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干掉许敬宗利远大于弊。父母亲也许暂时的不高兴,可没有这个厉害的,并且潜在暗处的敌人,自己日子将会安稳多了。或者如魏元忠所说,做了太子,必然做好有人踩有人捧的准备,但连许敬宗都干掉了,其他对自己不满的人,也会思付一下,有没有许敬宗的计谋,有没有许敬宗的手段资源,有没有许敬宗在父母心中的位置
父母嘛,都是可以慢慢安慰的。
权谋之术不行,做一个乖儿子难道还不行?不要说自己了,千古以来,向自己这个母亲佩服低头的英雄好杰,不知凡几。自己算什么?
但李威也没有想到来得如此之快……
……………
隔了八百里,天气不可能一样的。长安也在落雨,小了许多,天地灰蒙蒙的,倒是树叶让雨水冲刷干净了灰尘,于是闪出一层层碧亮的色彩。雨水不大,全坐在一个凉亭里面,扮作了躲雨的行人。
看看天色,贺光珍道:“。”
“再呆一会儿。”小丫头说道。这一次态度很认真很积极。不是为了别人,是为了自家小娘子。许敬宗这个老家伙太坏了,居然上书让皇上下旨,着太子休掉自家小娘子。
不仅仅如此,还想用明崇俨作法,再次陷害自家小娘子。昨天又听阿郎说了,皇上与皇后下了圣旨,让万年县韦家的一个小娘子进入东宫陪侍。这又是许敬宗的主意
杨思俭是很苦闷的,他虽然是卫尉卿,真说起来,官职并不小,尽管这是沾了他女儿的光。可被许敬宗盯上了,不要说他,就是戴至德、或者阎立本这些个宰相,也会寝食难安。
大道理,书儿未必懂得,可也知道,这个许敬宗不除,不要说自家小娘子,自己主子全家,也未必有好日子过。因此,这些天盯得比贺光珍他们还要认真。
这个小丫头都说了,再呆一会儿,贺光珍与牛进二人只好重新坐了下来。
其时道路上行人已经看不到几个,毕竟下着雨,谁也不愿意出来,于是只剩下一片雨落在叶间,或者地上的沙沙声,却似同千万只蚕儿在吃着桑叶有些寂寥,有些无聊。
贺光珍在掰弄着手指甲,牛进闭目不语,神游天外。
也不是没有行人,但大多数是偶尔的农夫经过,雨天来了,还是难得的雨天,却是要做许多事的。不过行色匆匆,很快没入一大片庄稼里面。
又有二人过来,穿着雨蓑,向东边走去。贺光珍与牛进二人,依然没有注意,书儿眼睛却瞪大起来,脸上露出恐惧,浑身哆嗦着。别以为想立功心切,真看到了,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还是很害怕的。毕竟这群人真敢杀人,而且连太子都敢杀
贺光珍看到她异样了,问道:“书儿,你怎么了?”
“就是他们,奴婢还认识,他俩,他俩都是……”
“谁?”牛进眼睛睁开了。
“就是他们,”书儿指着前方两个人,已经走了过去。
“看清楚了?”
“看清楚了,而且是俩人,奴婢不会看错的。”
贺光珍与牛进对视了一眼,立即说道:“书儿,你立即回府,这里的事与你不相干了,切记,此事不可走漏半句。”
“奴婢知道。”还是很害怕,连站都站不起来。
二人现在也顾不了她,得立即跟上去,一个人跟过去,都不大放心,这群人可是亡命之徒。不过关福回来,带来了狄仁杰的计划,另外又带来几名帮手,只要按照狄仁杰计划去做即可。
两人动身,不过不是一起,一前一后,隔得有些远。渐渐地,就到了金光门。牛进扭回头,向远远吊在后面的贺光珍看了一眼。有些明白了,其实那所庄子,以前也盯过两三天,却没有发现。不是不出来,大约都在隐蔽的时间出来,不是今天落雨,雨还落得不大,穿着蓑衣能勉强出门,正常时间过来,都未必能看到。
当然,此时二人已拉开一段距离,又隔着雨幕,自然看不到对方的眼神,不过意思都是会意的,毕竟是狱吏出身。
进了城门,牛进看到边上一辆马车,手一招,车夫走过来,说道:“郎君要车?”
“正是,”价格没有问,地点也没有说,手一掏,从怀中掏出几百文钱,也没有数,递了过去。
“这个,这个。”
“驾车就是,某不缺这些钱。”
“谢谢大郎。”车夫立即换了一副笑脸,称呼也从郎君改成了大郎,再改就是阿郎了,又说道:“大郎,到什么地方去?”
