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
倚栏而立的少女回过头来,形状完美的眼眸微微眨动。
白衣青年看得心中一跳,连忙低下头去,不敢看她,嘴里说道:“罗氏家主的儿子,前不久刚回到书院了。”
“哦?那便如何?”少女轻轻说道。
白衣青年正是当年书院中,在与天佑学院的比试中大出风头,而后被一招击败的姬子修,当朝右相之子。
此时他只觉得,在这少女眼神注视下,原本能说会道的自己,也变得笨嘴拙舌起来。
“应该,不会有事。”姬子修低头说道,“只是本以为他死了,没料到竟还能回来。素来听闻此人诡计多端,此番栽赃于他,希望不要节外生枝才好。”
少女秀眉微蹙,说道:“那你多加留心便可。”
说罢,重又转过身去,仿佛此事没在她心中激起任何波澜。
姬子修连声称喏,退了下去。
少女望着清澈的湖水,精致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片刻,她轻移步子,分花拂柳,穿过游廊和花园,一路前行,来到御书房门口。
小太监拦住了她,细着嗓子说:“公主殿下,陛下和右相正在议事,可要为您通报?”
公主摇了摇头,说:“我在此等待便可。”
小太监应了一声,退到一边。
公主静静站立,御书房虚掩的房门中,起初安静,不久以后渐渐传出了有些激动而大声的话语。
“朕就不明白,为何那些老顽固非要与朕作对!”
“皇上息怒,假以时日,他们一定会明白您的苦心。”
“唉,朕不是不爱拓儿,只是他那样小,国家大事上,哪里及得上他姐姐半分。”
“公主殿下确是天资聪颖,万中无一,只是背景太过单薄……”
“朕的女儿,天之骄女,哪里背景单薄了?”
“是是,臣失言。”右相笑道,“臣的意思是,二皇子毕竟有他的舅父做靠山,而公主……”
“是。”皇帝叹道,“她的母亲不在,这些年也难为她了。”
扑通一声,似乎是右相忽然跪下了。
“陛下,咱们庆国的江山百姓,需要一个能承袭您智慧的执掌人,还请陛下多多眷顾公主殿下。”
“你不说,朕也会这样做的。”皇帝道,“只是朝堂上那拨子人太过固执,朕也只能尽力而已。幸好朕还不算老迈,此事尽可从长计议。”
“陛下何止是不老迈,臣冷眼看来,您比二十年前更显意气风发呢。”
皇帝大笑起来:“姬老狐狸,虽说你分明是在胡说八道,但朕就是爱你这张舌灿莲花的嘴。”
Wωω⊙тt kan⊙C ○ “臣惶恐。”
“好了,下去吧,今日你进宫许久,只怕你的一干小妾要等得着急了。”
两人呵呵笑起来,十分熟稔的样子。
临告退时,右相又道:“犬子之事,还请皇上多多费心。”
皇帝道:“他是书院第一名的毕业生,朕自然不会亏待。姬老儿,你很会教儿子啊。”
“他若能及得上公主殿下一根手指头,臣就心满意足
了。”右相道。
皇帝大笑起来,将右相遣了出来。
右相出了门,手里慢慢地捋着山羊胡须,不慌不忙的样子。
看见立在门口的公主,右相微微倾身,道:“殿下。”
公主点头,右相直起身来,深深看了她一眼。
两人交换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公主衣袍一扬,转入御书房。
“扶风。”皇帝一看见她,立刻露出由衷的欣喜表情,招手道,“来,瞧瞧我新作的画。”
公主走了过去,瞅着桌上的画卷,眼里流露出一丝嗔怪。
“父皇,您该抓紧批阅奏章才是。”
皇帝闻言,立刻垮下了脸,低声嘀咕道:“朕已经连续批了六天奏章,休息一天都不行?”
