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萱和安青的医馆, 在两天后挂上了匾额,正式开张。
这个医馆的名字很潇洒,直接在“医馆”前面加了个“神”字——神医馆。
大街上玩算命装神棍的大都只敢立个牌子写个“半仙”, 这一开医馆的居然就直接立了个“神”字……于是, 这个医馆在开张第一天就遭到了围观, 围观者虽多, 却没有人愿意进去照顾生意。
没有生意安青也不急, 他穿着身长袍坐在柜台前安心等着,来一个人就朝着对方微笑一下,蒲萱挑开帘子从里屋走出来, 他笑得跟花一样。
“怎么样?”蒲萱问。
“很好。”安青拉了拉身上的袍子,“就是穿着有点别扭。”
蒲萱扶额, “谁问你这个了?”
不过既然安青不急, 蒲萱自然更不会急, 这个店名本来就是她想出头的噱头。
刚开张的这几天,其实他们还很忙, 刚买了房还有一堆事情要处理,官府里还得要人去多去几趟打点打点,这个时候没生意,他们乐得清闲。
可惜清闲只有一时,第二天夜里就有几人抬着个病人泪眼扒拉地冲进了他们店里, 安青蒲萱互望了一眼, 蒲萱耸肩懒得动, 安青只得先行试手。
早想着“如果有人走投无路, 绝对会来我们这里试一试”, 但是没想居然这么快。
安青把了会脉,在病人身上按了按, 扒了扒对方的眼皮,微微沉思了一会,走到柜台处拿出纸笔,开了几味药,交给了病人家属。
病人家属捏着药方却没收下,朝着安青干瞪眼。
安青又解释道,“他这症状,主要应该是误食了毒草,本来这毒不会致命,但是他本身有些虚弱……而且他胸口还有伤,看着是没有创口,血都淤在了里面。解药本身也有些毒性,直接给他服,对他身体损害也大。我这上面总共有三副药方,先用第一副,缓一缓毒性,然后用第二副,调理他的伤势,千万千万要等他淤血化了之后再给他服第三副,才能真正的解毒。”
对方这才收下药方,脸上虽还有些疑虑,但大体是欣喜的,很快便掏了诊金。
病人走后,蒲萱对安青笑道,“不错嘛。”
安青抬头望天,“正好是中毒,撞在我的专业上了。”
“无论专业不专业……你能医,别人医不好,那就是你医术高超。”蒲萱眯眼道,“从刚才那人的模样来看,他们大概跑过好多家了,从你这儿才总算得了个还算满意的答复。”
“那毒的解药,其实比毒还要烈上几分,平常的郎中不敢乱开,也正常。”
“夸你,你还谦虚了!”蒲萱翻白眼。
安青微笑,看着天色不早,起身关了店门,回头走到蒲萱身旁,道,“在你面前,谁敢不谦虚?除非……你要嫁给我,我就不谦虚了。”
蒲萱再翻一个白眼,起身直接回屋了。
再过两天,一大早的,那个病人家属又眼泪扒拉地跑来了。
当时医馆还没开门,安青正睡在店里的板床上,慌慌张张打开了门,刚想着该不会一时大意把人给医死了吧,那家属就激动地搂住了他,哭着感谢他再造之恩。
安青被搂得差点没被憋死。
原来,那副解药确实是危险,病人服了之后,片刻就有气进没气出了,家属急得快疯了,结果再过片刻,病人又慢慢转好了,大悲大喜之下,难怪家属激动异常。
家属一激动,这头搂完了安青,那头就大街小巷邻里邻居的奔走相告,“知道那神医馆不?哎哟喂,那可真是神医啊!”
活动广告打得好,医馆生意立马就火爆了。
大病小病全往这儿涌,安青忙得是焦头烂额,一般的病症他还能医的不错,一遇到疑难杂症,他也只能进里屋去请蒲萱。
一来二去,众人才明白:安老板还只能算是半神医,老板娘才是真神医!
但是也不对:安老板虽然经常一把脉就去找老板娘,老板娘却也经常医了一半就又去把安老板拧出来——那些乱七八糟的毒,不是她的专业啊。
不到一个月,城里便到处倒是他俩的活动广告:知道那神医馆不?哎哟喂,那可是真神医啊!双剑合璧夫妻档,无病不能医,无毒不能解!
