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洒落在山头,半边山都像镀了一层金光。
晴柔僵站在原地,看着距离她不到五米的半百男人,她眉头轻蹙。跟在她身后的两名保镖立即警惕起来,阿平不动声色地走到离晴柔最近的地方,戒备地盯着那个男人。
晴柔与舒少军遥遥相望,谁都没有先开口说一句话。
良久,晴柔率先移开目光,向他走去。舒少军一直盯着她,直到她与他擦肩而过时,伸手捉住她的手臂,“苏小姐,我有些话想跟你单独谈谈。”
阿平与另一名保镖立即上前,晴柔摇了摇头,“阿平,你们先去路口等我,我跟这位先生谈谈。”
阿平盯着舒少军,似乎在确认他对苏晴柔有没有攻击性,半晌,他向另一名保镖点了点头,两人一起退到路边等待。
晴柔挣开舒少军的手,侧身看着天边残阳似血,都说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她却体会不到这夕阳有什么好。
舒少军看着她侧脸轮廓,她与舒雅最大的区别,就是侧脸,因为她的侧脸像极了她妈妈。两人沉默相对,晴柔到底年轻,沉不住气道:“舒先生,听说你中风躺在床上十年,能在短短时间里好得这么利索,行走都不需要人搀扶,你该去申报吉尼斯记录了。”
舒少军瘦削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他说:“现在医术发达,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晴柔冷笑一声,“是医术发达,还是你根本没中风,你自己心里清楚。”贴身侍候舒少军十年的舒母去世了,因此他是不是真的中风这件事,可谓天衣无缝,再也没人知道。
舒少军脸色难看,“柔柔,我是你爸爸。”
闻言,晴柔立即转过头去,目光凶狠地瞪着他,他总算说出这两个字了,“爸爸?呵呵,我爸爸20年前就已经死了,我没有爸爸。”
她不会承认眼前这个人就是她的爸爸,她宁愿她的爸爸在她六岁时就已经死了。
舒少军抿紧唇,心中一阵苦涩,他知道他没资格来要求她认他,“柔柔……”
“别这么叫我,舒先生,请叫我苏小姐。”晴柔冷冷地扫了他一眼,六岁以前的记性在脑海里渐渐清晰,这个会将她举在肩头去看街头杂耍看庙会的男人,已经不是她的父亲了,在她心里,他只是一个不负责任的骗子。
“柔柔,我知道你恨我,但是我是你的爸爸,你身体里流着我的血,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舒少军也被她冷淡的态度激怒了。
晴柔转过头去,挑眉看着他:“请相信我,我比任何人都想将身体里肮脏的血液换掉,舒先生,如果你来这里只是想说这些毫无意义的话,那么请你离开,这里不欢迎你。”
“苏晴柔!”舒少军怒喝一声,“无论如何,我是给了你生命的人,这是你应该对待我的态度?”
“抱歉,我从小没有父亲,没什么教养。更何况,你除了供献了一颗精子,你还做了什么?你现在好意思来要求我对你有好的态度吗?”晴柔冷嘲,“想要别人尊重,就要做出令人尊重的事。你除了抛妻弃子,自私自利,我没发现你做过什么令人尊重的事。”
舒少军被晴柔的伶牙俐齿堵得说不出话来,气得老脸通红。她这样咄咄逼人,一点好脸色都不给他,让他难堪极了,“柔柔,我当初离开你们,是迫不得已的。”
苏晴柔冷眼看着他,“不要找这么恶心的借口,抛弃就是抛弃,没有什么迫不得已。你明明有妻女,还招惹我妈妈,这是无义,既然招惹了,又一声不响的抛弃了我们,这是无情,像你这种无情无义之徒,别拿迫不得已来当借口,你若还有一点担当,就别让我鄙视你。”
晴柔说完,转身就走,舒少军快步追上去,“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我也不奢望你跟东宁会认我。我只有一个要求,你离开未煊,把他还给雅雅,他是她的命。”
晴柔前行的脚步猛地一滞,她不敢置信地转过头去,看着近在眼前的舒少军,她想冷笑,可是却打从心底升起一种强烈的悲哀。
他来这里不是为了认回她,而是让她成全舒雅,真是太好笑了,为什么这么好笑?
