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钰怔怔的看着她,一时反应不过来,“你的意思是?”
“欢欢姐就住在你隔壁,也许这是老天给你们的机会,你要珍惜,别再将她拱手让人了。”小雨苦涩的说完,继续手里的活。
卫钰又惊又喜,他抓住小雨的手,激动道:“你说她就在隔壁,这是真的吗?她怎么样了,生病了吗,病得重不重?是什么病?天哪,她怎么会住院,出了什么事了?”
卫钰语无伦次了,这些天他一直在做梦,梦见她在哭,哭得让他心疼,他想触碰她,但是每次要碰到时,她就会羽化而去,然后他就惊醒过来了。
他想,如果老天再给他一次机会,他绝对不会再错过。
“卫医生,你抓痛我了。”小雨看着他狂喜的双眸,心里还残存的那点爱恋慢慢的消失。眼前这个如玉般的男子不会属于她,他的心里眼里,从来就容不下别的女人。输给欢欢姐,她没有什么样不甘心的。
卫钰连忙松手,他也顾不上身上的伤口,挣扎着下床,“我要去看看她,我要去看看她!”
“卫医生,你要看她也等到换好药再说呀,不急这一时吧。”小雨渐渐释怀了,欢欢姐值得更好的男子来呵护,而卫钰对欢欢姐的痴情,就是最值得托付的人选。
卫钰没有听她的,他挣扎着坐进轮椅里,疯了似的冲出病房,他等不起。他曾经对天发誓,如果老天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不会错失一分一秒,他一定要将她留在身边。
小雨看着他消失在病房里的身影,缓缓笑了。卫钰,你一定要幸福。
卫钰来到卢谨欢的病房外,激动得连手指都在发抖。他举起手,轻轻的敲了三下,“笃笃笃”,这三下,看似极轻,却是他用尽了一生力气才敲响的,这一次,他不会再错过她。
小雨走后,卢谨欢一直无神的瞪着天花板,满眼都是白,除了白就再也没有别的颜色。她没有再哭,昨晚她已经把她这一生的眼泪都流尽了。她告诉自己,别哭,哭泣是弱者的行为。
因为眼泪不能留住将要离去的人,那只会让自己变得更可悲。
她听到敲门声,却充耳不闻。她无心理会旁人,因为她快要心痛得死去了。卫钰敲了两次,见没人应门,便推门而入。
门推开了,映入眼睑的是一张小小的病床,病床上的女孩子将自己蜷缩成一团,虽有厚厚的棉被裹住她的身体,他依然能猜到,被子下,她一定将自己缩成还在母亲子宫里的最原始的姿势。
他心尖上狠狠一抽,骤然大痛。
第一次见到她,她在雪地里跪着,脊梁挺得笔直,没有丝毫认输的意思。她那么倔强,倔强得让他心疼。而现在,她却只能借着这最原始的姿势来保护自己,她到底怎么了?
他慢慢将轮椅滑过去,轮椅边缘刮在铁床床脚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仿佛惊醒了还在梦里的她,她轻轻扭过头来,迷茫的视线在他脸上慢慢聚焦。
卫钰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当时她眼里的绝望,他张了张嘴,眼泪落了下来。他连忙低下头去掩饰自己的失态,再抬起头时,他已经平静下来,说:“怎么生病了?”
卢谨欢笑了笑,仿佛根本没有听到他声音里的哽咽,“身体不争气,你怎么来了?”
“我听说你生病住院了,我就来看看。欢欢,你要快些好起来,不要生病,不要……让我心疼。”卫钰静静的看着她,他没有忽略她眼里的伤痛与绝望,她向来很坚强,到底出了什么事,让她这样心灰意冷?
卢谨欢坐了起来,她笑着说:“我俩都是病号,谁也没比谁好,你怎么样了?伤口还痛吗?”她借着说话的功夫,眼底黯然的神色慢慢消失于无形,不复再见。
卫钰看着这样的她,突然觉得很无力,他很想知道她出了什么事,但是显然的,她并不想说,他强忍心痛道:“不痛了,医生说我的伤口已经在慢慢愈合,过不了多久,就能出院了,只是这只手仍然没什么力气。”
“哦,医生怎么说,还能拿手术刀吗?”
“一般的事情可以做,但是拿手术刀那样精细的事情就再也不能做了。唉,这也许是天意,天意让我换条路走。”卫钰意有所指的道。
卢谨欢装作没有听懂,她微笑道:“天意总是那么难测,让人措手不及。卫钰哥,你还可以做学术研究,不一定要拿手术刀去救人。”
两人聊着言不由衷的话题,直到慕楚回来,慕楚脸上挂了彩,上楼时已经去外科处理了,右眼眼角被揍裂了,嘴角也浮肿了起来,炎沉睿比他好一些,只有下巴挨了慕岩一拳。
他走进来时,看到卫钰在,脸色一下子阴沉下去,“你怎么在这里?”