蒲萱也忙疯了,但是她比安青有魄力,很快就出了绝招:涨价!
店里立马清净了……
蒲萱忙起来时,也顾不上那些人到底说了些啥,现在好不容易清闲下来,听到这些宣传口号,立马就不满了,“谁和谁是夫妻啊!”
安青更不满,“是啊,谁和谁是夫妻啊?我到现在都还只能睡在店里……”边说边拿眼角偷瞄蒲萱,一副可怜兮兮地模样。
蒲萱顿时语塞,只能望天:想当年,安青是一多恶劣的臭小鬼啊,现在居然学得又会装可怜又会装委屈,偶尔还会甜言蜜语,时不时还上下其手,必要时还能强吻……混蛋,越来越难招架了!
安青装完可怜,又凑过去搂住蒲萱,低声道,“你看,他们都这么认为,你就不能从了吗?”
蒲萱推了推,安青搂得更紧,并开始上下其手。
蒲萱开始拿脚踹,安青开始强吻。
蒲萱大怒,安青笑着跳开,一溜烟就跑掉了。
蒲萱愤愤坐在原处,然后抬手摸了摸嘴唇,望着天叹气。
确实是越来越不好招架了。
半个时辰后安青又溜了会来,手上拿着叠红布,对着蒲萱比了比,“怎样?”
“什么怎样?”蒲萱白了他一眼,又望了望那红布,“这是什么?”
“嫁衣。”
“……”
“我想你应该不会想要什么大排场,弄得人尽皆知……”安青微笑道,“虽然我很想。”
于是她就该就自己在家缝块嫁衣,偷偷嫁了?蒲萱扶额,“我好像还没同意……”
安青凑近,吻了她一口,抱着她靠在墙上,低声问,“和我在一起,有什么不好?”
要说有什么不好,好像也真没什么不好……可恶啊,这小子求婚就求婚吧,反正他也求过很多次了,但是他居然边装可怜边求婚!
蒲萱斜眼看他,到底也没舍得说什么狠话。
反正,就算不嫁安青,她这辈子估计也嫁不了什么其他人了。
涨价之后,还会到他们这儿来看病的,都是真正的疑难杂症,虽然不比以前轻松,但两三天才会有一个客人,比以前空闲多了。
两天后,安青就拿着缝好的嫁衣往蒲萱身上套。
蒲萱摸了摸身上的大红衣服,唔,手工居然还不错。
安青今天把店门关了,大厅里打扫得整整齐齐。
蒲萱走出来看了看,回头微笑,“摆放得还挺像那么回事。”
大厅中央空荡荡,两边椅凳一排排,厅上头摆着两个高高的椅子,空空如也。
蒲萱突然感到心底一疼,看着安青,只见他满脸微笑。
如果不是和她,现在应该有满堂宾客。
然后安青将大红盖头罩到蒲萱头上,牵着她走到大厅正中,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再牵着她站起,领回房里。
安青将蒲萱放在床上,拿起桌上的酒壶小小倒了两杯摆在盘子里,再笑着掀开蒲萱的盖头。
蒲萱看了桌上一眼,“交杯酒?”
安青点头,拿起两个酒杯,将其中一个递到她手边,“你可不要多喝。”
蒲萱抬手接过,顿了顿,垂下眼帘,犹豫半晌还是问道,“这样子,也能算是婚礼吗?”
安青一愣,盯着她看了一会,低声道,“抱歉……确实简陋了一点,我以为你不会在意。”
蒲萱叹气,“我确实是不在意。”但是你也不在意吗?
如果安青不在意,他根本连个样子都不必做。
安青挽过蒲萱的手臂,将酒杯放在唇边,一饮而尽。
蒲萱还未动。
安青笑道,“该你了。”
蒲萱将酒杯挨在唇边,片刻后却又移开,“再继续下去,可就没法后悔了。”
“蒲萱……”安青低声,“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说这个干什么?”
唉,又是这种哀求的口吻。
蒲萱最见不得安青流露出这样的姿态,每当看见安青这个样子,她的心里面就很不舒坦。
“好吧,其实喝不喝一样,以后你如果后悔,一样可以。”蒲萱说完,饮下酒。
安青拿过杯子,扔在一旁,“你为什么总觉得我会后悔?”
