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对巴雷亚联邦展开的反攻,在其枢纽星系昂塔两遭到了激烈的抵抗,占有地利的联邦军,和握有天时的苍穹军,两股犹如铁壁般的战意相互撞击,飞溅出的火花,每一滴都伴随着千条消散的魂火,使得昂塔尔星系那原本贫瘠的虚空,也侵染进了某种深入魂魄的寒意。
以昂塔尔星系为中心,战况始终以一进一退的模式循环着,未有寸进。联邦军当然再无力冲破帝国的封锁,但帝国也始终攻不破对方那韧而不断的战线。偶尔,还能从联邦军的防线上现彼安战舰的行踪。
帝国历四二九年六月二十三日,“响弦”所属突击舰队“苍炎”奉命出击,袭击联邦军防线的一角,以猛烈的火力制敌先机,在承受其第一波反击后伪装后退,将追击而至的敌军引诱出其友军火线的边界,同时对其突出的前锋施以痛击,并趁其混乱之际沿左右逆行到后方,展开半包围阵形,以密集短程炮火加以歼灭。
巧致的战术,配合上精准的指挥,“苍炎”以此一举埋葬三千敌舰,摘取了最近数月来帝国方面的最大战果,然而却依旧无法从根本上改变两军僵持不下的战况。
“果然还是不行吗……”华德苦笑着,挥手对埋伏在后方的两万舰队下达了撤退的命令。“不过话说回来,那位殿下究竟是什么时候锻炼出这般洗练的战术处理能力的啊……唔,果然是亚诺莱维涅之血的缘故吗?”
原本这位提督是打算以“苍炎”和敌舰队混战为契机,尝试以持续投入少量兵力的方法,将驻守在对面防线上的敌军缓慢引诱出来加以歼灭的,然而却未将菲恩伯德王家第一公主殿下那已经开花结实的军才纳入考虑,因此壮大的战术构想从一开始就夭折在了敌我双方指挥官的明显实力差上,于是不得不叹息着撤回根据地,然后开始烦恼起要呈给米尔丁人提督的报告来了。
“唉,为什么席瑞拉会忙到那种程度啊,居然连写份报告的空隙都没有……”
严重缺乏自觉性的黑提督,将下巴搭在软木桌面上,吐出了仿佛幽怨的叹息。虽然已经在办公桌前坐了近二十分钟,但眼前构思报告的影幕上仅仅只显出不到一百字的内容。
“……‘人有所短,人有所长’,在这世界上,有缺乏某种才能的人,自然也存在着拥有此种才能地人,在数万生物消亡的诸世代中,人类就是靠着这样的互相弥补、彼此护持才走到今天的啊……”华德闭上眼睛,让僵硬的思想沉浸入数千年的时光洪流中。
“既然如此。那我还有什么理由违背如此自然的道理呢?”似乎终于找到了名正言顺的偷懒理由,黑的提督把手悄悄移向了输入终端的电源,然而就在他准备按下开关的时候,眼前的银幕突然生了变化。
“哟,好久不见了,吾友。”
跨越数千光年的次元通讯,以极其强硬的姿态挤掉了那份百字不到的草稿,出现在影幕上的,正是苍穹军千万翔士中唯一拥有如此权限的男子,和他从研修生时代便相交至今的恶友。
“尤希斯?”因为这道通讯来得太过唐突的关系,就连华德也不禁愣了一下。跟着注意到友人那身一派悠闲的便服后,这位被报告书折腾了好半天的黑提督,仿佛不满地皱起眉头,“你看起来似乎挺悠闲的啊?”
“是啊……”出乎意料的,尤希斯竟然深深地叹了口气。“自从上次那次突袭后,‘门’后面的彼安军就一直不曾动弹了,就算我方主动攻过去,也只会被要塞炮轰回来而已,也因此埃尔佛达大提督贯彻防守,所以最近的日子过得相当枯燥呢……”
担负若拉星系防御要责的提督,对着好友倾吐起苦水来,末了还高举双手作出仿佛祈祷的姿势。
“啊啊,倘若帝国再给我一百五十支分舰队的战力就好了!一口气突破彼安军的防线,攻陷共同体府的话,战争也就此结束了吧?”
集合帝国境内所有战斗舰,估斜勉强也能够凑齐这个数量,不过值得庆幸的是,有权限将此想法付诸行动的人物,都还有着明晰的理智……勉强压下想吐槽的念头,华德装出悠然的声音,却无法控制额头处隐隐浮现的青筋。
“嗯,我这边的战争倒是进行得如火如荼哦!既然你觉得那边无聊的话,尤希斯,那不若我们俩换换吧?”
“呀,其实我也想这么做的,不过好不容易脱离了狼口,暂时还不想再进到虎穴里面……”尤希斯以同样自在的声音拒绝了这一邀持。
“虎穴?”
被如此反问的时候,对面那位列翼翔士的脸上马上露出“小人得志”般的表情。
“嘿嘿嘿,看你的脸色,最近被席瑞拉折磨得很惨吧?”