“你凭什么这样要求我?”晴柔笑不出来,她怎么会有这样的爸爸,他对自己的行为一点反省的态度都没有,如果她对他还有什么期待,那么从此刻起,她对他彻底绝望。
舒少军一改刚才的急切,语重心长道:“未煊放不下雅雅,这是事实,你插在他们中间,最痛苦的人是你,你若放手,爸爸答应你,帮你找一个好男人,一辈子疼爱你。”
晴柔笑出来了,她斜睨着舒少军,“找一个像你这样两面三刀的?对不起,我消受不起。”
“柔柔,你为什么这么固执,我都是为你好,我承认我以前不是一个好爸爸,我想弥补你。跟未煊离婚吧,把他还给你姐姐,那是你姐姐的男人。”舒少军乞求道,他不想看到他的两个女儿为了一个男人反目成仇,他也不想看到她难过。
“你别再说下去了,我只有一个弟弟,我没有爸爸也没有姐姐,别再让我恶心了。还有,你的思想太奇葩了,我无法理解,我现在总算明白,为什么舒雅自己放弃了,还能那么厚脸皮的继续缠着我老公,原来全是你遗传的。”这是晴柔说过最恶毒的话,她说完再不理会舒少军,转身朝石阶走去。
舒少军瞪着她的背影,一时气得说不出话来。
晴柔步子走得有点急,这段路台阶有点阶,她一不小心左脚绊右脚,整个人向下栽去,她吓得尖叫一声,紧紧闭上眼睛,后背已经冒起层层冷汗。
“池太,小心。”两名保镖迅速反应过来,一人拉住了晴柔的手腕,将她拽了回来。晴柔站稳后,还一阵后怕,“谢谢。”
阿平看着晴柔苍白的脸色,他们刚才离得远,只看到她与舒少军争执,不知道他们谈了些什么。但是他能肯定,她此刻心情不好,完全是因为舒少军,“池太,无论别人说什么,坚持自己。”
晴柔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她没有动摇,哪怕池未煊每次看到舒雅有事,就忘记她的存在,她也没有动摇。因为她始终相信他说的,舒雅救了他,纵使她不承认,那也是一份重于泰山的恩情。
他要照顾她,她能理解,因为她知道,池未煊更爱她。
她只是难过而已,为什么所有人都想让她跟池未煊分开,感情没有先来后到之分,为什么他们就那么理所当然的认为,他们不要了,别人还要在原地等着他们,直到他们想要了,任何人都要让位?
晴柔慢慢往山下走去,虽是盛夏,太阳落山之后,也要好久才会天黑。下山的路,晴柔走得很慢,保镖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也不打扰她。
那么短的一段路,她走了许久才走下山,此时天边已经昏暗,她坐在车里,听到包里手机在响,她没有理会。过了一会儿,阿平的手机响了,她听到阿平恭敬有加的说了几句话,知道打电话来的是谁,她心里一阵茫然。
车子缓缓向城区驶去,晴柔偏头看着窗外,路灯亮了,像极了璀璨的时光河,而在这时光的尽头,又是谁在等她,给她幸福?
………………
池未煊坐在书房里,他回到家见她不在家,心里忽然不安起来,他给她打电话,她不接他的电话在他意料之中,即使如此,他心里也气闷不已。
最近,他总有一种力不从心的感觉,他知道原因,却无法挣脱那道无形的枷锁。
他站起来走到窗前,向外张望,天已经黑了,她还没有回来。他不由得着急上火,最近外面乱得很,毒贩有五个,逃掉了两个,死了三个,警方正在全力搜捕,她这么晚不回来,每过一秒都让他担心。
他靠在窗边,脑子有些发昏,仿佛过了一世纪那么久,远远的,他看到大门口方向有车灯,车灯移动,在林中穿行,渐渐的近了。
他心里忽然一动。
原来在家里等一个人回来的心情,是这样的。
池未煊离开窗前,径直出了书房,来到门厅,他听到车子在廊前停了下来,引擎声嗡嗡的,让他更添了烦躁。
一会儿功夫,他听到脚步声渐渐近了。因为怀孕的缘故,她的脚步不再像从前一样轻盈,反而多了一种笨重与迟缓。
她刚出院就乱跑,不知道自己的身子着紧吗?池未煊边想,那边门厅的门开了,屋里开着冷气,外面炎热的空气扑面而来,他蹙了蹙眉,就看到晴柔走进来。
大概是没料到他今天这么早在家,她唬了一跳,结巴道:“你…你怎么在家?”
