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拉尔星系调往隆特星系——也就是与彼亚诺斯星系相连的帝国边境的分舰队共计五支,而突击分舰队“苍炎”则是其中一支。由于调遣舰队中还包括行动迟缓的重列分舰队,所以在战争随时可能爆的情况下,实在很难要求所有分舰队统一行动。故军部下达的命令是,要令诸分舰队各自以最快度赶到隆特星系,在“门”前的轨道要塞汇合,并将有分舰队纳入其警备舰队的指挥之下。
作为突击分舰队的“苍炎”,在航行度上有着先天性的优势,而百战锤炼出整体默契也非其它舰队所能比拟,因此在长达三周的疾行军中,它将诸同僚远远抛在了后面,可以说创下了分舰队行军的全新记炼。
虽然如此,但在旗舰“雷霆”的舰桥上,却始终弥漫着一股与战斗时不同、但莫名紧张的气氛,而诸人心理压力的来源,则是那位端坐在指挥席上,带着一脸不甘不愿表情的公主殿下。
“我想你也不用这么不满啊,夏音。”天空站到指挥席旁边,轻轻说道。
“我并没有不满。”大概是觉得这样的话建自己都骗不过去,于是夏音又补充了一句,“只是,觉得很不甘心而已。”
“嗯,是这样啊。”不满和不甘心之间的差别,究竟有多大呢?天空露出暖昧的笑容,不过并没有追究下去,“战斗的话,彼亚诺斯星系也会有的。而且我认为,军部对‘苍炎’应该是寄予厚望的,要不然也不会特意将我们调派到另一边的前线去了。”
“呃?”那双流转着青蓝光华的眼眸中逼出疑惑的视线。
“你想想看,夏音。活跃在拉两星系的彼安游骑舰队已经在寻伐作战中被悉数剿灭,因此苍穹军跟着进行的封锁作战也就没可能再受到干涉了。除非彼安军打算孤注一掷,否则拉两星系那边将在很长一段时期保持平静的局面,”天空试着分析道。
“在这样的情况下,继续将精锐战力保存在共同体这边,不是非常浪费的行为吗?所以提前将他们调遣到最有可能爆战争的另一边前线,从活用战力的指导思想上来看,是相当合理的调配。”
“……嗯,原来如此。”夏音以似乎不可察觉的动作点了点头,那双青蓝眼瞳中的阴郁渐渐为理智所取代。最后这位殿下还在嘴角流露出一抹柔和的笑意,“你的看法很有道理,天空。不过你其实可以更早一些说出来地,而不等到‘苍炎’已经差不多抵达隆特星系的现在。”
“呃,还是真是抱歉噢……”天空苦笑着搔了搔头,“总之,我们还是先进轨道要塞报到再说吧?看起来我们好像是第一支到达的分舰队,大概可以期待能占到最好的座位。”
“嗯。就这么做吧……对了,分舰队的脱队情况如何?”
“到目前为止,有六艘突击舰脱队。”天空耸耸肩膀,“以高行军的标准来看,大家的表现已经是难得一见的优秀了,所以我觉得在旗舰进驻要塞期间,或者可以让分舰队诸舰趁机修整一下?”
“……这点事情我还是知道的。”夏音稍稍露出了不满的表情,不过还是下达了全舰整修的命令,并示意“雷霆”直接驶进那座作为指挥中枢而存在的轨道要塞。
在帝国防御战略上,隆特星系并非其中不可或缺的一环。因此帝国此前也就仅仅在这里配置了最低限度的防御战力,除了一座中型轨道要塞外,还有四支分舰队构成的警备舰队。
进驻要塞后,夏音直接朝司令室走去。虽然透过通讯终端直接与新属上司联系要更为便捷一些,但自律严谨的公主殿下还是打算遵从基本礼仪,亲自前列司令室向上司报到。当然,随同的还有位于分舰队指挥序列第二位的参谋长海特兰德素翎翔士。
“说起来,我们的新上司是哪位人物,夏音你清楚吗?”在要塞通道上,两人并行前进着,而天空突然向着夏音如此问道。
“嗯……”夏音则罕见的疑惑表情,“我也不太清楚,不过艾尔佛达阁下建议我们对此稍稍期待一下,所以我想应该是某位我们熟悉的人物吧?”
