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丽亚!”天空转头看向身后,目光中洋溢着怀念似的笑意,“原来你已经回帝都了吗?”
“嗯,今晨八时左右抵达的,本来应该更早一些向阁下报告的,不过掌握舰队情报却花了比预想中更多的时间……”雅丽亚朝这边走来,在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跟着把右手平举在左肩,致上军礼,“伊斯埃雷素翎翔士雅丽亚,奉命调遣至‘深红’统合舰队第十列阶舰队,在此向阁下报告!”
尽管优雅并非构成这位将门之女气质的主要元素,但雅丽亚的一举一动都仿佛融入了强韧的意志,那自信与自律协奏出的昂然旋律,会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敬意。
“嗯,今后就拜托了,雅丽亚。”看着点头应诺的副官,天空突然没来由地生出某种近似感慨的奇妙情感。
就在一年多前,两人还是完全相反的阶级,并且关系也近乎恶劣,那时候正担任强陆队长的天空,奉命陪着上官降落到若拉星系第三行星地表,雅丽亚在那里现逝去恋人的足迹,甚至一度打算追随而去。然而,暴君却以强硬的手腕将她从死亡之地拉了回来,并粉碎了那徘徊在过去的亡灵。察觉到自己真正心意的伊斯埃雷之女,身陷思惑的漩涡,好不容易得以脱身,但天空却又因功勋得到晋升,调离了原本的职务,于是这段刚刚开始的可能性便就此停滞……
…ap.不过,今次应该有足够的时间,让两位翼与牙的继承者缔结下某种形式的羁绊吧?
“说起来,若拉星系那边的战况如何?”跟雅丽亚并肩走在通往停机坪的回廊上,天空随口问道,“虽然我并没不了解详细情况,但似乎相当稳定?”
“嗯,若要称为‘稳定’的话,也是可以的吧……”不带恶意地描述,让那清秀的美貌上浮现出一缕苦笑,“不过,若用‘未有寸进’来形容的话,或许更加合适吧?”
“无妨,那不过是描述者心态上的差别而已。”天空就像要拂去这份顾虑般,轻轻一挥手,“不过,难道在过去一年中,埃尔佛达大提督只是贯彻防御吗?若是这样的话,那也确实稍稍消极了一些。”
“不,并非这样……”雅丽亚苦笑着,为长官仔细解释起来。
在过去一年中,在若拉星系对峙的两军,虽然你来我往地持续着仿佛无止境的攻防,但战况却始终处在某种平衡下。彼安军的目的是将帝国的兵力牵制在南部战线,因此动的大都是小规模的零星袭击,而在两座轨道要塞已然完成的情况下,这些原本就是为了主张自己存在的攻势并未给苍穹军造成任何重大困扰。由帝国方面主动起的进攻,在数量上仅为彼安的一成,但规模却远甚前者的强大。为了选撢攻击点,大提督埃尔佛达对两扇通往彼安共同体境内的“门”进行过数次强行侦查,然后进行选挥其中之一的“矓月之门”为突破口,将“刺盾”的半数舰队投入其中,企图一举打破僵持不下的战局。
然而,就像苍穹军在利德费尔星系设置的双子星要塞一般,彼安军亦在两处重要门户前分别安排了重型轨道要塞迎击。尽管其作战性能不及彼此联动的双子星要塞,但也不是以半调子的兵力能够轻易沦陷的对象。
在给予“胧月之门”的要塞守备军重大损伤后,“刺盾”自身损伤亦过持续作战的界限,而前方却还耸立着一座几乎无损的轨道要塞,于是埃尔佛达不得下令退守若拉星系,但心情却是懊悔兼无奈。
若在一开始投入“刺盾”全部战力的话,或许就能一口气连那座轨道要塞亦攻陷下来……但顾虑到彼安军从另一座“门”乘虚侵入帝国境内的可能性,在维持最低限度防御力的前提下,抽调出半数舰队用于进攻,则已经是埃尔佛达权限的极致,但却还是无法突破彼安共同体花费两个世纪来构筑的防线。
