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虚空中炸裂的光矢,映亮了宇宙的一角,被蕴含着对消灭能量的光辉所包裹,舰体外侧的防护磁场在短短几秒内便被侵蚀殆尽。一枚携带着反物质弹头的机雷,在皓白的虚空中划出诡异难测的痕迹,轻而易举地突破了战舰一侧十二门束光炮的拦截。
外层装甲被瞬间的高温冲击摧毁,内层装甲则以其柔韧的结构将入侵机雷拦在最后的纤维层上。然而,机雷丧失动力的时间只有短短的一秒,下一秒引爆的对消灭连锁反应,将战舰的血肉吞噬为燃料,在虚空中点燃了微小的恒星,给予四周的黑暗以短暂的光明……
同样的情景在彼安军的前锋舰队上反复演绎着。同盟军朝那支被夹在恒星狡缝间、动弹不得的敌军,投出充满憎恨的复仇之矢。
而被来自两颗恒星的无穷威能所迫,即使精锐如“红之刃”,也只能紧紧缩成严密的防御阵,任由凶暴的光之狼群撕咬着外层的血肉,却毫无反抗之力——若换成“红之刃”以外的任何舰队,吃立在光与热的怒涛下,大概连这最低限度的防御阵都无法维持吧?
即使有着坚韧无双的战意,在承受二十分钟的饱和攻势后,四千彼安战舰还是被啃咬得所剩无几。事实上,如果不是艾琉雅顾忌到中部诸邦的补给困难而下令节省弹药的话,那么这场伏击战或许在五分钟前就已经结束了。
“一场完美的伏击战啊,阁下。”担任同盟第一舰队参谋长的,是刚刚被晋升准将的瓦勒-格鲁斯。这位年近中旬的男子,恭恭敬敬地朝手握指挥杖的客卿提督致上敬意。
“嗯,还不错吧……”艾琉雅漫不绝心地玩弄着手中的银杖,嘴角却浮现出一抹仿佛怀念的微笑。
“你知道吗?我可是很喜欢看敌人被伏击时,那种惊慌失措的模样呢!虽然在拿到银翼饰杖、有机会指挥舰队前就因为子扬而退役,不过,现在总算能再享受这种乐趣了……”
“呃……”愕然的表情在瓦勒脸上凝固了几秒钟,这位同盟老兵随后以谨慎严肃的语气提醒着上司,“这个,请恕下官斗胆进言,阁下或许应该能认真地看待战争,毕竟这关系到士兵们的生命。”
“我从来都没有轻视过士兵的生命。”仿佛受到不当指责般,艾琉雅挑起了一边的眉毛。
“就算是现在,我也……唔,算了,比起以语言解释来,还是让接下来的时间证明好了。”耸耸肩膀,艾琉雅将目光移到了脚下的星系图上。
“已绝不可能再对敌人造成更人的伤害了。命令减少攻击频率,准备撤退……”艾琉雅以指挥杖点着星系图上地一角,下达了命令。
“再迟一些的话,被截断退路就很难脱身了。毕竟就单纯战力而言,敌方的血色舰队可是有着压倒性的强势。所以绝对不能和他们正面开战。”
“截断退路?”瓦勒疑惑地看向星系图,在两团巨大的能量体间,就只有中央一条狡长的小道,而彼安的前锋舰队正奄奄一息在这条小道的终点,“难道是……”若有所悟的他将视界扩人了一些,觉在两颗恒星的边缘,也还是有一条没有显示出来的路线,不过散布在那里侦查舰并没有显示出任何敌迹。
“不用找了,若靠得恒星足够近的话,在光热辐射的掩护下,侦查系统是无法分辨其踪迹的,就像我们当初伏击他们一样。”熟知天文的苍穹之女,以淡淡的声音提醒着部下。
“以敌方最快的即时反应为准,加上一路潜行到这里的时间,算算本舰队还剩多少撤退的时间。”
“好的……”瓦勒苦笑着把命令传达下去,几分钟后,情报参谋报出了答案,“至少十二分钟,阁下。”
“十二分钟吗……”艾琉雅轻弹手指,下达了撤退的命令,“看来没有多余的时间了,通令全舰,立即撤退!”
