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年前,大皇子遇刺身亡,六皇子遇刺重伤,二皇子被封太子。
十三年前,三皇子被发配垣州。
四年前,皇帝重病,太子执政,左相依附太子,右相携众党羽与之抗衡。
半年前,蒲右相入狱。
现在,皇帝终于驾崩了。
这个消息,言末安是从京城传来的信鸽中了解到的,传信的人是他自己的手下,然后他告诉了舒和。
京城据垣州路途遥远,等到朝廷正式的使臣赶来报丧,大概还需要个把月。
对于不少人而言,皇帝驾崩都是一个很好的消息。
但是舒和不属于这些人之列,他再度悲痛地喝了一晚上闷酒。
至于言末安属不属于这些人之列,目前还待考,反正他是陪着舒和喝了一晚上闷酒。
而且喝得很不节制。
他平常喝酒,都是以半坛为界,绝不多喝一口,但是这晚他也没数自己到底喝了多少坛。
舒和喝到一半感觉还不舒坦,于是将府中所藏的所有酒都搬了出来,摆在王府大厅中央,通告王府上下所有人:想喝酒的尽管拿!
于是蒲萱也拿了两坛。
蒲萱生平最好的爱好就是吃辣,上辈子最大的爱好也是吃辣,她每次转完世,最关注的事情就是:这个世界有辣椒吗?如果没有,有能和辣椒一样辣的好东西吗?
如果都没有,她那一世一般都会活得比她的平均寿命还短一点。
如果有,她活得一般也不长:胃溃疡胃穿孔胃出血,死法多种多样,还经常被人一刀砍了,反正她这么多世活下来,就从没有自然死亡过。
这一世,她是比较幸运的,这个世界中是有辣椒的,同时她也是比较不幸的,这个世界中的辣椒是奢侈品,非王公贵族重机大臣不可得也。
于是,自携带辣椒出逃的这段时间以来,她吃辣都比较节制,总共也没拉过几次肚子。
除了吃辣,她还比较喜欢喝酒,但是不像吃辣那么喜欢,所以她通常都忍着。
因为她比较容易喝醉,一喝醉了,就比较容易发酒疯。
但是王府中的都是好酒,有这免费喝酒的大好机会,谁还忍着啊?
综上所述,她这晚喝醉了。
遭殃的是东柏。
安青路过东柏房门口的时候,听到了里面传出的噪音,敲了敲门,里面传出了更大的噪音,然后他一脚踹开了门。
他看到蒲萱正挂在东柏脖子上,并且将东柏按在了墙角,抱得紧紧的。
安青愣了两秒,退后关门,“我什么都没有看到,你们继续。”
在这千钧一发之刻,东柏奋力挣脱开来,一手隔住门板,抓出还没从震惊中反应过来的安青的手臂,一拉之下就将安青拽进了房。
他这一拉的目的很单纯: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蒲萱发酒疯的症状很明确:就是见人就抱。
要放在现代,这也不算什么大事,只是比较容易被人揩油而已。
然而在这个虽然还算开放但是也还算保守的世界,男女授受不亲还是金科玉律。
蒲萱突然跑到东柏房里喝酒的时候,东柏还没有意识到即将遭殃,然后在他被抱上的那一刻,他首先联想到了蒲志铭手上那明晃晃的剑光。
于是他拉了。
于是安青也遭殃了。
很快蒲萱就转移了目标,她咧嘴嘿嘿笑道,“安青,我发现你今天好可爱。”
安青浑身汗毛倒竖,还没有打完哆嗦,就被抱上了。
他这个殃就遭得要更严峻一些,蒲萱是他主子的名义上的未婚妻,如果发生了什么事,他是可以被乱棍打死的。
“滚开!”安青手忙脚乱,惊慌失措,叫得跟杀猪一样,“你想干什么?啊!不要乱摸!”
十五年来他第一次被女人抱,实在是没有经验。
东柏好不容易脱离了危险,此时躲得远远的,缩在墙角默默看着安青独自挣扎。
安青慌了半晌,然后发现这样慌下去不行,一世贞操不保事小,如果引来别人看到了这一幕,就大大不妙了。
于是他当机立断,很干脆地做出了反击:抬手往蒲萱脖子后面一敲,她就晕了。
东柏一愣,走近来拉了拉蒲萱,见她果然晕了,又抬头看了看正在浑身冒汗的安青,“你果然有办法。”
安青瞪了东柏一眼,“我记着了,你以后小心一点。”
东柏将蒲萱扶到床上摆好,“你别这样,情况危急,我也是逼不得已的。而且你不是解决得很好吗?又没有什么损失,就当是救我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顿了顿,又道,“你可千万别和其他人说你之前看到的事情,不然我也会和其他人说我刚刚看到的事情。”
有人垫背就是好,要死一起死。
安青咬了咬牙,按着仍旧跳得像打鼓一样的胸口,满脸的通红过了半晌才褪去。
东柏又翻出被子将蒲萱盖好,盯着蒲萱看了看,叹了口气,“真太吓人了,以后绝对不能再让她碰酒。”
又爱吃辣又爱喝酒,而且还天生肠胃不好,东柏很多时候都在怀疑,其实蒲萱只是在自虐而已。
“你还真是关心她。”安青站在一旁冷眼看着。
东柏帮蒲萱掩了掩被头,“她那么照顾我,我关心她一下也是应该的。”
蒲萱有多照顾东柏,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
安青又问道,“你和她到底是什么关系?”类似的问题,他主子也曾经问过。
两人之间的关系,硬要说的话,也就是老乡而已。
东柏抬头思索了半晌,开口答道,“大概……也就是一见如故吧。她对我一见如故,于是我趁机讨了许多便宜。”虽然也遭了更多殃。
这个答案显然是不能让人满意的。一见如故就这么照顾?哄谁啊!