卫钰不知道慕楚对他的敌意打哪里来,他看了卢谨欢一眼,笑盈盈道:“我听说欢欢住院了,就在我隔壁,我过来看看她。”
“猫哭耗子假慈悲,你跟慕岩都是一路货色,这里不欢迎你,你立即给我滚出去。”慕楚在慕岩那里憋了一肚子的邪火,此时找不到人发泄,卫钰倒霉的撞他枪口上了。
卢谨欢看到慕楚脸上的伤,就想问他,结果两人一来二去,愣是没让她插上话,现在见慕楚语气不善,她皱了皱眉头,轻斥道:“慕楚,来者是客,你怎么这么无礼?”
卫钰算是听出了点苗头,难道说慕楚也喜欢欢欢?卫钰最近都在医院里,根本不知道卢慕两家发生的大事,此时已然将慕楚当成了假想敌了。
卢谨欢开口说话,明着是在护着他,暗地里亲疏立现。卫钰心里有些难受,说:“欢欢,聊了这么久,你应该也累了,你休息吧,我明天再来看你。”
“不用来了,我见不得你们这种假情假义的男人,爱她时,恨不得把心肝掏给她,遇到一点事,就掏她心肝,你别想再靠近她。”慕楚恶狠狠道,如果当年卫钰没有离欢欢而去,说不定欢欢根本就不会吃这么多苦,这些薄情假义的男人,他真也不会轻易将欢欢托付给他们了。
“慕楚。”炎沉睿虽调去s市,但是也知道眼前这个男子是卫家的小公子。
慕楚一甩手,走到卢谨欢面前,也不管卫钰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柔声问她:“你觉得怎么样了?胃里舒服些了吗?以后不准再喝那么多酒了,听到没?”
卢谨欢看了卫钰一眼,叹了一声,道:“卫钰哥,你回去休息吧,你还有伤在身,我弟弟不懂事,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她终究还是不忍心看到他难过,她知道慕楚护短心切,又被她昨天一通发病给吓着了,脾气才会这么坏。但卫钰是无辜的,7年前,他们都还小,谁也没有能力面对未来,怪不得他。
再说,他能够为了母亲的病,而放弃了让自己成为一个强大的男人,这份心意,已经是难能可贵的了。
卫钰看了看慕楚,再看了看卢谨欢,他并没有听懂卢谨欢话里的意思,只当她是指慕楚是她的小叔子。他坚定道:“欢欢,这次,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开你的手。”说完,他也不看慕楚难看的脸色,转身出去了。
卢谨欢看着他的背影苦笑,他们都说不会放开她的手,最后她只能抓住自己的手走过独木桥。哪怕从桥上掉下去,也只有她孤孤单单一个人。
慕楚见她的思绪飘远了,“咝”的痛叫了一声,终于拉回了她的注意力,他耍赖似的坐在床沿上,拉着她的手,说:“我的脸痛死了,你怎么不关心我呀?”
卢谨欢看着他的脸,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被人揍成了猪头,她道:“你脸上的伤怎么弄的?”
“跟人打架了,欢欢,以后有我保护你,你别怕,谁敢欺负你,我揍死他。”慕楚脸上虽然挂着彩,心情却是极高兴的,他是男人,保护亲人是他义不容辞的责任。
他后悔,当时没有早点认回她,让她吃了这么多苦,从今天起,他不会再让她受苦了。
卢谨欢看了站在他旁边的俊逸男子,她恍惚记得,昨晚就是他带她去喝酒的。她冲他礼貌的颔了颔首,问道:“你跟谁打架了,慕岩?”
