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面就在罗珠闭上眼睛时结束,在那个纯洁的灵魂回到天上去的那一刻。
所有安妮小队的成员们和身为成年人的长老,都在默默垂泪,那个美丽的女孩子,竟然就这样被残忍地杀死在自己最贴心的人怀里。
她不但死得如此之惨,最痛苦的莫过于,下手的还正是自己的亲人,随着那枚通红的心脏越跳越慢,最终凝为一块固体,真不知道在它停止跳动之前,那一份发自于内心最深处的痛苦,那种精神上的折磨,那种最深切的绝望,让她怎么去承受,又怎么能让她去承受。
她在最后的一刻所流露出来的安详,配得上一切可尊敬的灵魂,永远留在所有人的记忆里,当然,这个故事并没有结束,年轻人在最后一刻使出的保命神符有个名目,叫做龙啸九天,据他的恩师所说这道符一出,就算来的是大罗金仙,也得折腾个灰头土脸。
对于老师的话,他从未怀疑过,所以一直以来,总是珍之又珍地把这堆东西贴肉存放,哪怕最危急的时候,也没舍得动用。
这次心绪澎湃之下含怒出手,只一击,就把当面之敌打得不成人形,来的那几位中,实力有高有低,最弱的那个正在手忙脚乱地抵挡着突现眼前的飞砂走石,不曾想却有头叫做龙的神兽已经窜到头顶,随着数道龙息狂吐,被当场冻成一尊晶雕。
身手好点的那几个裁决者也轻重不一地受伤倒地,只剩下那个头目抵抗到了最后,那十六条小龙终于在一柱香之后耗尽了神力,如同平空出现时那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时,距年轻人离开已经很久了,身影已经在现如今被称作海下古城的多亚里慢慢显露出来,内城才是这个国都的核心,那是这个国家最早的发详地,建在山体内部的堡垒,依赖其复杂的地形,是防备敌军侵略的最后手段。
可是让年轻人完全没有想到的是,山中之城…已经成为了一座坟墓。
他把外面的情报带回到这里来,他要让自己的族人们知道,他们面对着的,是一群什么样的敌人,他要把所知的一切告诉给城防军兄弟们,回来之前,他也曾想过,战事惨烈,伤亡必然惨重,可求救无门的时候,哪怕是死,他也希望能死在保卫家园的战场上。
可是,他从未想到,这里已经再没有一个活人…。
古城没有受到任何破坏,没有人为的劫掠痕迹,所有的珍宝奇物都立在原地,可是,那些曾经鲜活的生命,却都已经化成具具冰冷的尸体。
一座鬼城,一座有着数十万人口的大型鬼城,就这样无声地向他倾述着那可怕的事实,年轻人站在王城最高一级神坛之上,眼看着下面无声闪烁的万家灯火,心里涌起一阵凄楚,胸膛都要炸裂开了,他怀着失去一位同伴的沉重心情回来,却发现这里的人,也死了。
年轻人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站在山中之城最接近穹顶那道高台上,失声大哭起来,一直以来,哪怕在他最难过的时候,也不曾用这种凄惨的声音来发泄痛苦,现在,却再没有一种力量,可以阻止这种悲哀。
山中空间广阔,风依然很烈,呼呼作响的气流声中,一位银发长须的老者静悄悄地出现在年轻人的身后…。
对于数千年前的往事,安妮小队虽然充满同情,却完全无可奈何,在这件事中,最可怜的莫过于托罗,安妮早在画面一暗的瞬间,就把自己的眼光投注到了他的脸上….虽然在开始播放这一段影像之前,大家都做好了充份的心理准备,可是,世事的险恶,却还是依然远远超乎于她的想象。
从托罗的眼睛里,缓缓流出了两行泪,血泪。
他本来非常清亮锐利的一双眼睛,现在已经变得呆滞无神,扩散的瞳孔完全不动,看起来就象是死鱼的眼珠,安妮担心地在他眼前晃动着右手,可是他的眼睛居然还是一动不动地瞪着前面。
每个人都看得出,他自己心里一定希望死了算了,一个醒来却遇到这些事情的人,实在要比死还难受,可是,他总算暂时还没有做出什么举动,那直勾勾盯着前面的眼睛,并没有闭上,他不但还在呼吸,额角突突跳动的血管,也证明他有心跳,跳动还很迅速。
可是,这个人的心,已经死了。
安妮不知道应该如何才可以安慰这个人,他是无辜的,他没有做任何事情,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些操纵他的人犯下来的罪孽,可是,他能这么冷静、理性的为自己开脱吗?换了你,你能吗?
托罗的大脑嗡嗡作响,虽然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他依旧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手上沾满粘稠的鲜血,那种浓厚的、殷红的血雾已经糊满了他的视野,从来也不曾知道,原来亲人的血,竟是这么烫手的。
时光能冲淡一切?那不过是所谓骚人们的无病呻吟罢了,这世间的一切,从来不会消逝,时间总是呼啸而逝,几星期,几个月,几年,可是当你有一天回首往事,你能说,那些事从未发生过吗?真正的痛苦总将永远流血,永远让人痛不欲生,永远血淋淋地留在心头。
这种根植于心录深处的惨景,就象深渊世界大张的巨口,能吞没最强韧的灵魂,就象一个无底的泥沼,让人越陷越深,挣扎只会加速牺牲品毁灭的速度而已。
托罗现在就正在疯狂的边沿徘徊,那曾被天火烛照的故都,那曾要一世相守的爱人,那些灭亡已久的同族,都在冥冥中向他招手,而且在旋涡的那一端,就是甜美的黑暗,那个什么也不用想,什么也不用去感知的永恒归宿。
啪,那是一个又香又脆的大耳光,狠狠地抽在托罗的脸上,安妮眼见得对方脸色越变越白,直白得泛起青光来,眼见得是不成了,当机立断,抬手就是一记重击。
不要以为她很野蛮,人类的语言在很多时候会显得无比苍白,根本不具备进入人心的力量,我们直截了当一点,可能就会拉得回来一条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