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不要再逼季风!”山洞外忽然传来一声暴喝,说是要去找些食物回来的穆清濯两手空空地大步走进洞内。
刚一进洞,第一眼便瞧见柳季风伤心欲绝的模样,几步走到他身边,想要将那副清瘦的身体拥入怀中安抚,却被推拒开。
长长的发丝垂落下来掩去柳季风此刻脸上的神情,但从他的声音中,却让人感觉有种心碎欲绝的哀恸,“是我,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月岚会这么不幸,会选择死,都是我造成的!”
穆清濯握紧拳头忍住想要去摇晃他肩膀的冲动,“你清醒一点,当年会嫁给祈羽是月岚自己做的选择,她也曾亲口告诉你很幸福满足,世事发展本就无常,会变成这种结果又岂能是我们可以提前预知的?”
“你不懂,当年若不是我让月岚难过失望,她就不会那么快选择跟祈羽定下终生,也许后来的事情都是可以避免的……”
“即便你当时没有拒绝她,以后这一切还是会重演。”穆清濯见他什么都听不下去,径自沉溺在自责中无法自拔,一时气极,“因为你根本就不喜欢月岚,勉强在一起也只会让她日后重复伤心而已。”
忆及那时他们师兄妹三人在一起无忧无虑,彼此不分的快乐,禁不住心痛难抑,“都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你知道么季风。”
听出他语气中的难过,柳季风恍惚抬起眼眸望向穆清濯虽儒雅仍在却难掩沧桑的面容,也跟着喃喃低语,“时间原来过的这样快,转眼间,我们都已经失去了那么多。”
“季风!”穆清濯一声心痛轻唤,抬手想要抚上自己放在心里眷念了一辈子的清秀容颜,却又在半路无力收了回去。
的确,人的一生,二十多年的光阴实在太过漫长,而自己,却任这最为可贵美好的年少时光在痛苦悔恨中无情逝去,“你错了季风,造成这一切的元凶,其实是我,都是我的错!”
隔了二十多年,穆清濯再也顾不得还在现场的两个小辈,再次将双眼红肿的柳季风用力拥进怀里,用力到仿佛要将他深深镶嵌进自己的骨血中般,“是我错了,不该辜负你,如若不是我,你便不会招惹到月岚,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原谅我季风!”
任他拥抱的柳季风悲哀地合上双眸,一行晶莹泪水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到唇边,无比苦涩,“都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我早已没有力气继续恨你,现在月岚也死了,再说原谅不原谅还有什么意义?”
不知为何,穆清濯在听他这样说的瞬间忽然感觉到一阵强烈的不安,就仿佛又回到了二十多年前他突然不辞而别从此杳无音讯的时候,不禁有些恐慌地紧紧抱住他,“当然有意义,你不是已经答应不会再离开我身边,我们可以重新来过,就像以前一样!”
“不可能像以前一样,因为月岚已经不在了。”无数次在梦中回想起的熟悉气息就近在咫尺,柳季风留恋地顿了一下,还是狠心推开他,“事到如今,你已经身为穆家的主人,也有了子女后代,还是早点下山回去肩负起你该负的责任……”
话未说完,肩胛处一阵疼痛传来,不禁吃痛地住了口。
重重捏住他的肩膀,穆清濯紧盯住他的眼眸透着几分咬牙切齿,“想都别想,我知道以前是我对不住你,但如果你再敢像二十多年前一样无端消失,那我现在就在他们两个面前强要了你,听清楚没有!”
柳季风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你一点也没变,还是这么霸道,我行我素。”
“怎样说都无所谓,只要能留你在身边。”已经错过了那么多年,这一次他无论如何也不想再放手。
眼看着两位前辈如此旁若无人地互诉衷肠,祈轩像是早已了然般地没有丝毫异色,而柳夜昊却从头到尾都是一副回不过神的震惊模样。
一直在他心目中高高在上像神一样存在的师父,居然会在另一个男人面前出现这般痛苦哭泣的软弱,在一旁默默听了半天,他还是搞不清楚到底二十多年前发生过什么事,能够让师父自责如此。
沉默半晌,到底忍不住开口低低唤了一声,“师父……”
直到此刻,径自沉浸在自己情绪中的两人才正视到洞中还有另外两人的存在。
柳季风连忙推开穆清濯站起身,边迅速擦去脸上未干的泪痕边不好意思微笑道,“阿昊,师父失态了,还是我去猎些山珍回来,你带着祈轩去生些柴火,好让洞里能够暖和一点。”
说完便要疾步出去,却被穆清濯一把捉住手腕,“我跟你一起去!”
“我自己去就好,不用……”柳季风只来得及说出这么多便被他强行拖着走出洞外。
柳夜昊看在眼里立即想要前去帮师父的忙,刚一动作便感觉身形倏然卡住,回眸望去,祈轩正拉着他的衣袍神情严肃,“不要去,看来二十多年前所发生过的事情远比我想象的还要复杂得多,让他们先单独相处一会,等各自情绪都冷静下来再说。”
知他说的有理,柳夜昊默然停下动作,忽然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转而奇怪地望了他一眼。
那若有所思的视线看得祈轩心里猛地一惊,下意识上前伸手抱住他,“如果我做了什么让你生气的事情,你不会像你师父一样,也让我等上二十多年罢?”
回想起刚才那两个人年华不再的沧桑,和强烈到几乎能感同身受的痛苦悔意,柳夜昊犹豫了一会,还是摇摇头,“不会。”
可就是那一小会的犹豫却让祈轩心乱意乱,一股不想失去他的念头疯狂侵占上心头,“记住你对我做过的承诺,绝不离开。”
被他用力到有些疼痛的束缚所催促,柳夜昊只好跟着重复了一遍,“绝不离开。”
话一出口,两个人却同时感觉到一阵无法抓牢的空虚和失落。
世间事,又能有几次是皆尽如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