池未煊冷着脸伸手将她扯进来,这热气一扑,他觉得他的脑袋更沉重了,他蹲下去,从鞋柜里拿出一双拖鞋放在她脚边,晴柔受宠若惊,顺着他换了拖鞋,他又把她的平底鞋放进了鞋柜里,然后牵着她的手走进门去。
阿姨从厨房里探出头来,“太太回来了?去洗个手,晚饭马上就好。”
晴柔冲她笑了笑,池未煊扯着她上了二楼,晴柔跟在他后面,突然道:“你怎么没有去陪舒雅?”问出口了,她才发现自己的语气酸酸的。
池未煊不安了一天的心,因为她这句话而彻底落了地,他推开门,牵着她走进去,合上门那一瞬间,他将她抵在门上,低下头看着她,“吃醋了?”
“嗯。”
“……”
池未煊以为她会口是心非的说没有,她正儿八经的回答,反倒让他愣了愣,“柔柔……”
“我饿了,兜兜也饿了,下去吃饭吧。”解释与保证听得太多,她不想再听了。如果他们之间的关系需要一再的解释来维持,那就太累了。
池未煊看着不哭不闹的她,脑门又抽了抽,她推开他,去更衣间换了身衣服出来,见他还站在门边,她说:“走了,下去吃饭了。”
池未煊看着她的背影,总觉得今天的她很不对劲,可是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他跟在她后面,觉得脑仁更疼了,他想,他一定是生病了,否则头怎么这么疼。
吃饭的时候,晴柔埋头一阵猛吃,其实她有很多话想跟他说,但是千言万语,她却不知道从何说起。所以她只能埋头猛吃,或许填饱了肚子,就能填满她心里空出的那一块。
池未煊胃口不佳,他一直盯着晴柔,终于发现了问题。她回来到现在,看他的次数一共没有超过三次。他放下碗,“柔柔,你在生我气!”
他用的是肯定句,晴柔夹菜的动作一顿,抬起头来,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望着他,一派无辜,“没有啊,我有在生气吗?”
“你就是在生气,柔柔,我跟舒雅真的没什么。”
晴柔放下筷子,她认真地看着他,“既然没什么,你又何必解释,我说过,我没有生气,你们都有迫不得已的苦衷,我理解。说完了,那我可以吃饭了吗?”
池未煊瞪着她,头疼欲裂。
晴柔低下头继续吃饭,吃完饭,她站起来,“我吃饱了,先上楼了。”她拉开椅子,向二楼走去。池未煊看着她的背影,再次觉得无力,他两指捏着眉心,感觉自己的呼吸都要喷出火来。
晴柔回到房里,她怔怔地站在房间中央,半晌,才拿了睡衣去浴室洗澡。她将一身的汗渍冲洗干净,身上清爽了不少,她回到房里,一眼就看到池未煊坐在床上,她心里一动,继续走过去,掀起薄被躺了进去。
池未煊看着她,被她无视的滋味并不好受,他宁愿她大闹一场,也比她这样云淡风轻来得好。其实晴柔真的没有生他的气,她是真的累了,累得不想说话。
她闭上眼睛,什么也没想,只想好好睡一觉。
池未煊忽然爬上床,跪坐在她旁边,使性子一般,扯着她的胳膊,“柔柔,你起来跟我说话。”
晴柔依然闭着眼睛不理他,他更加用力,“你起来啊。”
“我想睡觉。”晴柔欲挣开,他的手却如铁钳一样烙在她手臂上,她挣不脱,顿时心烦气躁,半睁开眼睛喝道:“你干嘛啊,我真的想睡觉。”
“你生气了对不对?”晴柔见他胡搅蛮缠,她哭笑不得,“我现在困得很,没那功夫生气,等我睡醒了再说。”
池未煊还是不放开她,她这下真恼了,“池未煊,你别像个小孩子一样行不行?我说了我没生气,你想怎样啊你?”