在战力受损的情况下,若还想打破南部战线的僵局,也只有期待帝国增派兵力支援了。埃尔佛达将战况据实报告了上去,然后便在等待的时间中专心一致贯彻防守。
由于在“矓月之门”的攻防战中,彼安军也蒙受了相当程度的损伤,因此在两军偃旗息鼓的时期内,若拉星系呈现出一段短暂的宁静。而这时候,一封命令书送到了埃尔佛达大提督的手中。只是,那并非援军达到的通知,而是要求抽调兵力支援北部战线的请求。
在不得不同时两线作战的情况下,是没有余裕让战略需求以上的兵力闲置在其中一条战线的。既然南部战线已经确定无法转为攻势,那干脆让其彻底贯彻守势,把多余部分的兵力集中到进展得相对顺利的北部战线,尽快解决巴雷亚联邦,一口气结束两线作战的尴尬局面……
埃尔佛达完全理解帝国的战略构想,同时也极为赞同。毕竟要与数世纪的宿敌彼安决战,就目前而言,不论在思想上或物质上,夏兰都还嫌准备不足,而与巴雷亚联邦的战争,则刚好可以作为决战前的祭祀。
尽管贯彻防守后,理论上应该会有相当部分的兵力余裕,但实行起来过程却是异常困难。最后,埃尔佛达不得不重新构筑了防线,才勉强抽调出华德的第二列阶舰队,并命令起奔赴北部战线。于是,隶属第三列阶舰队的两位伊斯埃雷之子,只能以羡慕的视线目送着同僚朝远方更加激烈的战场奔去。
当然,类似的心情也出现在那位被羡慕的对象身上。主张“战争也是人生的一部分,是人生就当然要悠闲度过”的华德,极其渴望驻留在战况平稳的若拉星系,在行军过程中亦频频向命运之神唠叨抱怨,但还是总算在预定时间内抵达了帝国中部的某枢纽星系,然后便接到改向自由星系同盟支援的命令。
“开玩笑,我根本就没听说过这种事情……”原本愤愤不平的黑提督,在翻到情报书的后面几页后便默然不语,而表情则是带着模糊笑意的沉默。“以一己之力居然能够作到这种程度,不愧是传说中的海特兰德公子啊!为了不被抛下太远,我或许也该稍稍努力一下了吧……”
接下来,直到和艾琉雅统率下的同盟舰队汇合前,这位以怠惰根性而闻名的提督表现出罕见的勤勉,并在同盟友军的强力支援下,确实击败了那支远征同盟的彼安军——尽管最后的结局是在出人意料。
在同盟诸务告一段落后,第二舰队便沿同盟境内的“门”前往了与之交界的帝国北部战线。而那时候大提督米尔丁正刚刚指挥“深红”
统合舰队粉碎了联邦军的进攻。得到第二舰队这支强力援军后,米尔丁一口气趁机将战线推移到联邦府星系前。不过其太过炽烈的攻势造成了后勤系统的沉重负担,其攻势也因此被迫达到了界限。
联邦军此时却得到来自彼安共同体的强力援助,并抓住时机给予了对手不小的伤害。于是,“深红”不得不暂时撤退到其中一座枢纽星系,以重整旗鼓。然而联邦军却趁此机会稳住了防线,于是续南部战线的沉默后,帝国的北部战线又跟着进入了与前者类似的僵持局面。
“原来如此,优势不足啊……”在雅丽亚叙述完毕后,天空就像沉思般闭上眼睛,喃喃自语着。“没想到帝国居然在两条战线都陷入了如此尴尬的局面,难怪会在第十舰队身上下如此大的赌注……”
虽然同时和彼安共同体及巴雷亚联邦两线作战是不得已的事情,但在等待状况恶化前,应该还有更积极的对策把?如果一开始就与自由星系同盟缔结军事同盟,那也许就能在相当程度上减轻来自巴雷亚联邦一侧的压力,并专于优先解决彼安共同体,说不定同盟中部诸邦也会因此而保全下来。
不过对于高傲的夏兰而言,如此借助他人的力量,应该是不曾考虑的问题吧?虽然在大多数时候这份高洁都是值得赞赏的存在,但依据状况不同,也还是有被批评为“不懂变通”的时候。
“……算了,好歹总算是避免了最坏的状况,也不能在苛求更多了。”天空轻轻摇了摇头,“至少帝国在战略上已经立于不败之地,接下来只要花上足够的时间。应该能够找到打破现状的办法吧?”
