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射击水平真的很厉害。”忽然对方说了个离题十万里远的话题一时间把姜洄也给绕懵了。
“……谢谢。”姜洄有些不明所以,但是还是礼貌地回道。
但是对方这忽然说起那天的事也挺没头没尾的,叫她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接。
“那天你是怎么看出来的?那些奖品——”这位看着还十分年轻的青年这样问道。
这下姜洄算是听出对方的言外之意,这是……想问她那天为什么没有兑换头奖?
为什么呢?姜洄的思绪有些飘远,重重波折模糊了她的记忆,明明也只是几天前的事情,她竟好像都快想不起来了。
好像、好像……也没为什么,就是纯粹就是觉得对方状态不对——压抑着紧绷着,贫穷且绝望,好像已经没有任何路可以走了。
对方当时整个人的磁场完全是压抑的黯淡的,仿佛万般疲惫却又不得不戴上面具。这种人此刻应当什么都不想做才是,或是与本能的情绪作斗争才是,反正不太可能戴着面具挂着浅薄的笑意在这人来人往的地摆摊。
单单只是缺钱不太可能构成动力,只有可能是不得不而为之——有什么驱使他必须戴着面具出头来挣这笔钱。
姜洄也看到了,传送藕猪玩偶的那条定点传输带做得很巧妙,一点不像是业余的水平。反正她在外头市面上暂不见这种水平的相关产品,加上这东西的个人痕迹太重了,所以这个东西极有可能是他自己做的。
这个已经可以称得上是某种技术了,只是大题小做放到了这个射击摊上。可以确认的是这个东西的制造者颇有几分才华。
而且那些奖品也有一些问题。不是东西不好而是太好了,这些东西很多都是市面上发售但是难以买到的东西,有部分属于偏僻冷门的藏品,都是与机械相关的购买工具或零件。
虽然外包装看着都有一段时间了甚至显得有些旧,但是一个个都保养的特别好,纤尘不染。甚至有部分安有价值不菲的保护套及架子,这些东西的存在几乎同物品存在的时间相近——也就是这些东西可能一开始便是作为让主人珍惜的产品而存在的。
一个可能有着才能,能拿出这么多保存良好的高价值藏品,但却贫穷的人……怎么看都有问题。
如果不探究的话,姜洄大概会觉得这是一个赌徒的故事。事实上——对方也确实是那种不管不顾的赌徒。
但是那时二班众人在摊位上大杀四方,孩子们以为自己赚大了从老板手上领走相应的奖品时,对方的神情又是那样愣怔、释然又带着那么几丝伤感,仿佛在目送自己的老朋友一样。
而对赢走他宝物的二班众人却不见一丝怨怪,更多的只是难过。
这绝对不是一个奸商痛失利益会有的神情。
而当她跟贾伊迪二人完成赌约,姜洄以微弱之势取得兑换头奖的权利后,她甚至清晰地看到对方眼睛都灰了,整个人显黯淡无光。
或许是因为对方的神色太叫人难受,姜洄也不想充当那个夺人之好的家伙,想着人家小本生意也不容易,就由他吧,因此才做出的那样一个选择。
只是她没想到发生了这么多事之后,对方再次出现在她面前,不是问别的什么却是询问起她这么一个奇怪的问题。
“可能、可能是因为老板你看起来就比较……穷吧。”姜洄摇摇头失笑道,目光落在他已经洗的发白的袖口上。
对方估计是真的很拮据了,衣服在星际可谓是最便宜不过的东西。即便不能买新的在自动仪器转一圈修补的功夫也花不了几个星币。他每天超过四五千星币的收入却连几星币的修复费都不舍得出,想来也是有自己的难处的。
如今看来这些东西保护得这么好可能真的是因为那就是摊主的珍爱之物。而他之所以拿这些珍爱之物出来……或许因为除了这个他已经一无所有,没有可以作为筹码使用的东西。
姜洄也没多问,看着正朝她这边走来的周修文,站起身来摆摆手:“先生,你很有才华,如果解决了困境便不要干这种营生了。你的藏品也很珍贵,不可多得,还是莫要拿出来作赌的好,输了的话同样的金额可不一定能买回来。”
青年看着对方潇洒离去的背影,好一会儿才忍不住低声道:“不会了,已经不必了……”
那些藏品都没有了,但是他们已经有别的路可走,是他的活路,也是他弟弟的活路。
这回真的是欠大了,不仅欠了东西,还欠了人家一条命。欠的东西好还,若真有那日,十倍百倍地还又何妨?但是欠下的命债可就不好还了——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
“谢谢——”
女孩不知道听没听到,但是已经走了很远与朋友并肩并走着的人背着身遥遥朝他摆手,像是回应。
青年站起身来,看着那两道身影越来越远越来越小,然后彻底离开他的视线范围。
亚特兰蒂斯没有阳光,恒星不落,深海区也是常年温凉,不分日月交替,但是青年此刻却在此处感觉到一种仿若阳光之下才有热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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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修文昨天已经得知姜洄要出院,今天特意来接的人。
不过这走到门口却没有看到自己要找的人,周修文往回走了一段才在外头的亭子找到本应该在大厅等人的姜洄。原来对方被一个生面孔绊住了。
姜洄见到他,只粗粗跟对方打了个招呼便动身朝他走了过来。
少年有些好奇地看了眼那位看着眼生的人道:“那位是……”
“地下长廊的幸存者,出来的时候刚好碰上了就聊了两句。”姜洄道。
周修文也知道那些人来感谢姜洄的事,立马就反应过来对方估计是来道谢的。
少年摇摇头有些失笑道:“那咱快走,我怕再慢就又要被围上了,你可真受欢迎。”
“……快些走,桓宪该等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