“你没生气为什么不理我?”
晴柔好笑的看着他,“你做过让我生气的事吗?既然你知道我会生气,你为什么还要做?池未煊,你这叫明知故犯!你觉得我很好拿捏对不对?你怎么做都无所谓,我生气,你回来解释两句,说几句甜言蜜语,反正我会原谅你嘛对不对?”
“你还是生气了。”池未煊定定地看着她。
“我说过我没生气,我也不需要你哄,我只是累了,很想睡觉。”晴柔倒回枕头上,闭上眼睛继续睡。池未煊看着她的样子,只觉得挫败到极点,他从床上坐起来,穿上鞋子蹬蹬地出了门,将门甩得震天响。
晴柔睁开眼睛,看着被甩上的房门,心里一阵苦涩。
池未煊心浮气躁地出了卧室,他站在走廊上,等着她追出来,等了半晌,里面都没有动静。他转头恨恨地瞪着门板,眼前一阵天眩地转,他转身扶着楼梯下楼。
刚才吃饭时,阿姨就觉得气氛不对,她没敢问。现在见池未煊脸色难看地下楼,她说:“太太睡下了么?”
“嗯。”池未煊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径直去了书房。阿姨看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这些有钱人的通病,家里女人怀孕了,就跑出去勾三搭四。她本来以为池未煊不是这样的男人,没想到也一样,可怜了池太挺着大肚子,还要受这样的窝囊气。
池未煊走进书房,一股子难言的烦躁顶了上来,直插肺腑。他嗓子眼干得都要冒出火来,如困兽一般,在书房里踱来踱去。
手机响了,他没理,停了,一会儿又响起来,在这异常烦闷的空间里,这样的铃声可堪比噪音,他狠狠瞪着手机,忽然抄了起来向墙壁上砸去。机身碎裂,室内终于安静下来。
他气得狠了,眼前又是一晕,他撑着桌面,喉咙像堵了一块烧红了的碳,灼热,赤痛。他知道这叫上火,装了一肚子的邪火没处发。
最近,他干得都叫什么事儿?
想保护的人没保护好,想远离的人远离不了。晴柔这么对他,他没觉得委屈,只是觉得气闷而已,没错,的确在气闷。
可是,气闷些什么呢?
因为自己处理不好这样两难的局面,还是因为晴柔无视他不理他?他拿起话筒,迅速拨通了一组电话号码,电话很快接通了,他嗓子夹着火,道:“你来书房一下。”
两分钟后,阿平出现在别墅里,他站在书房前,敲了敲门,里面传来沉沉的声音,他推开门走进去,就看到池未煊倚在书桌旁,他恭敬地唤了一声,“池先生。”
“阿平,太太今天出去见了谁?”他回来的时候,听阿姨说晴柔刚回到家就又出去了。
阿平犹豫了一下,还是一五一十道:“跟宋先生去了师大,下午去了墓地,遇见了舒先生。”阿平是个合格的保镖,他将晴柔身边的关系网了解的十分清楚,特别是最近出现的这个舒雅,他亦调查了一番,排除一切可能对她造成伤害的因素。
“宋先生?舒先生?”池未煊微一挑眉,他脑仁本来就疼,被这两个称呼闹得更疼了。
阿平察言观色,看出他的不适,他连忙道:“宋清波与舒少军。”
这个两个南辕北辙的名字,让池未煊愣了一下,这两个名字组合在一起,让他狠狠地拧了眉,“说清楚一点。”
阿平知道他的耐性已经耗尽了,只好简单扼要的道:“我们出了医院大门,宋先生就跟了上来,太太刚到家,就跟着宋先生去了师大,中午太太从师大出来,说要去墓地,然后在墓地遇到了舒先生。”
“舒少军去了墓地?”池未煊脑子木木的,舒少军为什么去墓地?