“……”公主看着案上堆积的奏章,轻声道,“父皇,您不是为雇主工作。所以,不会有休息日。”
“这么简单的道理朕知道啊。”
皇帝苦了一下脸,随即在案前坐下,打开一篇奏章,将毛笔蘸满了朱砂墨。
公主安静地低下头,也拿起一篇奏章,随意翻阅着。
“扶风。”皇帝抬头道,“这些奏章,内容都只有一个,就是让朕打消立你为帝女的念头。”
公主垂下眼,不置一词。
“你的想法呢?”皇帝问道。
公主脸上蓦地现出几分恼意,跺脚道:“若是二弟喜欢做这个太子,就去做吧,反正儿臣只是个女流之辈罢了。”
“说气话了。”皇帝呵呵笑道。
公主低头不言,眼中悄然露出一丝冷意。
皇帝拍了拍她的手。
“扶摇直上,风掌万里。”皇帝说道,“朕没有忘记当初给你取名的寓意。你必能成为明君,朕知道。”
公主轻声道:“父皇。”
“回去吧。”皇帝说。
公主行礼,退出御书房。
她快速地走到一个角落,右相父子早就等在那里。
“不论如何,皇上的意思是倾向殿下您这边的。”右相道。
“他的意思,没有多大用处。”
公主秀眉微蹙,对自己的父皇做出了精准的评价。
“朝堂上的风向,才是最重要的。”
右相颌首,姬子修若有所思。
“坦白说,我对你们这次的行动,不是很赞同。”公主道,“罗家太小,不值得你们如此耗费心力。”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右相笑道,“罗家虽小,却也是二皇子身后的防线中,不可或缺的一环。牵一发而动全身,臣相信还是有所用处的。”
公主颌首,道:“那么进行到什么程度了?”
“从半年之前,就已开始放出消息,相信现在朝野之中,听到传闻的不在少数。”右相答道,“待舆论环境成熟,便可以上奏请旨了。”
公主颌首,不再说话。
右相又道:“殿下不必心急,储位之争,将会是持久战。只是事成之后,还望殿下别忘了老臣的鼎力支持。”
公主扬眉,蓦地笑道:“右相也是一把年纪的人了,为何还如此汲
汲营营?”
右相拍了拍身边姬子修,笑道:“自然是为了这孽债。”
姬子修看见公主突然绽放的笑容,早已怔住,讷讷不发一言。
公主瞥了他一眼,表情不动,告辞后,转身离去。
右相叹气,拍了拍儿子:“人走了,别看了。”
姬子修猛地回神,连忙道:“父亲。”
“唉,你也是个没福气的。”右相摇头叹道,“自有花花世界不去享受,偏要眷恋这棵金枝玉叶。”
姬子修笑道:“父亲,那些庸脂俗粉,得来也没意思。但若是有一朝能够攀蟾折桂,岂不是人生莫大的快事?”
右相眼神微凝,道:“你有这样的志向,原也不是坏事。只是殿下此人,不是那等好驾驭的女子。”
“儿子自然知道。”
姬子修道,眼中流露出一丝邪气,“只是她越高高在上,我越想得到她,看看她有一天成为我的女人后,还会不会如此趾高气扬。”
右相抚掌大笑:“不愧是我的儿子。”
当晚,在定南书院之中,姬子修与一名教习一道,来到罗维的宿舍前。
“你确定吗?”教习犹豫道,“虽然书院掌管着所有宿舍的钥匙,但随意进入学生房间,不是什么好事。”
“杨教习,您还信不过我?”姬子修道,“此番我真是有非常重要的事要查证,那件事情……您也听说过一二吧?”
“那是自然。”杨教习踌躇道,“不过,并没有证据不是吗?”
“此番我不正是进去找证据的?”姬子修急道,“您就帮我一个忙,事关重大!”
“好吧。”杨教习无奈说道,“但不要动其他东西。”
说罢,他掏出钥匙,打开了房门。
二人进了房内,空无一人,姬子修立刻看见床头随意地挂着一件黑袍子。
他立刻双眼放光,一个箭步上前去,拿下了袍子,展开衣摆,果然见衣摆之上,歪歪斜斜地缺了一块,仿佛是被撕下了一片。
姬子修如获至宝,眼角眉梢全是兴奋之意,迅速将袍子收了起来,身形一闪,便不见了人影。
空气中,只余姬子修扔下的一句话:“杨教习,多谢!”
“唉,那个你不能拿走!”杨教习追了出去,哪里还能追上。
他无奈地叹气,只好在心底安慰自己:幸好罗维最近都没有回来,也许一时之间不会发现袍子丢了。
三天之后,姬子修的任命下来,以星元三四七五年书院毕业生第一名的身份,直接赴任大理寺少卿,领从五品俸禄,掌刑狱之事。
一时间,整个天都城都在议论这位年轻有为的右相之子。
有人认为他是借了父亲的荫蔽,但更多人,还是流露出由衷的钦佩之情。毕竟定南书院第一名的头衔,不是那么好拿到的。以二十一岁的年纪,直接授五品官职,就足以说明其中的含金量。
在朝堂之上,这名新晋的大理寺少卿整理衣冠,磕头谢恩。
随后,他道:“陛下,臣有一事,十分紧急,不得不禀告。”
皇帝点头道:“但说无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