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床尾那里,面若桃花,满含了笑意的,正是昨天晚上的那个宫女,香月。
慧锦皇后昨天晚上一直挂心着太子轩辕兆郢,想着暂时把这个宫女放到一边,等到太子好了再慢慢收拾,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竟然这么快,就再次见到了这个香月,还是以这种姿态。
眼前的香月没有穿宫女的服饰,她穿了一套烟云蝴蝶裙,那烟霞一般的颜色,衬着她的肌肤娇嫩,细若凝脂,裙摆上的蝴蝶翻飞,栩栩如生,远远望去竟似要飞出裙子一般。
她的头发梳成了髻,青丝间一枝玉蝴蝶纹步摇,和裙子的蝴蝶相呼应,柳眉轻扫,眼角微扬,珠唇轻点。
真是一个美人。
只是这美,在慧锦皇后的眼中看来,竟是如此的刺眼,像是锋芒毕露的针,狠狠的扎来。
慧锦皇后的呼吸一紧,袖子里的手指猛然一握。
乾元帝一扭头发现了她,脸上的笑意不减,对她招了招手说道:“你醒了?快来。”
慧锦皇后调整呼吸,昂首慢步走过去,来到乾元帝的身侧,行了礼道:“臣妾见过皇上,皇上金安。”
“罢了,”乾元帝摆了摆手,伸手扶起了她,对着一旁的香月递了一个眼色。
香月立即上前施了礼道:“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臣妾?”慧锦皇后的心“咯噔”一下,虽然看她这身打扮也知道是这种结果,但是此时真切的听到,还是有些压不住心头的火。
“是啊,”乾元帝接过了话道:“香月甚得朕心,昨天晚上朕临幸了她,今天早上册封了贵人,赐号为纯。月儿她实在单纯可爱的紧,皇后,你不是经常说让朕召些新人入宫?月儿她不错,你觉得如何?”
慧锦皇后暗自咬牙,你都觉得不错?我还能说什么?不过是一个下贱的宫女,刚刚临幸,就被封了贵人,竟然还封了号,这算什么?到时候宫中那些个宫女但丹有点姿色的,谁还肯用心干活?岂不人人都琢磨着如何爬上你的床?
“皇后?”乾元帝得不到她的回应,忍不住开口提醒道,脸上的神色已经有了一点不快。
慧锦皇后把心中的百般滋味压了下去,笑着从头上拔上一枝金累丝红宝石步瑶,走到香月的面前,抬手为她插在发间。
香月一惊,急忙想要躲闪推辞,慧锦皇后笑道:“别动,这是本宫给你的见面礼,不能不收的。”
她说着,笑吟吟的转过头看着乾元帝,娇嗔的说道:“皇上您是在考臣妾吗?方才臣妾想着给纯妹妹送什么礼,都想得愣神了,昨天晚上没有回宫,出来的又仓促,这事儿又突然,都赶到一起了。”
她说着,指了指香月,“皇上瞧,好不好看?那枝步摇还是您之前送给臣妾的,如今送予纯妹妹,也算是匹配了,像臣妾这般年老珠黄的,到底是不如纯妹妹戴着好看了。”
香月一听,脸色一白,急忙就要跪下请罪,慧锦皇后轻声一笑,抬手拦下了她,“瞧你,本宫不过是向皇上说句玩笑话罢了,你也当真。”
乾元帝一听她说这些,脸上的笑意又浮现了出来,“皇后大度得体,月儿乖巧懂事,你们都让朕高兴。”
轩辕兆郢冷眼旁观,始终一言未发,他的目光沉沉,是阴冷的寒意。
洛九卿刚回到洛府,便听白墨说了这件事,她不禁一愣,“什么?这个时候,他竟然还有闲心纳什么贵人?”
白墨一笑,“说得就是,想必皇后那边已经气得呕血了。”
洛九卿放下手中的茶盏,“她那个性子,如何能够不气?不过,这次乾元帝也是奇怪得紧,这个时候,轩辕兆郢病体沉重,外传他还是最宠这个儿子,这种时候竟然还有心思临幸一个宫女,还挑在这个时候册了封,真是没有最过分,只有更过分,看起来,他所谓的父爱,也不过如此。”
白墨点了点头,“主子说得极是,这一次,皇后可快坐不住了。”
冬灵在一旁冷哼了一声说道:“活该,谁让她们一心只想着害人,当初公主在洛府时,她们的眼睛可都在头顶上长着呢。”
洛九卿看着她气呼呼的样子,暗自好笑,“冬灵说得对,接下来你就耐心的等着看好戏吧。”
“奴婢当然要看,”冬灵点了点头,“而且还要睁大了眼睛看。”
洛九卿想起在城外客栈中的几个南疆人,看他们闲得无聊在院子里摔跤,想必是等着对方的消息,现在要弄清楚的是,与他们接头的人是谁呢?
她沉吟了片刻,对白墨说道:“吩咐下去,查一查广汇钱庄,看看他们的背景,东家是谁,另外……宁王府的情况最近如何?”