“嗯,好像专程是为了太太去的,两人争执了几句,太太离开时,脸色很不好。”阿平说。
“我知道了,你们辛苦了,下去吧。”池未煊走到书桌后坐下,以手撑着脑袋,早在晴柔的生日宴会上,他就看出舒少军对待晴柔的态度不一般,只是并未深想。
如今他专程去找晴柔,而且是在苏母的墓地,池未煊头疼到爆,还是迅速理出了头绪来,他拿起电话噼噼啪啪按了一组数字,电话响了三声,接通,“靖骁,上次那件事儿,你继续查下去,明天我把柔柔的头发给你。”
“未煊,你确定要这么做?”程靖骁道。
“嗯。”池未煊一开口,嗓子就火辣辣的难受,“有些事情,心里明白总比琢磨不透好,辛苦你了。”
“我们是哥儿们,讲这些做啥。”
挂了电话,池未煊仰靠在椅子上,乔震威已经被律师保释出来,这么大的风波,他一点事儿也没有。这大概就是乔震威当初选择在酒店交易的原因,他没离开众人的视线,又监督了毒品交易,出了事还能趁乱逃走,让人抓不到指证他的证据,果真奸滑。
接下来,他跟乔震威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晴柔一觉醒来,已经是深夜,她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身边没有人,她怔了怔,脑子已经完全清醒了,她坐起来,床头壁灯洒下暖融融的光线,她有些冷,随手拿了条披风搭在肩上,起身出门。
来到走廊上,她就听到楼下隐约传来咳嗽声,她扶着楼梯一步步下楼,看见书房有光线透出来,她信步走过去,咳嗽声越来越响亮,她推开书房门,看见池未煊坐在书桌后面,正低头拿着笔在纸上写着什么,另一手握拳抵着唇,俊脸咳得通红。
她知道他最近很忙,公司遭遇前所未有的打击,他在尽力挽救。她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转身去了厨房。她从冰箱里取出一个雪梨,又去橱柜里拿了冰糖。
她将雪梨削了皮,然后切成碎块放进奶锅里熬着,又将冰糖放进去。这是土方,治咳嗽很有效。
她守在炉前,看着锅里翻滚着,热气氤氲了她的眼睛。她总是在想,坚持一段感情,为什么这么难,如果她知道爱上池未煊会这么倍受煎熬,她还会选择这条路吗?
她无解,或许就算知道,也会飞蛾扑火一般扑向他吧。
熬好了冰糖雪梨,晴柔取了一个荷叶碗装上,碧绿的碗盛上晶莹剔透的雪梨,让人很有食欲。她端着托盘走出厨房,来到书房外,她敲了敲门,然后推开门走了进去。
池未煊从一堆文件中抬起头来,看见推门进来的是她,他眼前一亮,“你怎么起来了?”
“睡醒了,听到你在咳嗽,给你熬了一碗冰糖雪梨
,喝吧。”晴柔从托盘里取出荷叶碗搁在他面前,柔声道。
池未煊快速握住她的手,对她,他有种说不出的歉意。她难过时,他在另一个女人身边,她说得对,他总是在解释,总是无力改变现状,总是让她受伤。
晴柔的手指轻颤了一下,她抬眸看着他,因为熬夜与生病,他眼睛里尽是血丝,“去睡吧,工作是做不完的,身体要紧。”
池未煊搂着她的腰,将耳朵贴在她肚子上,“柔柔,你今天去了墓地?”
“嗯,突然想去看看妈妈,怎么了?”晴柔捧着他的脑袋,他知道她去了墓地,一定也知道她今天见了些什么人,她等着他问她。
“没什么。”池未煊抬起头来望着她,“柔柔,以后难过了,可以跟我说。”
如果那些难过都是来自你呢?晴柔想问,但是还是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快喝吧,一会儿冷了不好喝。”
“那你喂我。”池未煊像个孩子一样要求道。
晴柔无奈,她端起荷叶碗,拿起勺子舀了一勺喂到他唇边,他张嘴喝了进去,估计是太甜了,他皱了皱眉头,晴柔连忙问道:“怎么了?”