在极近距离内承受了恒星火焰长时间的炙烤,到达预定攻击位的彼安军仿佛日冕般猛然从恒星中跃出,张牙舞爪地扑向那持续压制着前锋舰队的敌军,然而却愕然地现,在恒星间通道的尽头,竟然只剩下残破不堪的自军前锋舰队,而那支同盟舰队则早在数分钟前就扬长而去。
他们能看到的,仅仅是那在虚空中越来越远的青色焰迹。
居然被贪弱的同盟军玩弄到如此程度!宿有高傲的战士魂魄的“红之刃”,当然为之狂怒不已,但从最高统帅那里下达的“停军整列”命令,却又让他们不得不收回了脚步。
“本来打算抄近路走双子恒星中央的,没想到反被敌人利用以伏击,这简直就像前周的战斗重演一般……”从那远去的青焰上收回了视线,寂沉沉地叹了口气,“不过,居然将我军的行动把握到这种程度,那支舰队的指挥官究竟是何方神圣……”
“那支舰队,应该是同盟第一舰队。担任其指挥官的,似乎是答言军前提督的样子。”身旁的同伴以冷澈的声音回答道,“不过,你打算就这么放过它们吗?放任这支舰队在中部诸邦活动,会对我军造成很大妨碍!或许会花点时间,但我还是建议追上去歼灭他们。”
“不用了,我大概知道它的去向……”目光移到星际图上唯——处以黄色标示的星系上,无奈的苦涩顿时在寂的脸上扩散开,“倘若帝国已经正式介入了战争的话,那我们追上去反而会成为被歼灭的对象……更何况,以我军现在的兵力,已绝无力确保中部诸邦了。”
“……你打算放弃这里,退守南部诸邦?”红夜反射般皱起眉头,随即又释然道,“嗯,在苍穹军参战的情况下,这么做说不定是最好的选择……是诺恩卿替你谋划的?他此刻是在南部诸邦吗?”
“嗯,南部诸邦那里有些不稳,不过有他压制地话,应该没问题。”寂稍稍回避了同伴的视线,“不过,我也没有想到你竟然会到同盟来……是始祖的关系吗?”
“啊,始祖再次进入十年的沉眠。在她苏醒前,穆族的事务由始祖长代为统领,而我被赋予的任务,是讨伐阿尔法恩家的血族,不让这罪孽的血脉,在宇宙中留下任何痕迹……”
“所以不止葬送者,就连穆族的御使,你都全部带来了吗……寂张了张嘴,却没有出声音。
“你好像说我浪费似的?”红夜以眼角的余光瞄了同伴一眼,“虽然并没接到这方面的命令,不过,在不与讨伐任务矛盾的情况下,我也是可以帮你一把的。”
“那还真是谢谢了……”简单就被人看穿想法的事实,让寂不由得苦笑起来,“不过据我所知,阿尔法恩家的血族,似乎在罗德亚科星系的时候就被御史长杀得一干二净了。其家主莫里斯虽然因为身在阿索斯府而逃过一劫,不过也在诺恩的监控下,随时都可以下得了手的……”
“那家伙的话,已经被诺恩卿处死了。”红夜将目光移向窗外,冷澈的声音中掩去了所有感情,“阿尔法恩家的血族还剩下一人,莫里斯的女儿露瑟丽娜,她还活着,并且……”
红夜伸手抚上了腰间的长剑,声音冰冷,黑瞳中却仿佛蕴含着某种炽热的火焰,“现在正和子君在一起。”
在无法联络到当事人的情况下,同盟临时政府将那支正游伐在南部诸邦的维纳斯残军纳入了正式编制,称为同盟第三舰队,同时授予其指挥官,林氏执行者,林-天空以同盟准将的军衔。
虽然临时政府立刻派出使节舰,准备将此任命传达给第三舰队,然而统率彼安第二军的诺恩,以三万战舰完善了南部诸邦边境的严密封锁,即使以林氏的力量亦无法渗透其中。
诺恩同时以八千战舰构成了讨伐舰队,以地毯搜索的方式过滤着南部诸邦,一步步确实缩小了对同盟第三舰队的活动范围,慢慢将它们逼上了绝路。
对于第三舰队来说,倘若无法突破南部边境的封锁,那待彼安第一军回归后,他们可以选择的未来大概只有投降或死亡之一了,而考虑到其摧毁彼安军整体战略的事实,或者后一种可能性还要大一些。
虽然形势一天天恶劣下来,但第三舰队却成功地将不安抑制在了最小限度,士气也几乎没有受到影响。
身为指挥官的天空以稳静若海的态度处理着不断逼近的危机,连带着部下们的心情也镇静下来。回想起这位被赋予“暴君”之名的青年,曾经为同盟带来的一系列奇迹般的胜利,就没有人会怀疑他不能引导第三舰队安然度过这次危机,“真是麻烦的家伙啊,那个叫洛恩的……”天空把腿放在书桌上,仰躺在座椅的靠背上,愣似的凝视着天顶反射透壁上映出的琅璨,嘴里喃喃自语着。
诺恩采取的战术,虽然效果缓慢,但却坚实稳固,根本找不到可以施以计谋的空隙,不过他也并非没有对策。事实上,若只是保证人员最低限度的生还,那至少有三种以上的方法可以实现这一点。或者,就算要求更高一点,要将这支舰队的战力完整保留下来,他也有着不止一种的办法能做到。
唯一困扰他的,是在两种目标间如何选择的问题。
如果以保证人员最低限度的生还为目标,作战实行起来要容易许多,不过这也等于失去了介入后期战争的机会。而若将保留第三舰队的完整战力列为目标的话,那他将不得不把舰队全员的命运作为筹码,与命运的黑手进行一次赌博——虽然胜算很高,但却绝非百分之百,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胜利后眼前的危机将不复存在。
“夫君?”轻轻开启的室门,为沉寂在黑暗中地空间带来了一线明亮,担心影响夫君的思考,露丝丽娜颇为细心地选择开启了附近台座上的浅光灯。
仿若烛火的橙黄光线摇曳着,在周围的墙壁上投下了或淡或浓的阴影,私室的空间却更显安静,然而却并非那种阴沉沉的沉滞感,而是一种流动着澄清时光的静谧。
看着那仿佛正专心调节亮度的娇艳,天空心中不自觉地浮现出“红袖添香”的一词,同时涌出的,还有一阵莫名幸福的感觉,祈望这一刻的宁静能持续得更久一点,“露瑟丽娜。”天空以微笑的声音呼唤着所爱之人,末了还有些爱惜,“已经这么晚了,你还是早点休息的好。”
“夫君也还没有休息啊,我为你作了一些宵夜……”露瑟丽娜以轻柔的动作从餐篮中取出一盘盘精致小巧的菜肴,放到书桌上,轻轻摆开。
“嗯,虽然比不上夫君的手艺,不过可以的话,请尝一尝吧?”
