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维知道司言一直对扶风心怀敌意,便也不再说什么。他突然想起自己前世的时候,许多人抱怨的“别人家的孩子”,也许对司言来说,扶风就是那个“别人家的孩子”吧?
罗维转了话题说:“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知道什么?”
“呃。”罗维噎了一下,“知道我是你的……皇兄。”
“总之,比你想象的要早。”司言清秀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这一刻的他看起来和扶风惊人地相似。
罗维想问你怎么知道我想象的是什么时候?但又觉得这些问题很没意思,于是沉默了。
“父皇枉自活了一辈子,既没能娶到自己最看重的那个女人,也没能正经地认下她的儿子。”司言忍不住讽刺地道,“啧,最失败也不过如此。”
罗维问:“你还知道什么?”司言从妖界来,知道卫蘅此人也属正常,只是不知道他究竟知道多少?
司言却一副嗤之以鼻的样子:“我凭什么要和你说?那些东西已经和我没有关系了。”
罗维道:“你到底是怎么去妖界的?”
“这和你有关系么?”司言不耐烦道,“该被驱逐出妖界的是你,你根本不具备妖族人该有的基本素质。”
罗维上下打量司言,他周身确实充溢一股来源于妖类的气息,但真要就此断定他是妖族人,好似又牵强了些。他笑笑说道:“我倒还不愿意当这个妖族人,你若是想要,你拿去。”
一句话仿佛正好戳中了司言的痛处,他开始默默不作声了,周围的空气顿时变得很奇怪,似乎凝稠度凭空增加了好几倍。
半晌之后,司言突然问道:“那个孩子呢?”
“谁?”罗维没反应过来。
司言脸上表情有些不自然,半晌才说出那个名字:“赵执。”
罗维不由得心想谁是赵执?三秒之后,他才反应过来,这是先帝赵均生前给三皇子取的名字,自从先帝驾崩之后,太后钟颜躲进深宫不见人,三皇子也被她一同带在了身边,世人皆只知有三皇子,却很少有人真正把目光放在他身上。就连罗维,也只是觉得“三皇子”是心中的一个符号,却很少把他当成活生生的人。
仔细一想,好像他也是自己的亲弟弟啊。他现在应该已经……一岁多了吧。
罗维在心中叹了口气,他实则不想卷入如此多的亲缘纠葛,也不想因为是自己的弟弟就要格外另眼相看些,但是谁叫自己是先帝的儿子?身为皇子的好处没捞到一点,坏处倒是已经尝到了一大堆。
罗维想得出神,直到感应到司言阴鹜的目光紧紧注视着自己,才缓缓回答道:“赵执我不知道,不过,你娘过得似乎不太好。”
司言闻言,周身的阴鹜气息仿佛又凭空增加了好几倍,冷冷地道:“那必定是赵扶风对她心怀怨恨,不愿善待她。”
罗维观察着他的表情:“扶风对你
娘不错,她连自己的亲生母亲都没有接回皇宫,整个皇宫只有一个太后,那就是你娘。如此你还想要求她什么?”
司言半晌没有说话,双肩微微颤抖,很不自在地动了动。罗维以为他有些理亏,不料他却蓦地爆发了,低沉的声音霎时间提高了好几倍:“你只会她、她、她的,我呢?我呢?我只知道最后她安安稳稳地做了皇帝,而我却被逼迫到这个地步,都是因为你!”
“哎,怎么了?”司蔻回头疑惑地问道。
其余人的目光也齐刷刷地投了过来,只有君洛仍然一副淡定的表情,后脑勺转都没转一下。
司蔻问道:“你们在吵嚷什么呢?吓我一跳。”
罗维一阵尴尬,随口胡扯道:“没事,我不小心把他脚踩了。”
“噢,维哥哥你要注意一点啊,你那么高,踩到人很痛的。”司蔻了然地回过头去,罗维听到君洛从鼻子里不以为然地笑了一声。
再转回目光看司言时,司言已经把脸又藏在了兜帽深深的阴影里,周身散发着比极地寒冰还要冷冽的气息。罗维忍不住问道:“你就是因为这个?”
“因为哪个?”
“因为我帮她不帮你啊?”
“我……我怎么会在意那种幼稚的事!”司言几乎连头顶都要冒烟了,罗维只得闭嘴,假装什么也没发生。
眼看天已经快黑了,走在最前面的雾狐和襄音仍然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路过一间看起来有些摇摇欲坠的破庙,司蔻跺了跺脚,把手放在嘴边扩成喇叭状,喊道:“喂,狐狸,别走啦!”