“有点甜。”
“我知道你不爱喝甜的,没放几颗冰糖呀。”晴柔拿起勺子准备尝一勺,他却将她拉了下去,直接堵住了她的嘴,“唔……”
晴柔抗议,池未煊狠狠吸了她的唇瓣一下,然后松开她。他现在还病着,不敢深吻,怕把感冒传染给她了。
晴柔抚着唇,气恼地瞪他,“你!”
“是不是甜了?”池未煊脸上掠过一抹满足的笑意,戏谑地看着她。晴柔脸颊绯红,瞪了他一眼,将碗塞回他手里,“自己喝,我去睡觉了。”
“一起。”池未煊一手端着碗,一手扣着她的手,顺势站了起来,牵着她走出书房。
………………
同样的夜,舒雅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伤口很痛,但是更痛的是她的心。刚才她给池未煊打电话,想让他来看看她,但是电话响了一次又一次,他都没接,最后一次她打过去,他就关机了。
她真想问问,他的心是铁石做的吗?她为他付出了一切,他还是这样不屑一顾。苏晴柔又为他做了什么?凭什么她只要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就能得到他全部的注意力?
她不甘心!
门忽然被人推开,她听到开门声,心里一喜,她迅速转过头去,看到站在门口的男人时,她眉微沉,不悦道:“我不是说过不要来找我吗?”
舒少军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女儿,他走过去,在床边坐下,“雅雅,你怎么这么傻?池未煊就值得你为他付出一切?”
舒雅恼怒道:“我的事情不要你管,你还是管好你自己。”
“我今天去见苏晴柔了。”舒少军知道自己愧对这个女儿,这些年他无时无刻不活在悔恨中,当初不该被情爱与权力迷了心智,答应乔震威做那么多伤害杨若兰的事。
舒雅猛地偏头看着他,“你去见她干什么?”
“我请她成全你们。”
舒雅像是听到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你凭什么让她成全我们,她会听你的?”
舒少军脸上挂不住,“雅雅,是我对不起你,爸爸只是想为你做些事。如果你想跟他在一起,爸爸不是没有办法,只是强扭的瓜不甜,他若不爱你,你们硬绑在一起也不会幸福。”
“我的幸福就是他,爸,你帮帮我好不好?我已经没有办法了,无论我怎么作践我自己,他就是看不到我的好。”舒雅扑进舒少军怀里,泣不成声。
舒少军拍着她的背,慈爱道:“雅雅,爸爸会帮你的,你别难过了,好好养伤,等你伤好了,未煊就会来娶你了。”
“真的吗?”舒雅仰起头看着他,征求一个答案。
“嗯,真的。”
舒雅的心在父亲自信满满的回答声中安定下来,无论这些年她受了多少苦,她始终相信爸爸会帮她,让她得到她想得到的一切。
从医院出来,舒少军坐上等着一旁的黑色轿车,轿车里坐着梁庆国,他看见姐夫上车,连忙道:“姐夫,雅雅怎么样了?”
“心情很低落,庆国,查到那两个毒贩藏匿的地点了吗?”梁庆国曾是街头混混,后来成了公务员,但是与先前那些混混却没有失去联络。他常常跟他们混在一起,因此也知道很多政府官员不为人知的秘密,从而投其所好,自己也一步步高升。
酒肉朋友有酒肉朋友的好处,比方这次毒贩藏匿的地点,也是那些朋友喝了酒后说出来的。
“嗯,查到了。”
“我要见见他们。”舒少军皱眉道。
“姐夫,恐怕不妥吧,那些都是亡命之徒,现在又狗急跳墙,我怕他们会伤害你。”梁庆国苦劝道。
舒少军一意孤行,梁庆国见劝不住,只好开车载他去毒贩藏匿的地点。
………………
乔震威被律师保释之后,他已经连番遭遇袭击,幸好他身边跟了保镖,否则早就死了不知多少回了。他知道那两名逃脱的毒贩还没有出境,这两天找他麻烦的正是他们。
这次毒品交易,他损失惨重,他将这笔账全算在池未煊头上。因为枪战发生在宴会上,他几乎将上流社会的名流全都得罪了。
最近好几家公司前来撤销合约,连前段时间他活动的贷款,银行也取消了。他这两天肝火旺盛,舒雅也失踪了。
他不怕她失踪,他有的是办法让她出现。
乔震威坐在大班椅上,他转悠着,蓝玫瑰敲门进来,“乔总,您找我。”
“玫瑰,你知道雅雅去哪里了吗?”