“呃……”被戳中痛处的华德,低头沉默了五秒钟。再度看向影幕的时候,他注意到友人脸上有不正常的红润,一股浓烈的酒精气息仿佛跨越了数千光年的距离,直接扩散到了这边的空气中。
由此推测出去的事实是唯一的,华德国此感到吃惊不小,“……这么说来,你终于把雅丽亚调走了吗?”
“哇哈哈哈!就是这样,那艘交通舰刚刚离开!”这时候,尤希斯才把一直藏于桌面下的右手拿出来,而同时出现在银幕上的,还有那瓶似乎庆祝用的硕大香槟。
“不愧是我的挚友啊,竟然这么轻易就猜到了!”
“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你身上的酒气,就连这边都能够闻到……”看着友人那嚣张至极的笑容,华德不由得想起了那些刚刚结束流放之刑,重新回到文明社会的囚犯来,同时也感到好奇。
“不过话说回来,你究竟以什么理由把雅丽亚调走的啊?而且看起来,好像还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
“什么,你还不知道吗?”尤希斯在愕然中停下了狂笑,瞪大眼睛,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友人,“我们的海特兰德公子晋升片翼翔士的事情。”
“呃?呃……哎哟!”华德的惊讶表情只持续了不到一秒钟,下一秒钟,这位列翼翔士整个人消失在了影幕上,同时响起的,还有某种重物撞击地面地声响。
“喂喂,没问题吧?”
“嗯,大概吧……”勉强从地上爬起来的黑提督,扶正椅子坐好后,以头晕脑胀的表情回忆着,“说起来,上次好像的确有份敕任报告送到……”
“你……该不会又是看也不看,直接在上面签署‘已闆’吧?”一语道出真相后,尤希斯仿佛同情般耸耸肩膀,“唉,席瑞拉也真是辛苦啊……”
“这个嘛,辛苦的到底是谁啊……”华德摇了摇头,让昏沉的头脑稍稍清醒过来。“咳!海特兰德公子晋升片翼翔士,也就是……担任准提督的意思哦?这样的话,那雅丽亚过去不就成为了他的直属部下吗?实在很难想象牙之长会同意这样的人事调度呢……”
“嗯,其实我也不知道老头子到底是受了什么刺激……”一瞬间的困惑后,尤希斯转为意气昂然地模样,“反正这些都无所谓啦!重点是,以后我终于可以告别暗无天日的地下生活,正正堂堂地贯彻个人爱好了!”
听起来,似乎个人爱好被摆在了比帝国安危更优先的位置,就连华德也忍不住出言谴责,“你还真是悠闲啊……难道就没有感到一点的良心不安吗?”
“良心不安?为什么?”尤希斯的表情无辜兼纯洁。
“自己驾御不来的烈马,却硬把它当作名驹送给了别人……想想海特兰德公子的处境还真是令人同情啊,新舰队的整编本来就是件非常繁忙的工作,却还不得不在统合部下一事浪费更多的精力。”华德摸着下巴,以现身说法作出了结论,“嗯,看来人生择友果然要非常慎重才行啊……”
“哼哼,华德,没想到你的推测也会有失误的时候啊……”然而,尤希斯却一反常带,以颇有余裕的表情看向友人,“不过,因为对象本来就是难以用常理解释的人物,所以这次我就不嘲笑你了吧!”
“……什么意思?”
“你也知道的吧?雅丽亚曾经向他誓以忠诚,单从这一点来看,海特兰德公子作为指导者的器量,就绝对在你我之上,因此不可能出现你所期待的统合障碍。说不定,雅丽亚反而会成为他的得力助手呢?”说到这里,尤希斯突然压低了声音,“还有,有件事我只在这里告诉你……”
“什么?”被挑起好奇心的革德,也不禁放低了音量,房间内顿时安静下来,只有尤希斯试着以稍稍沙哑的低沉声音重现那时的话语。“‘雅丽亚小姐啊,现在还只是一株尚未盛开的玫瑰,而看到花蕾就急忙升手想去摘采的人,可是会被扎得鲜血淋淋的……就像培育花卉一般,所要做的事情,只是每日浇水和静静等待,虽然不知道需要花上多长的时间,但当这份希望得到回应的时候,所开出的绝对是群星世界中最艳丽的玫瑰’……”
“那家伙曾经如此评价过雅丽亚,所以啊……喂,你那种眼神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怀疑我在撒谎吗?”尤希斯以颇为感慨的语气如此说道,不过却立即注意到友人那仿佛贯彻怀疑的视线。
“不,我当然不会怀疑,毕竟以你那粗线条的头脑,就算再进化个几百万光年,恐怕也作不出如此精辟的见解……”华德就像受到某种冲击般摇摇头,“我唯一感到好奇的是,那位园艺师究竟是在什么情况下向你说出这番话的?”
