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雪将一缕青丝挽在脑后,穿着浅碧色的曳地长裙,画柳却将额头的头发中分在两鬓,穿着一身桃红色的裙子,两个少女婀娜走来,当真儿比花还要娇美。
其实也与年龄有关。香雪二十二岁,画柳二十一岁,不知道这个时代是什么标准。这样的年龄段,身体才全部长齐整了,也更符合李威的审美标准。无论杨敏,或者徐俪,俏丽无双,却小了一些。
又从小受了严格的训练,连走路的姿态都十分雅观。
看着李威盯着这两位少女,碧儿调皮地捣了捣李威的胳膊肘儿,低声说道:“很漂亮哎。”
“傻丫头!”李威心痛地在她头摸了一下。
象碧儿这样的少女,放在后世,几乎绝迹了,但这个时代就有,比如长孙皇后,同样也不是一个吃醋的主。不过就是这时代,也是大熊猫一样稀少。
“参见殿下,听说殿下生病了,奴婢谢罪。”两个少女款款地施了一礼,不管是不是与她们有关系,贺兰敏之派人追杀太子,也是多种仇恨积攒起来的。她们在中间也起了一些作用。这几天很是惭愧不安。
两个少女相貌好,举止好,又能主动承担责任。李威再次心中叹息了一声,却无形中更对她们增加了一份好感。
“孤很好,不是你们所想的。不过喊你们前来,是有一事相商。”
“殿下请吩咐,奴婢万死不辞。”
“没有那么严重,既然孤已经伸手援救,万不会将你们再往火坑里推的。不过你们也知道,你们呆在东宫,终归有些不大妙。”
“奴婢这就离开东宫。”香雪说完,两人立即站起来。
但眼中颇是凄苦。离开了东宫,只好回各自所在的馆院。正好贺兰敏之被太子将脸划破,无处发泄,她们回去抓个正着。如果不是考虑到这个,她们早就向太子告辞了。
“坐下,”李威说道:“听孤将话说完。”
话有了转机,两个美少女立即坐下来。
“孤在京城认识了并州法曹,他叫狄仁杰,为官清廉,颇有才干,将来前程不可限量。孤将你们托负给他,只是他不象其他官员,会有贪污受贿的情况,日子过得会很清苦。”
两个少女品行是好,可在各自的楼馆中,都是头牌姑娘,除了名声不大好听外,也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同时还配备了伺服的丫环。托负给狄仁杰,都是一个好去处,只怕她们未必过得惯那种清苦的生活。
香雪低下头,低声说道:“既然太子安排了,奴婢愿意前往就是。”
听腔调,依然很凄苦,难道不高兴?李威正在开口,香雪又说道:“临行之前,奴婢为了感谢殿下,可否让奴婢为殿下弹奏一曲?”
“行啊,碧儿,将那把瑶琴拿过来,”都将她们带入东宫了,听她们弹一首曲子,也不算什么。
“殿下,能不能让奴婢为殿下画一幅画?”画柳道。
“你们怎么啦?狄法曹才华出众,早迟要进京的,你们怎么就象生死别离一样?”问完了十分后悔,自己都说了什么呀,难道狄仁杰进京后,自己还要与她们会面。
香雪摇了摇头,坐了下来,弹奏起来。琴音悠扬,只是有些幽凉,这首曲子,李威倒是没有听过,弹奏完了,李威问道:“这是什么曲子?”
“这是《清商乐》中的《莫愁乐》,我朝十部乐,其他多来自胡族,我朝威武雄壮,所以京城多喜胡人胡风,象《燕乐》、《高丽》、《西凉》,特别是《燕乐》来自《龟兹乐》,七声皆可以为调首,声乐繁杂多变,因此深受时人喜爱。但在以前,雅乐多以宫音为调首,《清商乐》则是以商声为调首。变化少了一点,只是清丽雅淡,却合了奴婢的性格。其他音乐皆不精,唯独存下来的六十三曲《清商乐》侥幸都会弹奏一些。”
“孤还是第一次听到,却另有一番小家碧玉之味。”不是没有听过,以前的太子听过,但李威确实是第一次听到。
“嗯,正是,《清商乐》乃是隋文帝平陈,从江南所得。后来隋唐更替时,又遗失了部分,许多名曲皆已失传,周曲中唯有《白雪》的谱子还在。《莫愁乐》原来是《石城》,乃是南朝宋竟陵太守臧质于城上眺望,见群少年歌谣通畅,于是作此曲,歌云,生长石城下,开门对城楼。城中美少年,出入见依投。后来竟陵城中有一女名叫莫愁善歌谣,歌云,莫愁在何处,莫愁石城西,艇子打两浆,催送莫愁来。于是时人又根据《石城》重改了曲子,出来了《莫愁乐》。后来这个故事开始演变成一段凄美的传说,在山南道流传开来。于是乐曲也渐渐变得凄婉。”
她娓娓而谈地将这段历史道来,却别有一番风韵。
才学儿又很好,李威心中暗叹道,难怪被人称为京城三大名妓,不但是美丽,这份学问、品德,这份气质,都在无形地给她加分。
