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酒保街的某处,那场盛大的骚乱已经大致上平息了下来。然而,无言中弥漫开的紧张感,却仿佛连空气都化为了玻璃的碎片。
那位以自身实力一举镇压了这场骚乱的人物,犹如鬼神般的黑少年,正踏着缓慢而沉稳的步子走在呈破碎状的步道上。在他的前方不见半个人影,所有人都不自觉地退缩到了距离这位煞星足够远的距离。然而即使如此,那不断响起的鞋与地面的敲击声,却如同从幽幽冥界响起的魂鼓,让众人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到了于此相合的程度。
“嗒,嗒,嗒……”
就在众人的神经已经绷紧到不能再绷紧的时候,这蕴含着奇异魔力的敲击声嘎然而止,然后从步道的另一端,又响起了另一道类似鞋与地面的敲击声。不过,和之前那位黑鬼神的沉重之音相比,这轻轻回响的脚步声的主人显然更加从容不迫。
“呃……”略带慌乱的叹音在寂静无比的街道中响起,让众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是,这声音怎么听起来好像是那位黑鬼神出来的啊?难道说,那个人也有惧怕的东西吗?不可能吧……
当众人疑惑着,犹豫着要不要抬头看一下的时候,黑鬼神的脚步声又再次响起,不过这一次却是明显带上了慌乱与不安的乱律,并且是不断后退的脚步声。于是,终于有人勇敢地抬起头来……偷偷看向了那位少年研修生的方向。
令他们大吃一惊的是,那位亲手“葬送”了数千英灵的鬼神,此刻竟然满头大汗、面色惊惶。虽然这位黑少年是一付随时准备逃跑的样子,不过却偏偏无法有丝毫动弹。那模样,简直就像被蛇盯住的青蛙一样。
难道说,那边的神秘人物竟然是令这位鬼神都无比敬畏的强大存在吗?
这种想法在第一时间出现了众人的心中。不过尽管心中非常在意,但他们却觉自己就像那些不知为何呈现出四肢僵直状态的同伴一样,在背后那股恐怖气息的威压下(心理作用……),硬是连转动脖子这般简单的动作都没有办法作出来。
“天空,好久不见了。”
清丽的女声带着淡淡的温情在寂静的街道上响起,同一时间,那条无形中拴在众人心上的恐惧之索也骤然散去。从士们终于能够回头望去,不过却立即露出了无比惊讶的表情——那位声音的主人,令黑鬼神如此敬畏的存在,竟然是一位美丽无比的少女!
此刻,少女的脸上露出了如同见到旧友般怀念的笑容,然而,那双绮丽的双眸中却不知为何隐隐闪耀着绯红的光辉。
“哟、哟,夏音,真、真是好久不见了啊……”天空冒着冷汗,慢慢向后退去,而他所畏惧的对象却也同时加快了脚步,那轻轻响起的脚步声让少年的心跳顿时狂跳了起来。
“你在害怕什么,天空?”夏音一步步逼近了与天空的距离,语调却越来越柔和。“你刚才不是那么威风,一个人就击倒了这么多人吗?这场骚乱能够如此迅的得以平息,可是有很大部分是你的功劳啊……”
“不,那只是运气而已……”在公主殿下那逼人的气势面前,天空步步后退。之前那位傲视苍穹的黑鬼神已经无影无踪,现在剩下来的,只是位小心翼翼的赔笑着、生怕一不小心就招来灭顶之灾的少年。
“对、对了,为什么夏音你会在这里啊?”情况异常危急,天空不得已下动用了曾经极为不齿的话术企图暂时回避目前的绝境,不过却挑错了要转移的话题。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吗?”那对已经完全呈现出绯红色的眼眸突然凝视着天空的脚下,然后微微颔,说道:“你可以向正被你踩在脚下的那个人问一下,他一定会给你满意答案的……对吧,克里帕斯?”
闻言,一直处于“昏迷”状态的炮术士突然抬起头来,用无比悲愤的声音大喊道:“舰长啊,你要为兄弟们主持公道……呃啊!”