然而这就是事实。
“一见如故啊……”安青偏着头,故意拖长了语调,“她能这么在意你,还真是不容易。”
东柏这个人,长得不算难看,但是也不算好看,人也不笨,当然也不会是聪明绝顶,武艺一窍不通,连骑马都不会,但是很有自知之明,从来都不会闹事。
总之就是个平平的人,什么都是平平。
言末安那样的人,有南宫春华一见如故或者说一见钟情,还可以理解,但像东柏这样的人,还有人一见如故,故得跟一见钟情似地,就有点匪夷所思了。
东柏听出安青话中的意思,苦笑了一声,然后叹了口气,“在意我?她大概也以为她自己很在意我。”
这话中有话。
安青等了半晌也没见下文,只得问道,“然后呢?”
东柏看了他一眼,“没想到你也这么八卦。”
然后的话,东柏真不想说。
“我是个替身。”东柏坐在地上,背靠着床沿,“一直都是。”
那一整个世界的替身。
一见如故……对蒲萱而言,东柏也就是那个“故”而已。
安青沉默了片刻,开口道,“你不要这么悲观。”
“悲观点好。”东柏道,“长寿。”
“……”这是什么逻辑?
“没事多悲观一下,省得知道事实的时候还要伤心。”东柏耸了耸肩,“也省得不知进退不知分寸,连到时候为什么会被砍都不知道。”
安青这次沉默了许久,然后拉开门,一言不发地走了。
这晚上王府中喝醉的人挺多。
所以安青和东柏担心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这晚上太乱了,压根没人有空去在意东柏的那个小房间里发生了什么。
每有人喝醉,王府中就乱上一分,最后舒和也喝醉了,醉得很严重,上吐下泻的,王府中几乎所有还空着的下人都跑去照顾他了。
言末安倒是一直很镇定自若地喝着酒,至少表面上看起来还没醉,还很清醒。
而且,第二天早上,发生了一件更严重更鸡飞狗跳的事情。
这要从言末安喝醉开始说起。
他酒量好,喝了几坛子都还没事,于是继续喝,喝醉了也没事,他醉了之后乖巧得很,从来不会发酒疯从也不会说胡话,只是继续喝酒,多喝了某一口之后,就直接醉倒在地,睡着了。
应该来说他这种酒徒是很好的,别说一般都不喝多,就是想喝多也尽管喝,醉倒了往床上一抬,多方便,多省事。
这一晚,三皇子府中的所有手下,都不禁羡慕起了六皇子府中的下仆。
坏就坏在,这晚上大家都太忙碌了,最后抽身去抬言末安上床的,是南宫春华。
于是半夜言末安转醒的时候,便看到这个女人正压在他身上。
喝了那么多酒,半夜还能醒,已经很不容易了,要指望他那时候还是清醒的,就太难为他了。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便很容易想到了:酒后乱性,第二天清晨被捉奸在床。
事实也确实是如此。
然而言末安同志的情况要更悲催一点。
南宫春华当时压在言末安身上,见他转醒,便直勾勾地看着他,等着他说话。
言末安虽然不是太清醒,但也能看清眼前的女人到底是谁,于是问道,“公主殿下你这是在干什么?”
公主殿下答道,“阿嬷说,女人只要和男人睡过,就是那个男人的人了。”
“……你能不能不要老是听你阿嬷的话?”
南宫春华继续直勾勾地盯着他,“你未婚妻说,只要生米煮成熟饭,就什么都好办了。”
“……”言末安了解到自己被算计了,虽然这种算计对他而言只能算是一个恶作剧,而且算计的结果对他而言也不能说是坏——甚至可以说是正中下怀。
“她看起来,也不是那么的喜欢你嘛。”南宫春华俯下身,将脸贴到言末安的颈间,“她到底是哪点好?”
这个公主也不是白痴,只是比起她身下的这个人来要嫩太多了而已,她自然不喜欢和人共用男人还要做小的,也自然会想蒲萱对她说那些话的目的,思考的结果是:这招确实很有用。
醉得七荤八素的,又被人在脖子边吹气,这要还没有欲望就不是男人了。
然而戏还是需要做的,于是言末安苦笑了一下,“她哪点都比你好。”
“但是她不喜欢你,我喜欢你。”南宫春华说罢,勾着他的脖子,在他身侧躺好,轻声道,“我给你下了药的,你别想要逃。”
言末安自然不喜欢被下药,不过这样一来他办事就更有理由了。
但是过了片刻,言末安发现有一点不对:至今没感到有什么药效不说,好像浑身还动弹不得了。
他这被下的,好像应该是麻药……
又过了片刻,言末安忍不住问道,“我说,公主殿下,你还不会以为……所谓的‘睡’,就是躺在一起睡一觉吧?”
南宫春华抬起头看他,疑惑道,“有什么问题吗?不然还要怎么睡?”
“……不,没有任何问题,你继续睡吧。”
于是,第二天清晨,言末安同志悲催地被捉奸在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