“某看到一个恩人,只是不大确认,你驶过去,让某辨认一下,不过不要声张,跟上即是。”说着指着前面那两个人,因为说话叫车,又怕他们知晓,本身距离就拉得远,这一会儿功夫,更远了。好在是雨天,街上人并不多,又在金光门到春明门这条主道上,大道很直,依稀能看见。
“喏,”车夫高兴地答道。这一次遇到贵主了,这一把钱最少有四五百文吧。驾着马车就跟了过去,一会儿追上。牛进在车里看着这两个人,一个是方脸,一个是国字脸,身材长得很魁梧,国字脸的却颇是胡人,也有可能是胡汉混血血统,头发与胡须有些卷儿,眼睛珠也略略发黄。不过二人长相都不凶恶。
当然,以他们的阅历,不会以一个人的长相来看一个人,审过的案子很多,有的看似一个文弱书生,同样是杀人犯。两人大约都在三十来岁,不过选择在雨天出来,是防止万一的,并没有多少机警心,一边走着,一边低声说话,都没有发现一辆马车吊过来。
牛进喝了一声道:“停。”
车夫将马勒住,牛进从车内走了下来,不顾一把毛雨在下,冲着那名半胡人走了过去,将他抱住,大声说道:“恩人啦,没有想到在京城,让我遇到你了。”
两人莫明其妙。
牛进摇着此人的胳膊肘儿,说道:“恩人啦,难道你忘记了,去年我押送一批家中贵重货物到东都,路过华州时,遇到一群劫匪,不是恩人与你的同伴相救,那一次不但价值八千多缗的货物会被歹人劫走,连我的性命都保不住了。”
两人听到这里,对视了一眼,大约此人认错了人,不过有几个词眼让他们注意了,家中的货物,八千多缗。不知道他是哪儿人,单是家中的一批货物,虽然用了贵重二字,可就价值八千多缗,此人家境不俗。
半胡人迟疑了一下,含糊地说道:“此须小事,何足挂齿,只是当时看不习惯。你不提,某都忘记此事。”
“是啊,阁下高义,当时我看到家中的两名仆役被害,都吓傻了。恩公离开,我没有询问恩公尊姓大名,连一声感谢都没有说。事后我十分愧疚,连家父也将我狠狠责备一顿。天有眼,居然让我在京城遇到了你。来,来,来,我们到袭香院,我来请客如何?”
自从香雪离开袭香院,袭香院名声稍微坠了一些。不过袭香院也不是只有香雪一个美ji,还有其他的美ji,生意依然很好,在长安依然有名气。当然,那个消费也是一个价格。
俩人又对视了一眼,遇到了一个有钱的主了,也遇到了一个凯子,再说,俩人出来,正是关了许久,出来放松的。于是半胡人又是含糊地说道:“这个怎好?”
“恩公,你不用再推辞了,这一次遇到了你,无论如何,也要报答,否则我回去后,家父又要责怪,还是上车来说吧。”说着,将半胡人拉上了马车,“恩公嘛”,自然要亲热些,另外一个人也邀请了,可态度需要两样的。
上了马车,牛进又问道:“敢问恩公尊姓大名?”
“不敢,在下免尊姓赵,名全儿。”
“原是赵恩公,不知上次还有两位恩公呢?”搭救嘛,又是敢杀人的歹徒,自不是这个“赵全儿”一人能办到的。
“他们不在京城。”
“那是遗憾了,不知道赵恩公可知他们去向?”
“他们去了巴蜀。”
“这么远?”牛进想了想,从怀中掏出一锭金子,大约有二十几两,说道:“赵恩公,看到他们,请将这锭金子带给他们,这是我的一片薄意。”
十几两黄金,可不是一笔小数字。赵全儿与另外一个人,用贪婪的眼神,不自觉地朝牛进怀中又瞅了一眼,但脸上装得很正派:“路见不平,阁下请我们喝些酒即可,如得金银,却失了侠义之心。”
“我也知道阁下三人高义,可人有旦夕祸福,钱财说出来很是污口,终是能用上的,防止万一吧,再说,又是带给另外两位恩公的。”说着,硬往赵全儿怀中塞,拉扯了一会,终于半推半就地收下来。
马车就到了袭香院,牛进对老鸨们大喊了一声:“来最好看的小娘子,上最好的酒菜。”
“喏,”老鸨眉开眼笑地应了一声说道:“三位郎君请坐。”
将他们安排在一个雅间,又喊了三位很是年青貌美的粉头过来相陪。不过二人也没有完全放松警惕,酒喝得却是很少,只是狎玩着粉头,或者吃菜。其实袭香院是清倌人,尽管大多数粉头挂羊头卖狗肉,毕竟第一次,只是让他们吃过豆腐,进一步不可能了。反而心中不开心,可花的是人家的钱,而且比进“荤”馆楼阁花的钱更多,怕让这个凯子识穿,不大好说。
也是必须的,进了那些真正的窑子,上了床,什么都不好弄了。喝着酒,天南海北地说着话,不过三人十句话当中多半九句是假话。正在赵全儿二人有些不耐烦的时候,隔着帘子,牛进看到贺光珍、关福他们全涌了进来,心中有了底。乘着二人在两个粉头身上揩油调笑时,将趴在自己身上的粉头往怀中一按,手迅速从袖中掏出一个药包,一抖,粉末落在酒壶里,迅速融化。然后替他们将酒碗斟上,说道:“来,我再敬二位一杯。”
两个人没有想起来,一仰脖喝下去,只喝了一半,但也足够了。牛进对吊在自己身上的粉头说道:“来,唱个曲儿吧。”
小曲子唱了起来,可只一会儿,赵全儿与另一个同伴踉跄地站起来,手指着牛进说:“你……你……”还没有说完,身体轰然倒了下来。
“哎呀,你们怎么喝醉了?来人啊,将他们扶上马车。”
三个粉头隐隐感到不对劲,可看到此人刚一说完,就从外面走过来好几条大汉,架住二人就往外面走,不敢吭声了。
先后上了早准备好的马车,立即扬长而去,贺光珍与牛进等人看着还在昏迷中的二人,脸上露出惊喜之色。立大功了,惊天大案,就要从这时揭开真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