天空狠狠一脚把这位尖耳朵的翔士重新踩进了地底,然后才骤然现到自己目前所处的状况究竟是多么恶劣——在他面前的这位菲恩伯德王家第一公主殿下,那对原本呈现出冰蓝色的眼眸,此刻已经完全变成了火红色,并且正持续放射着无比愤怒的凶光。
“火、火瞳……”少年颤抖着,从牙齿的缝隙中蹦出了这个词汇。
火瞳,这是十三根源氏族之一,皇族亚诺莱维涅特有的基因符号。
虽然平时这个特征平时并不会显露出来,但当亚诺莱维涅家族的成员情绪激动时候——特别是愤怒的时候,他们的瞳孔就会转为火红色。因为随之而来的必然是亚诺莱维涅那无人可承受的雷霆之怒,所以这种类似恒星完全燃烧般的火红色,被公认为宇宙中最美丽、最危险的颜色,并且冠以“绯炎之瞳”的异名。同时,那破坏力无与伦比的亚诺莱维涅之怒,也被人们称为“绯炎之怒”。
现在,天空似乎就即将成为有幸体验在所有传说等级的恐怖事物中排名第一的,“绯炎之怒”的幸运儿了。
“对、对了,那艘返回研修生宿舍的交通舰好像马上就要出了啊!抱歉,夏音,我……”如果不是心中的理智之光被恐惧的暗云所遮蔽的话,那么天空大概就能找出一个不这么烂的借口,而没有彻底解除理智枷锁的公主说不定就不会作出以下的行为了。
总之,在上面假设的条件都没有达成的情况下,在天空转身溜走的那一刻,菲恩伯德王家的第一公主,以熟练的手法拔出了腰间的枪械,然后对着那已经飘逸到数米之外的人影,轻轻地扣动了扳机。
“嘭!”伴随着大气炸裂的声响,一道黑色的菱形物体从枪膛中疾射而出,不断旋转的棱角在虚空中化出无数螺旋后,终于靠近了目标,然后再那一瞬间……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璀璨无比的青蓝色光辉伴随着不幸者响彻天宇的惨叫声,同时充盈了原本寂静无光的空间。为这剧烈的声光所震荡,众人一时间不由得陷入了暂时的呆滞状态。
而当他们恢复视力后,先看到的,却是那位曾如鬼神般肆虐了好长时间的少年全身焦黑的躺在地上,口吐白沫,并且四肢正呈现出某种规律性痉挛的凄惨模样——偶尔还能够看到青蓝色的电光在他身上隐隐闪耀。
“啪!”随后,轻轻响起的物品掉落声让所有人都不禁颤抖了一下,而当他们寻找到声音的来源是,更是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个呈六菱形的深蓝色弹头,该不会……是、是是是是电磁干涉弹吧!就是那种通过输入一瞬间的高压电流,甚至可以让最先进的电子设备瘫痪武器?而她、她她她居然把这种东西用到生物身上?这、这这简直就是……
一股止不住的寒气从众人的心灵深处涌出来,瞬间就弥漫到了全身。就算被那位黑鬼神盯住的时候,众人也没有感到如此冷澈入骨的恐惧感。而当他们战战兢兢地抬起头,目睹到那位红瞳少女以傲然之姿走过去,轻踢那具焦黑“残骸”时那似乎毫不在意的表情时,数千颗心更是瞬间沉到了恐惧的深渊。
“洛克啊,”埃尔玛用温柔的声音呼唤着那位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潜回这边的丈夫,向他确认道:“现在,你还感到失望吗?”
“呃?”洛克先是呆呆的看了妻子好一阵子,然后才一个激灵地猛然甩了甩头,用略带颤音的声音回答道:“埃尔玛,我看,以后我们还是不要在舰长大人面前争执了吧?”
