叹息一出,黑妹精致的五官溢血势头开始一滞,速度变慢一分,身躯四周的白烟也掐住了狂猛的势头,更是扼住了身体上五色气柱的气焰。
“簌——”
利箭破空声紧跟叹息声后,这抹五彩斑斓流光直登山顶,气势之强,直接在天际形成了一道绚烂的痕迹,在铅黑色的乌云风雪中犹为惹眼。
流光直冲兵解暂缓的黑妹,轰隆一声轻响,劲气四射,黑妹痛哼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
这斑斓流光围绕黑妹飞快旋转,一股五色飓风顷刻在场间形成,疯狂旋转,盘旋由气柱直攀大明王法相,快速且强劲。
这时候,禁星禁壮二人才反应过来,可见速度之快,须臾之间这道五彩流光强悍入场,霎时止住了献祭势头。
二人在看到黑妹喷血时一怔,接着看到黑妹兵解的势头一缓,对视一眼,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与喜庆。
只要能止住黑妹献祭,任何手段都可以。
趴卧在废墟碎石中的禁星二人嘴角无声大笑,身体油然而生一种力量,力竭重伤的他们似乎可以站起来。
对敌时,能坐着绝不趴着,能站着绝不坐着。
二人艰难尝试很多次,身躯摇摇晃晃站起,听着五彩飓风的狂啸怒吼,看着五彩之色如蛟龙上天,欲达天庭,证道成神。
禁星光着膀子,下身残败,衣丝褴褛,双脚生根,流血的双手握棍持刀,一头浓密黑发肆意狂舞,盯着异变中的黑妹,脸上尽是坚毅。
禁壮金甲残缺不全,血痕交错纵横,一片狼狈,双手握大刀环胸而立,头发如狂魔乱舞,脸上也是一片坚毅,更是如喜极而泣般涌出泪水,划破脸颊上重重的灰尘,滴落在大刀粘稠干枯的猩红血迹中。
两人做好了最坏的准备,没有放松,静候异变后果。
“轰——”
飓风形成的五色蛟龙跟半空中的法相相触,一声剧烈炸响,响彻当空,地动再山摇,轰隆不止。
支撑法相的五彩气柱咔咔出现裂纹,白烟消减一半,飘拂在场地周围,凝而不散。
轰隆渐止,烟尘渐敛。
碎石雾霭散去,只见一身披五彩霞衣的老妪手握一斑斓拐杖伫立当场,黑妹周身尽被诡异的五彩流光罩住,从头到脚,严丝合缝,不见其容。
五彩霞衣,斑斓拐杖,却没有佝偻身子,而是散发出一种顶天立地的气势,与法相不曾多让。
气场,真正的强者威压。
法相此刻安稳了下来,不再睥睨跳动。
那举臂持刀刃口向上的壮声势的禁氏部众欢呼起来,认为战局结束,尘埃落定,在敌我双方付出惨重的代价后守住了一峰,护住了禁氏要塞。
徒然,老妪一声轻咦,抬头向大殿废墟看去,只见一道白色身影速度窜起,化为一道流光,奔下山峰。
禁星二人内心一震,顺着老妪的视线望去,只见原本重伤待死的白袍不见踪影,徒留一个不深的人形印记在大石上。
“不好!”禁星脸色一变,深知放虎归山的严重,正准备搏杀追踪,可伤势加上恢复缓慢的真气阻止了他。
气机不稳,噗通一声再度栽倒。
禁壮没有去扶起禁星,大刀在地上划出一条痕迹,刺啦作响,刀尖直指前方,不动而气势如山。
不是说他的威势有多强,而是此刻的勇气与执着的强盛。
他的前方,霞衣老妪手扶斑斓拐杖踱步而来!
步态轻缓,柔柔弱弱,场间禁氏活下的族人顿时止住了欢呼,如被人掐住了脖子,呼吸困难,脸上写满了疑惑。
没有人会小瞧这位看似弱柳扶风的老妪,毕竟强势止住法相的可是她。弱者岂能为?因此她此刻态势的举动会牵连整个战局的走向,他们不得不慌。
而当事人的禁壮,处于风口浪尖的他,刀身开始颤抖,汗水泪水血水混杂一起,顺着面庞汩汩流下。
随着老妪走得越来越近,他的腿肚开始弯曲,身体开始打着摆子,大刀颤动不已。等到老妪走至刀尖处,大刀似乎颤动时用尽了所有力量,咣铛一声掉落在地上。
禁壮没有头盔的头颅上开始蒸腾出白雾,嘴唇哆嗦,双腿弯曲得越来越厉害,却始终不曾倒下,可见禁壮的坚持所在。
所谓捍卫,必须有付出生命的觉悟。
老妪在禁壮历经天人交战痛苦万分中选择了无视,从他声旁走了过去,脚步再响几声便开始停止。
“砰!”
她的身后响起了跌落倒地声,清脆无比。
趴卧在地上的禁星看着禁壮倒下去的身子,又看着身前这位不知修为深浅,不明派系的老妪,他心底很凉。
他一直以为这场守卫战会是一个黄雀在后的故事,认为会是赵氏的人闻腥而来,不曾想见到了这位老妪,如此细细想来,这赫然便是一个多重黄雀在后的局,他一直深陷其中,当局者迷。
禁星全身上下都布满了血痕,衣物早已不能蔽体,丝丝缕缕的布条仅仅遮住了下身,看起来凄惨无比。
老妪这时候开口问道:“你凭什么?”