白墨正要说,冬灵上前说道:“公主,关于宁王府的事儿,奴婢知道。”
“你知道?”洛九卿微微诧异。
“对,”白墨在一旁笑道:“您前些日子在拓拔,后来又忙着周柏青搞出的那些事儿,冬灵可没有闲着,安王殿下身边的张培忠负责整理城郊的那些穷苦百姓的资料,因为当初这事儿您也是知道的,冬灵就自告奋勇去帮忙了。在那儿认识了一个婆子,正巧是在宁王府里做事的。”
洛九卿听着白墨的话,理清了这里边的关系,她点头说道:“那你去安排吧,宁王府的事儿我来问冬灵。”
“是。”白墨转身走了。
洛九卿看了看冬灵,端起茶来喝了两口,“资料整理的如何了?”
“已经差不多了,”冬灵说道:“张培忠做事很认真,大部分都是他在做,奴婢也就是帮着处理一点琐碎的事情而已。”
“嗯,”洛九卿又问道:“那那个婆子是怎么认识的?她不知道你的身份吧?”
“不知道的,”冬灵急忙说道:“张培忠和奴婢每次去的时候都是换过装的,他说他经常在安王殿下身边,奴婢在您的身边,怕被人认出来,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所以,从第一天的时候我们就是换装的。”
洛九卿没有答话,冬灵又继续说道:“张培忠说,奴婢是个女子,出现在那种鱼目混杂的地方总不太安全,所以奴婢每次都是女扮男装,那个婆子也是因为有一次下雨差点摔倒,张培忠眼疾手快救了她,我们才认识的。”
洛九卿听着她一口一个“张培忠说,”心里慢慢估算着,自己是不是该备嫁妆了?
“那你都打听到了些什么?”
“哼,”冬灵冷哼了一声,说道:“公主,您当初说的真是不假,嫁过去也未必就是好日子,也不见得就是圆满了,真是果然如此。大小姐心心念念想要嫁到宁王府去,可是据说……从大婚到现在,宁王世子只……”
冬灵的脸微微一红,声音也低了几分,“只在她的房中过过一次夜,而且还是酒醉了之后,宁王妃也不太给她好脸色,话里话外责怪她拢不住世子的心呢。”
洛九卿冷声一笑,“拢不住心……轩辕佑泽,有心吗?”
冬灵咬着嘴唇,半晌说道:“该!谁让她当初那样,哼,自作自受,怪得了谁?”
洛九卿没有说话,是啊……自己处心积虑做出的选择,能够怪得了谁?
她此时担心的不是洛霓裳会怎么样,而是宁王府,这阵子一直在忙其它的事,忽略了宁王府,现在的宁王府,似乎太安静了些。
这究竟是宁王在明哲保身,想要置身事外,还是因为本身就在漩涡中心,做出的假象?
一切,都不能匆忙的下定论,更不能只看表面。
洛九卿转头对冬灵说道:“关于京郊百姓的事,是件有利于民的大好事,还是要继续做下去,我这边就放你的假,若是张培忠邀你前去,你尽管去就成。”
“可是,公主……”冬灵有些犹豫道:“奴婢还想好好的伺候您……”
“我这里也有许多事情要做,并不见得时时在府中,你放心去做,没事的,”洛九卿说着,微微笑了笑,“又不是把你打发走,不用你伺候了,紧张什么?”
冬灵的脸又是一红,她垂下头去,低声说道:“是。”
洛九卿慢慢饮着茶,想着还是要好好的打听一下张培忠的底细才是,冬灵是自己身边的丫头,这丫头心思耿真,是个没有什么心机的,可不能就这么草率的把她给嫁了。
洛九卿在府里度过了半天的悠闲时光,下午白墨就打探来了消息,广汇钱庄的老板姓郑,是十一年前来到京城的,不到一年的功夫就开了这个钱庄,十年来并没有什么不妥,也没有做过什么违法乱纪的事,在当地的口碑也算不错。
白墨汇报完,又继续说道:“主子,属下安排了两个人监视,有了消息随时来报。至于那个姓郑的,要不要安排两个人混进钱庄里去当伙计之类?”
洛九卿摇了摇头,“现在的情况还不太明朗,不要急于一时,有人暗中监视便好,其它的还不要跟得太紧。”
“是,属下明白。”
洛九卿想着,这个广汇钱庄已经开了十年,到底是那个给出消息的人无意中选择了那里,还是因为它本身就有问题?
如果真的是这个钱庄本身有问题,那么它已经埋了十年之久,单是这个沉得住气的心性,就足以让人心惊。
往往这种人,是格外的小心谨慎的,所以,洛九卿暂时还不想打草惊蛇,不能惊动那位姓郑的老板。
此时,墨白从外面走了进来,“主子,宫中传来消息,太子的病已经好了大半,可以下床到院中走动了。”
“噢?”洛九卿挑眉微微一笑,“看起来想让慧锦皇后相信那药不是什么灵丹妙药都不行了。”
“正是,”墨白冷笑,“她现在的日子也不好过,一方面因为那个新晋的贵人焦头烂额,一方面还要想着如何把那瓶药拿到手中。”
“让她自己乱去,”洛九卿说道:“你们先休息休息,对方乱起来的时候就看热闹,等到乱成了一锅粥,再伺机下手。”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