此时说出这个名字,她心里都还抽搐着疼。
“是啊,欢欢,你不知道,他那张脸比我这张脸更精彩,让他欺负你。”慕楚得意洋洋的道,像个打赢架求表扬的小孩子。
卢谨欢戳了戳他的脑门,“多大的人了,还打架,也不怕人笑话,以后别再打架了,聪明人,都是用脑子处理问题的,用拳头是最笨的法子。”
“可是我痛快,好了,你就别管这事了。你饿了吗,我去给你买吃的,以后别去喝酒了,要不是昨天有沉睿在,你死在路边都没人知道。”慕楚说着,语气里也有责怪的意思。
卢谨欢又看了炎沉睿一眼,炎沉睿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昨天他只是想逗逗她,哪里知道她会没命的灌酒,若是让慕楚知道了,难保他不会像揍慕岩一样把他揍一顿。
“嗯,我知道了,罗嗦,我饿了,你去帮我买点吃的上来吧。”慕楚答应着去了。
炎沉睿留在病房里,他看着她,说:“卢小姐,昨天的事我很抱歉,我不知道你……”
“没事,我反而该谢谢你,原来你跟慕楚是朋友,这个世界还真是小。”卢谨欢苦笑一声。
“是啊,真小,我要知道你跟慕楚的关系,我死也不敢带你去酒吧,你不知道他凶残起来有多可怕,恐怕慕岩都是第一次看到他发疯的样子。”炎沉睿现在才觉得后怕,慕楚就像一头小豹子,温顺的时候,绝对没有一点杀伤力,要是触怒了他,他就会露出他尖利的獠牙,将敌人撕成碎片。
“他…他怎么样了?”卢谨欢顿了顿,还是不争气的问出了口。
炎沉睿愣了一下,终于反应过来她问的是谁,他叹了一声,说:“如慕楚所说,伤得比他重。”
卢谨欢沉默了,炎沉睿见状,想要安慰她,又实在没有经验,遂跟着沉默。病房里一时间安静得听到彼此的呼吸声,炎沉睿淡淡打量着她。
她脸上的伤经过处理,已经好转,只有下巴处有几条指甲抓了的血印子。大病一场,她脸色苍白,眼睛里也没什么光彩,惹人心疼。
他想不通,慕岩怎么忍心伤害她,若是他,只怕呵护都来不及吧。察觉到自己的思绪飘远了,他有些尴尬,清咳了一声,移开视线。但是在病房里转了一圈,不知不觉又落回她脸上。
陈善峰派去的人很快传回消息,这个人也十分机灵,远远的跟了慕楚一段路,见他进了医院,又跟着他到了病房,然后等他从病房里出来后,悄悄的离开了。
陈善峰得知卢谨欢住院,眉头紧蹙,这个消息若让慕岩知道,他必定心焦,也许会狠不下心来对付卢文彦。卢文彦这只老奸巨滑的狐狸必须除去,否则后患无穷。
经过深思熟虑后,他决定隐瞒,让那人退下去了。他亲自去董事长办公室回话,慕岩脸上的伤已经处理好了,他正在看文件,听到敲门声,他说了声进,又低头看手里的文件。
陈善峰进来后,看到他脸上的伤愣了一下,“慕董,你脸上的伤怎么弄的?”
慕岩在部队里的身手是一等一的,鲜少有人能伤到他,可他现在居然挂彩了。慕岩碰了碰嘴角,将抽气声生生压回去,“没事,我让你办的事怎么样了?”
“慕楚离开慕氏后,直接回去了,怎么了?”陈善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敢多说,怕说错话惹来慕岩的怀疑。
“他不是去医院?”慕岩还记得炎沉睿说的话,慕楚是为欢欢出头而来,可见欢欢一定出了什么事,才会让慕楚狂性大发,找上门来揍他。
“去了,处理好伤口就回他的公司去了,慕董,你脸上这伤,该不是被他揍的吧?”陈善峰目光轻闪,他垂下眼睑,掩住自己的心虚。
慕岩没有说话,炎沉睿说那番话不可能是信口开河,难道欢欢真的住院了?他拿起手机,想了想,还是拨了过去,手机提示对方已关机,他放下手机,对陈善峰道:“你去查一查她这两天住在哪里?我要知道她的一举一动。”
陈善峰皱了皱眉头,他自然知道慕岩嘴里的“她”指的是谁,他急道:“慕董,慕卢两家之仇不共戴天,你狠下心来让卢小姐离开,就是不想她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如果你现在去找她,那么你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功亏于溃,何不等解决了跟那只老狐狸的恩怨,再去找她也不迟。”
慕岩岂会不知道陈善峰话里的意思,可是他一刻都等不了了,他想见她,疯了似的想见她。这几天不能抱着她睡觉,他没有一夜睡得安稳。
他无数次问自己,为了复仇,放弃她值得吗?
可一想到父亲死不瞑目,母亲的半生屈辱,他就无法自私的只顾自己幸福。他一定要报仇,否则他对不起九泉之下的父亲,对不起活在痛苦与屈辱里的母亲。
他的心渐渐冷了下来,眼里的挣扎也渐渐平静下来,陈善峰见状,心里慢慢变得踏实,只要对付了老狐狸,就再也没有人能够伤害到慕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