“熟悉的人物吗?”某个名字突然以异常强势的姿势出现在脑海中,不过天空随即摇头轻笑起来,“不可能的,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天空,”在一处拐角前,夏音突然停住了脚步,跟着停下的天空则对她投以不明所以的视线,不过回应来的却是公主殿下那评头论足的视线,“前面就是司令室了,把你脸上那种傻傻的表情稍稍收敛一下。还有,仪容也要好好注意才行……”
说到这里,夏音的目光停顿在了素翎翔士那有些偏斜的翔士胸章上。而当天空察觉到这视线的含义而反射般全身僵硬的时候,那双白晰的纤手已经完成了扶正胸章的动作,而且还顺便拉直了军服上有些凌乱的皱褶。
“嗯,这样就可以了。”夏音点点头,露出满意的微笑,“走吧,天空。”
“……啊,好的。”天空则在原地愣了几秒钟,这才小跑着跟上了那位殿下的步伐。
由于中型轨道要塞本身就没有多少空间可以闲置,所以作为警备舰队最高指挥官办公地点的司令室,其实也只是一间五十诺码平的复合功能室而已。在包含办公室、书房及休憩室等区域后,留给主人可供挥个性的空间可以说少之又少。不过即使如此,两人在踏进司令室的一瞬间还是禁不住怀疑了一下自己的眼睛。
毕竟,眼前那座巨大几乎可以替代屏风使用的薄壁鱼缸,就绝对不应该是出现在战场上的东西。至于在其中两尾一青一红的龙鱼,虽然比起翼之宫邸的夏蝉之间中喂养的那两条鲸鱼来是差上数阶的次元,但也是普通士族所望尘莫及的高级奢侈品,以至于看到它们在珊瑚水草中悠然游弋的模样,天空便禁不住生出一种仿佛放松懒散的无力感来。
“‘苍炎’突击分舰队奉命到达驻地。所属指挥官,菲恩伯德片翼翔士向您报道,阁下。”相对于天空呈现出的稍稍呆滞状态,夏音的反应就更接近正常水准。而在注意到身旁久久不曾反应后,这位殿下还有用脚跟轻轻提醒同伴。
“呃,同分舰队所属参谋长,海特兰德素翎翔士向您报告,阁下。”天空这才将目光移到那背对着他们、正将目光凝固在星系图上的青倩影来,顿时又涌起一股莫名荒谬感。不过随即摇头甩掉这种感觉,慌慌张张地报上名字,并右手抚肩致上军礼,“你的声音有些僵硬哦,海特兰德素翎翔士。”回过头来地那位青女性,脸上带着仿佛似曾相识的笑容。在注意到那双和夏音同样冰蓝色的眼眸后,天空突然想起了那个极具存在力的名字。
“亚琉妮王姐?”不过先喊出那个名字的却是身旁的夏音,只见这位公主殿下正露出一付怎么也不能相信的表情,瞪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那位正走过来地诺拉维亚王家长公主。
“嗯,是我哦,小夏。”走到两人面前的亚琉妮,已经恢复到与天空初次见面时的语气,不过这次却总算没有再抚摸夏音的头,天空感到这位菲恩伯德公主殿下正悄悄松了口气。
“小空也好久不见了,已经升到素翎翔士了啊,真是了不起哦!”正窃笑着夏音反应的天空,冷不防一支柔夷放在了自己头上,然后就被似乎很是怀念的抚摸着,“不过,是不是应该说你还好只升到片翼翔士呢?不然我就不能这么做了。”
“唔……”虽然天空并不讨厌头上傅来的柔和感触,不过却感觉到身旁那位少女正对自己流露出的某种奇妙视线,让他觉得相当窘迫。
“亚、亚琉妮姐,原来你就是警备舰队的指挥官啊?已、已经晋升到列翼翔士了吗?”天空勉强转移了话题,同时不着痕迹地退后一步,拉开了与那双柔夷的距离,不过眼角的余光却察觉到夏音的尖耳正悄然竖起。