“不知道。”蓝玫瑰说,“宴会之后,她就失踪了,我一直在联系她,没有联系上。”
“嗯,我知道了,如果你见到她,你带句话给她,如果她明天午时还没有出现在我面前,我就将日记本交给池未煊。”乔震威不紧不慢道。
蓝玫瑰疑惑道:“日记本?”
“你告诉她,她自然知道我在说什么,好了,下去吧。”乔震威挥了挥手,蓝玫瑰只好出去了,合上门的那一刹那,她眼里掠过一抹精光。
乔震威站起来,他已经被逼入绝境,如今进退两难,就算是这样,他也要拿池未煊最爱的女人陪葬。他看着落地窗外那座大厦,眼里露出狠绝的光芒。
………………
晴柔一觉醒来,已经早上八点了,池未煊已经穿戴整齐,他站在床边,表情温柔地看着她,“柔柔,东宁下午的飞机到机场,我先去开会,你收拾好了来公司找我,我陪你去接机。”
晴柔有一段时间没有见到苏东宁了,听他这么说,她高兴地点了点头,池未煊倾身在她唇上亲了亲,“中午陪我吃饭,好吗?”
“嗯。”晴柔点了点头,池未煊起身出了门。晴柔看着他的背影缓缓消失在门后,听着他的脚步声渐渐远了,她才坐了起来,东宁要回来了,真好!
池未煊来到公司,顾远兮随后就到,他走进总裁办公室,池未煊抬头看了他一眼,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递过去,他说:“昨晚那个方案我已经赶出来了,一会儿开会,这个项目我们一定要拿下,不能再有任何闪失了。”
“是,大哥。”顾远兮接过文件,翻开大致浏览了一下,他说:“大哥,方案很棒,这个项目我们一定能拿下来。”
“嗯,对了,医院那边的事有进展了没有?见到病患家属了吗?”
“事情有进展,我查到生产那批有问题的药品的主管,原来是乔震威的一个远房亲戚,这批药品是去年生产的,后来这个主管辞职了,我昨天跟踪病患家属查到的,那位主管给了他们一笔钱,让他们带着脑瘫的亲人离开海城,我已经抓到那名主管,将他扭送去派出所了。有了他的证词,我们就可以起诉乔震威。”顾远兮道。
池未煊脸上一喜,他走到顾远兮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远兮,辛苦你了。”
“大哥,我先去做事了。”顾远兮拿着文件走了,池未煊端起桌上的咖啡,走到落地窗前,看着隔壁那栋大厦,冷冷一笑,乔震威,多行不义必自毙,你死到临头了。
晴柔哼着小曲走下楼,阿姨在楼下拖地,打趣道:“太太,你今天心情很好啊,地有点滑,你走慢些。”
“好。”晴柔放慢脚步,小心翼翼地走进客厅,“阿姨,早上吃什么?我饿了。”
“你等一下,我拖完这里就去给你盛。”
晴柔看她在忙,便说:“没事儿,我自己去盛吧。”晴柔慢慢走进厨房,她盛了一碗小米粥出来,边走边喝了一口,“好香。”
“你是回了家,吃什么都香。”阿姨说。
“哪有,是阿姨的手巧。”两人说着话,客厅的电话响起来了,阿姨顺手接起来,说了几句话,阿姨挂了电话,“太太,有你的快递,我去拿。”
“快递?”晴柔愣了一下,她没有买什么东西啊。阿姨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走了出去。在门房处从快递员手里签收了快递,转身她往别墅走去。
外面的包装很精致,她随手晃了晃,里面就“嘀嘀答答”响起来,她也没在意,穿过花园,走进别墅,几秒钟之后,别墅里“轰”一声传来爆炸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