但他心中再次汗滴。原来这个莫愁不是后来南京的莫愁,却是后来湖北的莫愁,怎么让人生生搬到南京去了?幸好自己为了逃跑,看了许多地图,否则刚才一插言,就会闹一个乌龙出来。
香雪又说道:“同样是商声为调首,《石城》更为欢快明朗,《莫愁》则稍慢,不过更为清婉。殿下,你听听其中的区别。”说着双手搭在琴弦上,再次弹奏起来。这一回乐声果然一变,就象一个欢快的少年,在骑马放歌,一扫刚才悲凉之气。
李威却有些不悦,说道:“如果你们不愿意,孤不会强求。”
“奴婢那敢,奴婢只是一个妓子,能得幸成为并州法曹的婢女,也算是三生修来的福份。”
李威忽然大笑起来,难怪开得生死别离一样,不但他在笑,连碧儿也在笑,笑得两位少女莫明奇妙。笑完了,李威说道:“是孤不好,没有将话说清楚。这位狄法曹品行端正,非是你们所想的那样。再说,也不是让你们做他的婢女,是做他的养女。”
“当真?”两个少女惊喜地异口同声问道。
并州法曹在京城真不算什么,可在地方上也算一个重要的官职,最主要经过这一洗白,她们就等于换了一个人生。
说到这里,李威却羞涩起来,道:“可是孤却遇到了一个困难。孤想赎出你们,可孤却没有钱了。”
说到这里,也挺郁闷的,一个堂堂的太子,居然连赎两个粉头的钱都没有。
解了心结,看到李威的样子,香雪与画柳两人抱成团,咯咯笑了起来,笑完后,说道:“殿下,你为什么不早说,奴婢虽然存的钱不多,可是赎出自己还足足有余的。只是在那种场合,终没有遇到一个合适的人,不得不委屈求全。”
不说则罢,一说虽然解决了一个困难,然而李威更郁闷,自己居然都没有一个粉头有钱!
………
“狄君,姚君与西门君,已经成了崇文馆的对话了。”魏元忠说到。说到这里,有些艳羡,他们与太子岁数差不多大小,只要熬一熬,熬到太子登基,前程似锦。
姚元崇与西门翀二人连忙施礼:“还要多谢二位提拨。”
“坐吧,”狄仁杰让他们坐下来,然后说道:“既然你们到了崇文馆做对话,狄某有一句话要对你们说一声。”
“敬请指教。”
“崇文馆皆是学士洪儒,为人方正。这固然是好事,教太子以道德文章,然而缺少变通,这一点你们要切记,至于分寸则自己把握。”
“受教。”
“狄某还是看好你们俩人的,正好狄某明天离开京城,却听到了一个好消息。”说完了,看着魏元忠道:“那个有没有弄来?”
“费了许多麻烦,弄来了,狄君请看。”
魏元忠说完了,将一卷卷宗交到狄仁杰手上,说道:“那一天案发,周国公府上共有三人揭发过的。与刘将军接触的人叫张邦彦,已经查明了是周国公府上的。大理寺官员要布下行文,缉拿此人,对堂公薄,被刘仁轨制止了。估计刘将军在袒护此人。但现在肯定不在京城。”
说到这里,他皱起眉头,说道:“但正如你所猜,此案有许多疑点。太子得到提醒,也是周国公府上一人举报的,叫刘汉三,还有一个人叫钟大锤,听名字是出身于普通家庭。”
这时代不识字的人占了多数,有的给孩子取名字,很土气的,甚至有王二麻子,张三李四种种。如果出身好,断然不会取刘汉三与钟大锤这样俗气的名字。
魏元忠又说道:“事后大理寺与刑部盘查,周国公府上却没有这两个仆役。怕弄错了,又根据太子描述的相貌与府上仆役进出的时间盘查,还是没有找到可疑的对象。倒是有一个重要的幕僚,叫刘录的人,此个主意大多由他出的,终南山绑架太子妃,也是他亲手主持的。可是在事后,果断地消失了。现在刑部已经发下文书,在海捕此人。这也是此案不解之处。”
“难道另有其人?”姚元崇问道。
“这不大可能的,太子仁爱,真正得罪过的人不多。再说了,武敏之得了失心疯了,天下间除了武敏之有这个逆胆,那一个人有这么大的胆子?”西门翀说道。
“那也未必,本来是没有这个胆子,但如果他侥幸得知周国公派人绑架太子妃,有意借这个浑水。成功了伤害了太子,失败了,责任也是武敏之的,武敏之想辨解,都无从辨解,”狄仁杰翻着卷宗说道。
心中一直怀疑,因此让魏元忠想方设法,将此案的卷宗拿过来。
“那么是谁?”魏元忠有些紧张地问。
“这是狄某一个假设,魏君,不用如此紧张。”看完了卷宗,狄仁杰说道,但他话锋一转:“就算有这个人存在,想伤害太子,也要问狄某同不同意?”
原来只是一个假设,三个人才松了一口气。毕竟他们都投靠了太子,可不希望太子再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