“呀,这个嘛……”尤希斯开始顾左右而言其它来了,“你应该知道啊,吾友,在人类的漫长历史中,酒都一旦担负着思维催化剂的重要作用,在那飘飘然的微醺感中,不知道曾经诞生过多少令后世叹为观止的艺术,多少壮绝的阴谋也都是以此为开端……”
“简而言之,你是把他灌醉后才套出这些话的吧?”华德藐视着友人,如此总结道,“虽然以你的酒精免疫水平来说,实在是令人难以置信的壮举……不过,既然当事人都秉持着这种意见,那作为外人的我们也就没必要再干涉其中。”
“没错,我们只要在多在远处,看着这出好戏上演就对了!”曾被扎得鲜血淋淋的伊斯埃雷之子,如此强烈地主张着。
“但话说回来,倘若海特兰德公子真的把这株扎手的花蕾培育成艳丽的玫瑰,那……”华德突然露出古怪的表情,似乎想笑又觉得不太合适般,“嗯,到时候,帝国之牙和帝国之翼持续百年的恶劣关系,也应该会产生某种富有戏剧性的变化吧?”
“嘿嘿,事实上,我已经从现在就开始期待了,我家老头子在愕然震惊中摔下椅子的模样……”
在海特兰德公子回归帝都的第五天,雅丽亚也接到敕令自拉尔星系出,横跨四千光年的星际航行,需要消耗大约三周左右的时间,而暴君舰队的整编,预定也在那时候初步完成。
换句话说,到雅丽亚到达帝都为止,天空还有三周左右的休假时间。本来身为公爵公子的他,按照贵族社会的一般规则,应该是不得不将其中一部分消耗在宫廷应酬上的,然而,背后的那对君临所有规则之上的绋红之翼,却以强硬的意志捍卫了主人的自由,天空也因此得以享受完全不受干涉的自由假期。
“那个,公子,不会重吗?”亚姬以担忧地目光看着身旁的爱人,光是那只巨大的绒毛熊就占据了他两手的面积,
再加上其它大袋小袋的东西,使得他看起来已经处于某种摇摇欲坠的失衡状态。“如果可以的话,请给我一些吧?”亚姬以温柔的声音持求着,但对方却固守着无谓的意气,不肯退让半步。“不、不用!这些需要力气的事情,本来就是男人的任务。再说这点这重量,根本就不算什么!”
以暴君持有的武力而言,所持之物的重量确实不会构成任何困扰,但问题在于被遮挡住的视线,使得他在选择前进方向上已经屡屡失误。“公子……”亚姬颇为茫然地看着爱人,虽然提议“偶尔到第三层环的休闲街散步也不错啊”的人确实是自己,但在聊到若耶一个月后的生日时,不知为何就突然变成了这位初为人父的青年极其热心地替女儿挑选礼物的状况了。而且,从礼物的份量上看,他似乎打算一口气将四年份的遗憾全部补偿回来。
“公子,要不要先回‘雪花’把这些东西放下,再回来接着挑选礼物啊?”亚姬谨慎地提议着,“嗯,虽然这些负担对公子来说并不是问题,但始终还是不方便吧?”
“既然亚姬姐这么说的话,那好吧……”似乎勉强同意的天空,将所持之物放进那辆被亚姬唤来的自动伺服车上,霎时间将两人位的后座堆得满贵满载,而自身则和亚姬一同坐到了前排。
“请到停机坪。”即使对象是机器,亚姬依然秉持着应有的礼仪。当她转头看向身旁时,爱人正仰靠在了座椅的靠背上,闭着眼睛,神态颇为疲倦。
“公子……”感觉某种温暖之物开始在心中流动,亚姬很自然将思念付诸行动。轻轻靠过去的娇躯,让所依偎胸膛一瞬僵硬,跟着融化为轻楼腰间的温暖。
然后,直到伺服车提示到达目标点的语音响起时,这小小的空间内一直流动着静谧而温暖的时间……
ps:嗯,昨天心血来潮翻阅手稿时,偶然现一些有趣的东西,虽然是偶另一部小说中的情节,不过把人物的名字替换后似乎还相当配合《星群》的故事,大家姑且看看吧?
“不行!爸爸是属于若耶的!不会让给任何人的!”若耶就像要守护什么似的张开手,很认真又很滑稽地盯着夏娃,完全没有注意到后面悄然举起的拳头。“痛!”若耶抱着小脑袋蹲了下去,以很委屈的目光看向身后的父亲。“我不属于任何人哦!就算有,也是属于你妈妈的。”天空颇为好笑地看着若耶,女儿正露出极为失望的表情,仿佛央求般的问道,“难道爸爸不爱若耶吗?若耶不是爸爸的另一半吗?”
“……究竟是你教你这些东西的啊?”天空搔了搔头,显得颇为困惑。稍后,将笑意抑制在喉咙处,他蹲下身平视着那对晶蓥剔遗的黑瞳,以貌似认真的语气说道,“如果说我的另一半是你妈妈的话,那若耶最多只是爽在其中的一个加号,仅此而已哦,明白吗?”
“呜……”若耶出小小的呜咽声,稍稍沮丧了片刻,跟着却以很大声地宣言道,“若耶,比任何人都爱爸爸!绝对不会输给妈妈和夏娃的!”
“你离谈情说爱的年龄还早得很呢,小野猫。”这次,天空就干脆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