我可以向你承认,我确实是以一种义无反顾的自豪心理站在这片B1T2星区的。这里就是宇宙的门户呵……只要我们能够努力向前,我们一定会有更大的收获。自古以来,人们对太空有所追求,不就是这种进取么?然而,我从未想到,在这里,自己对宇宙的感情会被激发得如此强烈。虽然我无法说清楚它,但是更加深入的意志却是那股力量帮助我建立起来的。它深刻而有生气,鼓励我向着更高的境界努力……”
可宇宙是个无底洞。
雷诺想,把有限的生命投入进无限的深渊,这不是英明之举。某些人看来,越遥远的地方仿佛蕴含着越巨大的吸引力,使得他们心甘情愿地投入它的怀抱,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他们的好奇本能实在是让人叹为观止这是克瑞斯最远的一次航行。而且,也许是最后一次。克瑞斯的心灵始终是渴求探索未知的世界。平日的飞行在满足着他的,但这次却不同寻常。他所有的感情都在这一刻被激发而出,甚至于让他意乱神迷。雷诺意识到:应当尽力帮助瑞森克摆脱掉这种并不高明的念头,否则真不知道会出现什么的结局,哪怕克瑞斯依然记得他对自己所负有的责任。
“这里的世界并不完美。”雷诺站起身来,走到舷窗边,指着外面漆黑的空间。在B1T2区域的边缘,已经有相当数量的杂乱彗星在游弋。当然,现在它们可不象以往人们所看到的飞临太阳时的那般壮观美丽,只是一只只硕大无朋的脏东西,反射着微弱的星光,犹如面目狰狞的幽灵在游荡。
“宇宙的深处就是这般死寂。兄弟,生命只存在于象地球那样有阳光雨露滋养的星球上,在地球以外的一切都将是危险的,残酷的。在它们所塑造的无生命世界里,回过头来,你就会觉得,银河才是你的家园。”
克瑞斯苦笑起来:“我没有这样的感觉,生命在于运动而不是固守一方。”这个家伙有点执着,就是不开窍。
一种希望的光芒笼罩在克瑞森的脸上,他的眼神仿佛已遥望到无限远的地方,带着美不胜收的心境体会着他的思想,如同回忆着美丽的童年。
离奇的思想使雷诺摇了摇头。
他以前从不知道克瑞森还会有这样的想*,但现在它们都暴露出来了,并使他大伤脑筋。
“克瑞斯,我不需要知道你有多少理由来支持你的念头。你不可能完全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虽然这可能对您很残酷。因为在这里,您首先是一位副船长,其次才是作为你的个人。您务必率先考虑其他大多数船员的愿望。他们的家人在等待着他们平安地回归。从整体的利益,我相信您还是可以作出正确判断的。我个人自然不可能引导您继续向前,但是我也不愿意您在这种煎熬中度日。如果您还不能调整好自己的心态,冷静而理智地找回以前的感觉,那么我们的归程将困难重重,不容乐观的。”虽然雷诺身为船长,但是其实是只有一般的权力的,另一半还掌握在副船长的手里。
雷诺知道自己的话未免有些刺耳,但他想,这也许是最为妥贴的办法了。他希冀于它来唤回克瑞森的理智。
克瑞森并没有拒绝的意思。他静静地看着雷诺,似乎是赞同了。
雷诺点点头,拉开手边的抽屉,从中取出一只小瓶。
克瑞森立刻摇摇手。
“不必了。船长,我不需要镇静剂。”
“好吧。”雷诺也不勉强,“兄弟,不夸张的说,您是的军师,我们不能离开你的意见。”
“谢谢你。”
克瑞斯走了。雷诺多少觉得好受些。起码,他已经知道了克瑞森的心态。但是他还是对自己说,在今后的72小时里,要密切注意克瑞斯的行为。只有他才可能真正把飞船引导到正确的回归航线上。不然不能及时到达卡达,自己的大哥可能就是真的可能陷入险境也没有援手。
这是第几次吃晚餐,雷诺忘记了,过去几百年了,他们只是每隔一段时间解冻出来活动。
克瑞斯自然坐在雷诺,雷诺坐在正中间,从这个角度他觉得可以更好地观察克瑞森的一举一动。另外的两位解冻的船员:天体物理学家温科,生物化学家范清则坐在其余的两个位置上。温科和范清都是年轻的科学家,比起雷诺和克瑞森来说已经是整整差了一代了。
不知是不是代沟的原因,年轻的一代似乎总是难以觉察到上辈的心事?
几丝疲倦从克瑞斯的脸上漂浮出来,当他拿起刀叉的时候,动作也有些许的迟滞。程序化制作出来的食物当然让大家觉得索然无味,可这毕竟不是根本的原因。那番犀利的话,换了谁都难免会有些怏怏不快的,雷诺想。
其实,没有人能够真正做到襟怀坦荡;虽然相当多的人都可以广开言听,可赞扬的话于批评的话,听在耳朵里滋味总不可能相同的。
这就是人性的弱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