不知何故,最后的声音稍稍低落了一点,“这是……专门为我准备的?”天空稍稍愣了一下,在随后二十秒内闭上眼睛,沉浸在极大的感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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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吧,露瑟丽娜,你的心意就是最好的调味料,所以不可能不好吃的。”天空以爱怜的目光看着身旁佳人,轻轻说出了心中地言语。在如此的气氛下,菜肴味道的本身其实已经微不足道,不过当天空爽起一道小菜送入口中食,竟觉其有着足以作为锦上之花的价值,实在让人找不到不合胃口的理由。
“……我收回前言,”天空静静放下筷子,而露瑟丽娜的表情一瞬间不安起来,“即使去掉其中的心意,这些菜肴也有着足以称为佳肴的水准,作宵夜的话,说不定还有些浪费呢?”
“夫君……真的吗?”
“当然,我从来不曾在这方面说谎,不过……”天空以似笑非笑的目光看着露瑟丽娜,“这些,好像都是下酒菜吧?露瑟丽娜。”
“嗯,因为我不知道夫君是否喝酒,所以,只准备了比较清淡的桂花酒……可以吗?”露瑟丽娜从餐篮取出一白陶酒壶,将八分的一杯送到天空的面前。
“……啊,已经无缺了。”被佳人服侍到如此程度,天空也不由得稍稍反省了一下这太过的奢侈。
“露瑟丽娜,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轻泯一口醇酒,天空被似曾相识的幸福感所抱拥,他凝视着身旁的佳人,一度被血色侵染的右眼,此刻却静静传送着爱与信赖,“在前进和危险,后退与安逸里面,你会选择什么?”
“呃?这、这个……”
露瑟丽娜的表情最初慌乱了几秒钟,但随后回答的声音,平和并坚定,仿佛轻轻拍打者白细沙滩的波潮,“我选择,和夫君并肩。”
“是吗……”仿佛安心般呼出一口气,天空的日光移向了天顶的繁星,跟着变得炽烈而昂扬,“看来,还是得让诺恩那家伙吃点苦头才行呢!”
同盟历四百七十三年六月七日,即帝国历四百二十九年一月十六日,凌晨,在同盟南部诸邦通向北部诸邦的枢纽星系齐塔诺斯,一支隶属穆法商会的输送舰队在“门
”前要求通航。
输送舰队声称运送的是前往中部诸邦的补给品,但未曾接到此放行命令的彼安驻守舰队,并没有让出通向“门”的道路。虽然其指挥官一再要求对方返航暂待,然而穆法商人的反应却异常激烈,于是终于挑起了他们的疑心。
在向上级查询后,驻守舰队得知穆法商会原本就被列入可疑势力监视名单的事实,同时觉得,还有这批运输舰实在太过古怪的事实——透过外层装甲的缝隙,甚至还能看到其中貌似战舰的武装。驻守舰队的指挥官几乎立刻识破了对方伪装逃逸的计谋,不过在下达歼击命令的前一刻,他突然想到或许有更简单的方式歼灭这支愚蠢的同盟舰队。
命令前锋舰队让出道路,把这五百艘“运输舰”引入了战阵的中央,然后立即以全军齐射的方式将此瞬间摧毁,或者能够不损一兵一卒地解决这支同盟舰队……这是他的打算,然而情节却并没有完全按照这份剧本进行。
事实上,在驻留舰队全军齐射前,五百艘“运输舰”就抢先爆破了伪装装甲,仿佛打算在几秒内用光全部弹药储备似的,疯狂朝着四周喷吐出狂热能量的浊流。
不可否认,同盟伪装舰队的骤然攻击出乎彼安军的预料,然而其攻击的准心却偏差到了令人压抑的程度,所以造成的伤害也就非常有限。
下一刻,彼安驻留舰队如怒涛般扑来的反击,将这支舰队彻底淹没在了白色的光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