禁星一怔,不明白这位老人说得什么,一时之间愣在当场。劲风拂过,未等禁星瞧明想清,老妪便一只手掐住禁星的脖颈,如拎小鸡般举起。
她看着禁星羸弱参血的面庞,怒声问道:“你凭什么?”
禁星抬起眼皮子,看着这位莫名其妙怒发冲冠的老妪,他扯了扯嘴角笑道:“咳……晚辈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还请前辈明示!”
老妪不答,只是手中力度加大了几分,捏得禁星咳嗽不止。
咳血的期间,他看了一眼老妪,瞥见老妪粘上灰尘的五彩衣角,心中一震,瞬间恍然,他看向老妪,眼神坚毅吐字缓慢道:“黑…黑妹…是我的家人!”
老妪盯着禁星的眸子,如一抹利刃疯狂刺入,欲探求深度。不多时,老妪松开了手,任由禁星跌落。
入世女人最听不得软声温语,不仅舒适宜人而且暖心暖肺,就算年纪大了也不例外。
禁星挣扎一番后,紧张再问:“前辈是黑妹的师傅?多谢前辈出手相救,谢谢,万分感谢。”
一边说话一边托着虚弱的身子磕头,碎石地面上立马浮现一个小坑,他的额头沾满了碎石残渣,猩红夹杂其间,触目惊心。
老妪无动于衷,看着禁星磕头。末了,老妪轻轻一叹:“一个宁折不弯,誓死守卫,落刀还有刀意,腿弯而坚韧不弯,禁胡小儿的娃娃还不错,至少得到了些许精髓。
至于你,巧言令色,审时度势之功深得禁凡一二,当真是虎父无犬子!修道之前先修身,小子你很不错,懂得做小人,也会做小人,看来以后造就绝非一隅之地。”
禁星二人都听到了老妪的评价,心底大石落下,纷纷松了口气。
回没回答禁星的问题已经不重要,至少态势已经改变,战局倾斜危机暂消,剑拔弩张近乎变成了锦瑟和鸣,可见翻脸速度之快。
“嗯?”老妪声音一扬,抬头向天空看去。
只见一只黑鹰隼无声盘旋于高空,俯瞰着一峰之巅,无声无息,强势入场。
老妪顿时反应过来,再度化为了一道五彩流光,冲向黑妹身旁,一把捞起,驼伏在背上,刺啦一声撕下霞衣衣角,一拧甩,将黑妹与她牢牢捆绑在一起,紧张显露无遗。
一把将斑斓拐杖杵在地上,老妪气势散开,盯着废墟中的一峰边缘,锋芒无比。
这时,禁星二人才反应过来,看着老妪如临大敌之势,一怔之下心底一突,二人顺着老妪的视线望去。
只见废墟中除了几十道沟壑不一的裂缝,以及满地尸体并没有见着什么东西,二人疑惑不已,思绪翻腾思索。
“踏——”
马蹄轻响,一股莫名的威势侵袭而来。
蹄声阵阵,不急不缓。
不多时,一个高大的黑袍人骑着一匹乌黑骏马,拾峰而上,衣袂飘飞,诡异无比。
黑袍黑马,踏峰而上。
这是什么马?!那人又是什么人?!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异变再起。
黑袍微微扯了扯缰绳,黑马驻足,停在了裂缝旁边,轻轻踏蹄,打着响鼻,呼出的白气迅速升腾而上,别有一番景致。
威压来临,震慑全场。
“簌——”
破开声炸响,那只***隼停在了高大黑袍人的肩膀上,头颅微微摆动,眼球咕噜直转,扫视四周,欲择人而嗜。
残留下来的禁氏部众立马噤若寒蝉,大气不敢出,活下来的禁氏修者不仅仅靠的是武力,更靠的是眼力,深知来人恐怖如渊。
端坐马上的高大黑袍,抬头看向高空暂时矗立不动的大明王法相,不言不语,场间针落可闻,压抑窒息。
霞衣老妪斑斓拐杖重重杵在地上,讥讽道:“高氏族长亲自出场,啧啧,老家伙忍了一百年,现在终于忍不住了,真是有魄力。”
听到老妪尖酸刻薄的话语,黑袍这时才止住眺望高空的势头,头部向着老妪方向,没有理会她的讥讽。
看向那些惊疑不定的禁氏部众,肩膀一抖。
马蹄再响,一跃过裂缝。
鹰隼嘶鸣,一展入人群。
惨嚎响起,两息不到的时间,好不容易活下来的禁氏部众全部被歼,身死道消。
至此,敌我双方交战部众与一峰之巅死伤殆尽。
黑马黑袍跃过裂缝,身后一片断臂碎肢,猩红无比。
他从血狱而来。
铅黑压顶的天空,纷扬大雪再度侵袭而入,寒风呜咽,如泣如诉!
一支孔雀翎。
一场孔雀之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