蒲萱沉默。
安青搂着她,摁倒在床上。
蒲萱突然按住安青的手。
安青看着她,“怎么了?”
“我现在……”蒲萱道,“有些后悔。”
安青一愣,手指颤了颤,然后握紧拳头,低声道,“乱说什么呢?”
“如果没有遇到我,你现在会怎样?”蒲萱问。
安青沉默,片刻后道,“谁知道呢?”
“一定会很好。”蒲萱叹了口气。
“我现在就很好。”安青紧紧扣在蒲萱身上的那只手,不由得加大了力道,“无论如何,不会比现在更好。”
是吗?失去一切,只能抓住她,还需要这样苦苦乞求……他觉得很好?
安青现在的神色间隐隐有些恼怒。
蒲萱居然在这个时候说后悔,他当然会恼怒。
蒲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要说后悔,当初就不该答应……但是原本是想着“这样也好”的,随着他的靠近,心底的抗拒却越来越明显了。
不,不是抗拒他,只是心底的许多情绪一下子都翻腾了出来,堵得她难受。
——其实这八成是婚前焦虑症,但蒲萱是绝对不会承认的。
“放开我。”蒲萱坚定表示,“我真后悔了。”
安青望着她。
蒲萱直接一把推开安青,坐起身。
安青将她扑了回去。
蒲萱踹他,他将她的双腿捉住,困得死死的。
蒲萱想要拿手肘撞他,结果肩上一麻,顿时浑身都没力了。
呜,点穴,他居然点穴!
两人平时小打小闹惯了,此时安青认真动起手来,蒲萱才发觉一个很悲愤的事实:她打不过安青。
蒲萱只能拿眼神怒视他。
安青没有看她,只是固执地继续着自己的动作。
“住手……”蒲萱挣扎。
安青顿了顿,然后细细亲吻她的耳廓。
蒲萱红着耳根哼哼了两声,又觉得自己不能就这么屈服,努力挣扎道,“快点住手……”
安青充耳不闻,该怎么着还是继续怎么着。
“如果再不住手,你别指望我这辈子还能原谅你。”蒲萱咬牙。
安青抬头看她,哑声道,“你真的,就这么不愿意?”
废话!蒲萱翻白眼:哪个女人能愿意被霸王硬上弓?
安青垂下眼,靠在她的身上,停了动作,将手从她身上移开,落在床上,将被褥紧抓成一团。
她不愿意……
安青神色黯然,非常伤感。
都到了这个时候,她还是不愿意。
伤感完一段时间,安青再度将手移到蒲萱身上:机会难得啊,无论如何也该办完事再说。
想着,安青又抬头看了看蒲萱。
蒲萱咬着牙胀红着脸,眼眶都开始红了。
安青不由得又停了手,十分自责。
他现在到底是在干什么?
最开始的时候,安青分明是只希望蒲萱能过得幸福,只要她高兴就什么都好,不和他在一起也无所谓——如果不是因为东柏抛弃蒲萱,安青大概连表白都不会表。
后来安青开始希望蒲萱能多注视着他,再后来安青又想要能一直陪着蒲萱,到了现在,安青一心想要占有她,居然连她的意愿都不顾了。
这完全本末倒置了啊!
安青心里一咯噔,瞬间想通了,悟了,立马悔恨得一塌糊涂,赶紧悬崖勒马。
蒲萱还在努力红着眼睛调整心理状态,就见安青噌地一下从她身上跳起来,下到地面,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段时间,然后依依不舍地扭开头,转身就要走。
蒲萱傻眼了。
这是什么状况?
蒲萱傻了一会儿,看到安青就要出房门,赶紧喝到,“站住!”
安青站住,回头,一脸愧疚。
“你去哪儿?”蒲萱问。
安青神色尴尬,“我去自己解决。”
蒲萱顿时哭笑不得。
他要去自己解决,把她撩拨得浑身火热,然后去自己解决……那谁来解决她啊!
虽然她是一直叫他住手没错,但是这种情况下,哪个正常男人真能住手?
他要是真的道德水准这么高,他开始就不应该动手!
“回来……”蒲萱只得又翻一个白眼,说道,“帮我解穴。”
安青回来了,解了穴,然后就不是他想走就走得了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