……………………
就算如何严格军律,人类历史上也还没有哪一支军队能够完全杜绝违反军律之事件的生,即使是银河中公认军律最严的苍穹军也不例外。就算不计算下级从士间经常生的诸如斗殴、赌博等违规行为,在上级翔士间也偶尔会出现决斗之类的事件。
事实上,军队本来就是为破坏而构建的组织机构,倘若像其它政治机构一样在个人作风上都完全文明化,那所造成的后果也仅仅是使这个为破坏而诞生的机构不再具备其功能而已。虽然和地上战争不同,星际战争中更依赖于理智的计算和冷静的判断,但作为战争中对士兵的最基本要求,一定程度的悍勇之气还是必须的。
所以,苍穹军基本上对偶尔生的私斗或小规模骚乱采取不干涉政策,即是当事的最高负责人进行全权处理。比如,在舰内生的骚乱就由舰长自行处理,而影响范围若是一支分舰队的话,那就由担任分舰队司令的准提督负责判断。除非判断的结果过了当事人处理的权限,或者事情后果严重到影响了苍穹军整体,这才由军部直接派出律刑队(相当于地上世界中的宪兵部队)进行处理。
为了苍穹军的名誉,必须说明的是,律刑队一直以来都是苍穹军组织体系中最为清闲的部门,在苍穹军数百年的历史中,动用到律刑队的数量简直可以算得上是屈指可数。就算加上现在的这一次,那个数字也还是没有过两位数的界限——事实上,苍穹军最高统合监督大人到现在也还没有下定决心出动律刑队,虽然某位元帅阁下从一开始就强烈主张严惩那位罪魁祸。
“真是麻烦啊,没想到那三个家伙居然能惹出这么大的麻烦……”老公爵摇头叹息着,将手中的那份来自元帅府的报告书顺手扔进了自动收纳柜中。
唉,原本以为终于好歹算平安地将他们送到了舰队实训期,可以稍微轻松一下,接下来就轮到塞恩那家伙头痛了……完全没想到,那三个人居然还是能把麻烦惹到需要他最高统和监督出面干涉的地步。
“伊曼纽之三角吗……”老公爵轻轻说出了这个今后将注定成为传奇的名字。
得到古老文明祝福而获得远远凌驾于时代之上武力的海特兰德家幼子,拥有了苍穹之民中最高等级天才的艾纽霍嘉尔家幼子,再加上一位精力旺盛过头、犹如火种般走到哪里就把麻烦带到哪里的劳伦斯特家幼子——这三人的组合简直就像把行星破坏炮交到战争狂手中一样危险。
虽然在这三人当初合宿的时候老公爵就曾经隐隐嗅到股危险的气息,不过那时候因为其它两人还暂时没有太大的劣迹,所以老公爵便将这份不安来源归结到了艾纽霍嘉尔家幼子的存在……不过从目前这份报告看起来,艾纽霍嘉尔家幼子反而是那三人组中最安分守己的人物也说不定。
“嗯,如果不趁着现在给他们一次深刻教训的话,那将来恐怕就没有人能束缚得了那三人了……总之,还是得处罚他们一下才行!”老公爵下定了决心,然后开始呼唤起某人来。
经过最高监督的同意,刑律队终于迎来了建队之后值得纪念的第一百次出动。在最初的几天中,他们一举逮捕了近万名参与斗殴事件的从士及翔士——由于其中有三分之一的人目前正躺在再生槽里集中治疗,所以这次逮捕行动行动最长应该会持续到一周以后。
同时,这场骚乱的调查工作也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在进行了大量分析取证后,虽然非常震惊甚至不能置信,但刑律队还是作出了那两位被所有人认定为罪魁祸的研修生无罪开免的判断。当然,这个判断立即引起了包括塞恩元帅在内的所有苍穹军上级翔士的强烈疑问,但当刑律队向众人展示了那张由署名为“深绿贤者”的匿名者提供的记忆晶片后,所有的质疑者都哑口无言了。
晶片上面记录的是这场斗殴从头到尾的过程,从上面可以看出,最初出手的是突击舰“雷霆”的从士。另外,虽然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但两位研修生从头到尾都处于被迫防御状态。尽管海特兰德家幼子在最后还是主动出手,以他那得自古老文明的神奇力量一举镇压了骚乱,不过若纯粹从客观上来判断,这反而应该是被列入有功者的行为——虽然接受这个事实对众人的主观来说无疑是场巨大的挑战。
最后,军部总算是勉强同意刑律队的判断,让那两位研修生无罪开免。而既然作为最大责任者的两人都无罪开免的话,那其它参与者无论如何也无法问罪下去了,于是这场苍穹军历史上罕见的骚乱最后就以最默默无闻的方式被埋没在了时间的长河中。除了那数千位伤者外,没有留下任何书面形式的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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