“不,还没有。”雅丽亚摇摇头,脸上笑容依旧未变,“我依旧只是片翼翔土的准提督哦!毕竟隆特星系的警备舰队原来就只有四支分舰队的数量,就算再加上跟着调配来的五支分舰队,总舰数也还是没有过一万,所以依旧符合片翼翔士的指挥权限。”
“嗯,是由千至万的范围吗……”天空突然对旁边青的少女投以奇妙的视线。如果说夏音的军事生涯才刚刚跨进准提督的阶段,那亚琉妮就差不多要告别此阶段了,两者间的差距依旧保持在最初的水准上……
“……你想说什么?天空。”似乎察觉到他目光中甚为失礼的含义,夏音反射般地狠狠瞪了回去。
“不,没什么……”虽然那清蓝色的眼眸中流转着威势凌人的光华,不过天空却不知为何联想到一只猫咪被踩到尾巴后的模样。
当然,这完全是莫名因果下的错觉,被看成猫咪的这位殿下,其实有着就连猛虎都望尘莫及的警惕心和行动力(嘿嘿,综合起来也就是攻击性的意思)——而这一点,直到左脚小指头处傅来一股直浸心肺的痛楚后,天空才强迫性地回想起来。
“嗯,你们两人的关系还是这么融洽啊!”正当天空张大嘴巴出无声的惨叫时,亚琉妮却改以一付趣味盎然的表情注视着两位亲族,“不过,小夏可是比以前要温柔多了,只可惜迟了一些……”
“呃?”很难忽略过去的一句话,让天空和夏音同时露出讶异的神情,不过两人的着眼点却完全不同。
尽管最初是基于与亚姬姐的约定才隐瞒两人的关系以及若耶的存在,不过天空现在已经开始喜欢上了与夏音间这种颇为自然的关系,而且就算某天要面对不得不向夏音说明纯洁之翼存在的状况,他也有自信能在此前作足防备而将被害抑制在最小限度——至于如同现在这般突然暴露的状况,可以说完全没有预料过,所以此刻这位海特兰德公子呈现出难得一见的慌乱,“王姐,‘迟了一些’的意思是……”与天空期待相反,夏音只稍稍踌躇了一下,然后就认真追问起来。
“什么啊,小夏你还不知道吗?”亚琉妮突然对天空投以意味深长的视线,“不过我也不能告诉你,毕竟我是答应若琉亚妈妈决不泄漏出去后,才得以知道那个秘密的。小夏,想知道的话,就直接问小天好了。”
“……不,不用了。”在目睹到亚琉妮脸上那似笑非笑的表情瞬间,夏音就干脆放弃了从这位恶质长姐处获得答案的打算。
“因为要整备舰队的缘故,下官就先行告辞了。有任何命令,下官将在舰桥等候您的召唤,准提督。”
遵从礼仪至上军礼后,夏音以貌似淡然的目光扫过天空,然后就这么离开了司令室。虽然天空本来应该跟上去的,不过却在犹豫中错失了时机,被放上头上的那支柔夷给留了下来。
只是,原本轻抚头的手开始渐渐用力,到后来就建天空的身体亦不由自主地随着那股力量前后摇晃。察觉到其中蕴含的不满情绪,被晃得头昏眼花的天空勉强挤出讨好的笑容,向那位施暴者询问道:“呃,亚琉妮姐,您、您这究竟是……”
“小天啊,虽然小夏的性格是稍稍骄傲直率了一些,不过本质上还是位纯洁少女哦?”亚琉妮的笑容依旧和蔼可亲,不过天空却不知为何打心底里感到一股深深的寒意,“而且,那孩子现在已经改掉了不少粗暴的地方,已经是我非常骄傲的妹妹了。”
“是、是的。”
“但是你,为什么不把亚姬和若耶的事情告诉小夏?”天空感觉头上的那支柔夷改用很大力气往下面按了,“告诉我,你究竟在打什么鬼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