狐狸?还有金毛?罗维脑海中立刻脑补出一头棕毛狐狸和一只金毛互相瞪视的画面,他几乎忍不住笑了,但考虑到他人的感受,还是生生噎了回去。
但几乎与此同时,他却听到一声微不可闻的轻笑,声音怯生生的十分娇嫩。罗维抬头看去,却见司乐一边慌张地收回脸上绽出的笑意,一边把目光从他脸上移开。
罗维心中一动,难道她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了?但不论从哪方面来看,好像都不太可能吧?
司乐低着脑袋不吭声了,罗维也就没有再想下去。前面襄音和雾狐停住了脚步,几人简单商量过后,决定在破庙里就地歇息,明日一早再走。于是进了庙宇,拂去地上厚厚的灰尘,各自找地方坐了下来。
尽管七人并没有用上星力赶路,只是单纯的凭借脚程,但由于他们的体质已经被星力强化到了几乎可怖的程度,因此这一天下来,所走的路程也比常人多出好几倍,竟然已经到达了近百公里。雾狐看了看四周,说距离目的地不过千里了,七人算下来也只需十天左右就能到达,于是放下心来,安安心心地开始准备膳食。
四个大男人没有一个是能拉下脸来做饭的人,司蔻自然是甩手不管晚饭的事,只顾自己跑到远处不知道玩什么去了。只有襄音,站在那里绿色的眼睛眨了好几分钟,终于似乎
还是觉得让司乐自己忙活太过分,于是主动过去帮忙。
两个姑娘一边做饭一边小声地说话,襄音起初还有些不高兴的样子,但心情慢慢地似乎也就好了,甚至还笑了起来。
罗维坐在门槛上,雾狐一屁股坐在罗维身边。
罗维过了半分钟之后才瞅了雾狐一眼,发现雾狐正瞅着自己,狭长的桃花眼似笑非笑。
罗维觉得自己不得不说点什么了,但却又不知道究竟说点什么才好。正在纠结间,雾狐主动说话了:“以前那件事,对不起啊。”
“什么事?”罗维反倒有点愣。
雾狐眨了眨狭长的桃花眼,绿色的眼眸水汪汪的,似乎要让人望一眼就沉醉在里面。罗维不由心下一阵恶寒。
“我对庆女皇求婚啊。”雾狐轻巧地笑着说,声音软绵绵的,“其实我并不是喜欢她,只是存心要让你这个庆国摄政王难堪而已。”
罗维了然,不由得轻轻吐了口气:“以往的事就别提了。”
雾狐道:“若若都告诉我啦。”
“告诉你什么?”罗维诧异。
“女皇是你妹妹啊。”雾狐一副我很理解的表情,重重地拍了拍罗维肩膀,“你很不容易。”
“现在也不是了。”罗维不想多说。
雾狐道:“是与不是,只看你内心里怎么想了。”
罗维不解地看向雾狐,只看见他眯着水汪汪的桃花眼,看襄音娇小的背影。罗维莫名地觉得他的神情有些奇怪,在看似强烈的保护欲里,竟然似乎还含着几分事不关己的冷漠。
罗维不由得皱起眉头。雾狐转过头来:“怎么了?表情真奇怪。”
罗维胡乱应了几声。再看雾狐表情时,已经恢复成了再正常不过的样子,漫不经心里带着几分认真,方才一瞥而见的冷漠似乎只是错觉。
罗维觉得头有些疼,于是随便应付了雾狐几句,没有继续说下去。恰好此时襄音和司乐已经把饭做好了,司乐把司蔻叫了回来,几个人围成一圈很快速地把晚饭吃完了。
在这支奇怪的队伍里,几人之间似乎也没有太多交情可言。填饱肚子之后,大家就各自散开,在偌大的庙宇里找地方睡觉了,谁也不想被人干扰,只等第二天一早起来继续赶路。
罗维实则早已经忍耐到了极点,因为妖族人之间的关系实在是太奇怪了,明明几人之间气氛可以不那么别扭,他们却偏偏要搞成这样。他已经分不清这究竟是因为妖族人比较高级,不需要人际关系,还是因为他们实际上是因为独自活了太久,根本就不懂得怎样和其他人相处了。
正在纠结间,身边传来一个轻声轻气的声音:“你好,请问……”
罗维转过头,看见司乐站在身边。司乐抱着胳膊怯生生地看他,见引起了他的注意,茶色的眼睛眨了眨,仿佛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般,又说:“那个……你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