“嗯,确实。”雅丽亚点点头。因为彼此思想完全同步的关系,所以即使不用刻意说明,她也确实了解到天空口中的“最坏的状况”是指的什么。“如果当时被彼安成功征服同盟的话,那帝国此刻面临的可就是三线作战的局面,势必在战略上沦落为防守一方,而‘三国同盟’的优势则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明显化……”如此说着的雅丽亚,不禁以敬佩的目光看着长官,“若不是阁下以奇谋打破彼安军战略的话,那帝国可就真的危险了。”
“那不过是钻空子罢了……”就像说“不必在意”似的,天空轻轻摆了摆手。
认真说起来,彼安军侵攻自由星系同盟的战略构想,其源头为被彼安俘虏时那心血来潮间的野心。因此就算竭力打破其战略,对天空来说,也不过是某种形式的赎罪而已,实在不能堂堂正正垮耀的事情。
此外,虽然与那位为逃避辛苦责任而刻意降低自己评价的米虫提督有着本质上的不同,但相较起他人的期望来,天空对自身才能的评价其实要低上许多。而这份谦和的品性,正是这位原本出身地上世界的少年获得包括诸位根源氏族之长在内的夏兰人普遍好感的原因。
“是这样的吗……”雅丽亚仿佛困惑般稍稍偏头,注视长官的目光中骤然荡漾出盈盈笑意,“我认为,你其实可以更骄傲一点的,阁下。”
“骄傲?你是说……我吗?”天空仿佛很意外雅丽亚的建议,稍稍沉吟后,慎重地拒绝了这一提议,“……不,还是算了。据我所知,骄傲和悠闲可是从远古开始就在彼此间累计下了相当的怨恨,我可没有信心协调好这份矛盾,所以只要悠闲人生就好了。”
“是、是吗……”总觉得在什么地方听过类似的话,雅丽亚下意识地看向了上司胸前片翼翔士的阶级章,然后在心里面深深皱起了眉头。雅丽亚的操舵技术,虽然尚未达到亚姬那般浑然天成般的圆滑之境,却也很用心地照顾到了同行者那在某方面较为纤细体质,将加和减间的惯性改变抑制在了最小限度。因此,当联络艇在舰与舰间的虚空中飞舞时,天空得以专注于外界以高飞逝的景物上。
就算关闭了同位消隐系统,但外层的吸光涂料却依旧完美地履行着自身职能,因此天空还是无法分辨眼前飞逝的黑暗,究竟是真正的虚空,还是藏匿其中的侵袭舰。
“总觉得,这样似乎蛮危险的啊……”把郁闷的目光从舷窗处收回,天空不禁对只能靠着惯性改变来确认加状态的事实有所不满,“若是在战争中也就罢了,但若整备的时候也是这种模样,那应该怎么进行啊?”
“我想,这或许不是问题……”雅丽亚露出微微困惑的表情,而天空则同时感到一股将他按回椅子上的力道。“侵袭舰的吸光涂层,其实是可以根据需要改变形态的……嗯,就像那样。”
天空顺着雅丽亚的视线转向前方,只见在右侧不远处的虚空,一层黑暗正暖暖褪色,那已经转为深灰色的弧线勾勒出与侵袭舰稍有不同的流线。
“这是,旗舰?”天空回忆起了在资料上看到的名字,不禁觉得和眼前这般白银战舰很是搭配,“原来,它就是‘银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