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云飞别过头,抬起了红肿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这个女人,喉咙好像卡着一根鱼刺一般,说不出话来。
为什么每次在自己最狼狈的时候,她就出现?
他,左云飞,不需要别人的同情、可怜,他不想让任何人看到自己现在这副样子……片刻,他张了张嘴,无情无义地挤出了一句话,“你滚,谁要你管了……”
伊琳一怔,自问,为什么要管?没有答案!
很快,她的眼神坚定了起来,瞪着左云飞,大声地呵斥道,“我觉得络馨不要你这种男人,是选对了。你看看你,除了嘴里懂得说爱她之外,你还能做出什么事来?你除了心底善良一点,哪一点比得上楚梧良了?我告诉你,就你现在这副样子,颓废下去,络馨回心转意的话,也只会跟着你受苦……”
伊琳一气呵成,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气!
大概,是恨铁不成钢。
“我不要你管,你给我走……”左云飞冷得发紫的嘴唇轻轻抿了一下,然后垂下了头,整个人跪在那堆泥沙上面。
衬衣,白色的衬衣,染上一大片黄泥,就好像一块邋遢的抹布一样。
刺眼,夺目。
鲜艳,妖治。
雨,带着凄惨的悲歌,好像受了很多委屈的孩子一般,不停地下,没完没了。空气中的尘埃,被清洗了一番,无能为力改变宿命,只能迂腐地溶于公路上的积水。
伊琳的嘴角扯动了一下,好像有一根鱼刺卡在那里一样,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是的,他不让她管,可,当她接到了左母的电话,接到了络馨的电话之时,她会感到焦急不安,不能撒手不管。
她感觉到眼里蒙上了一层朦胧的雨雾,灰沉沉的,委屈在内心深处肆虐地游荡着,轻轻地咬了咬嘴唇,走了过去,在他的身边停了下来,低声说,“你以为我想管呀,要不是你妈……我……”
云飞自知刚才过分,沉默,雨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悲凉。片刻,抬起了迷离的双眸,好像找不到方向的孤雁一般看着她,低声说,“伊琳,我是不是很没用,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
声音,若冰,比漫天的雨水还低了好几个温度。
伊琳拨了拨滑到嘴角的头发,对着他说,“给自己一些时间,不要太急功近利。云飞,倘若你真的爱络馨,真的想保护她的话,你就必须变得强大,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颓废、自甘堕落。你知道吗?你这副样子,除了你的敌人高兴之外,只能让关心你的人难过,你可知道伯母在背后为你暗暗落下了多少泪水?”
伊琳的每一句话都好像针一样落在了云飞的心上,他看了她一眼,说,“我想回家。”
简单的四个字,表示,此刻,他想通了。
伊琳露出了一个浅浅笑着,额头上的刀疤皱成了一团,就好像为爱留下的结痂,他把伞挡在了云飞的头顶上,云淡风轻地说,“你这副样子怎么回家,只会让人担心而已。”
云飞想想也是,低着头,沉默不已。
伊琳看着他这副模样,实在拿他没办法,想了一下,说,“要不你先去我家里坐一会儿,我去给你买一件衣服。”
“好,谢谢。”云飞看了这个女人一眼,长得普普通通,但是心底实属不错,之前他和络馨遇难,全靠她大力相助。忽然,一种感激之情,不禁油然而生。
伊琳摆了摆手,看了一眼他的侧脸,平静如水地说,“要是你能想通了,不让大家操心,那就是最好的感谢了。云飞,有一些话,本来我不想和你说的,但,看见你这副样子,实在是不说不行了。”
云飞怔了一下,微微看了她一眼,随口一问,“什么话?不妨直说!”
雨中,夹带着寒风,好像刀子一般吹向左云飞,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冷战,彷佛扯动着千疮百孔的心,结痂裸、露了出来,流血不止。
伊琳沉思着,不知道该不该说,她抿了抿嘴,最终,还是不吐不快,“云飞,我知道络馨对你说过很多绝情的话,可,你是否知道,她每说一句,都会有一个大锤敲打着她的心,她比你更苦,更难受……知道为什么每次你难过的时候,我都会去找你吗?除了你妈打电话给我,还有的,就是她了,每一次她打电话给我的时候,都是哭着的,嚎啕大哭,听得我的心都碎了。”
她,顿了顿,注视着云飞的表情,又说,“你昏迷不醒的日子,她为了你,甘心去卖身,没有想到的是,买主是楚梧良。钱,没有拿到,还被他羞辱了一顿,后来……实在没有办法了,她才答应……才答应当楚梧良的情人。”
伊琳每次想起这件事,心酸不已,忍不住哽咽起来了。
云飞大力地咬着嘴唇,双手握成了拳头,青筋暴起,好像一只带着怒火的狮子,可,却无处泻火。洁白的牙齿,终于咬破了嘴唇那一层薄薄的皮,血腥味,萦绕鼻尖,“是我对不起她。”
伊琳冷笑,瞪着他,“你以为她想听到的是这三个字?她舍弃一切来救你,渴望的,无非你坚强活下去,即使,无法事业有成,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活得一无所成。云飞,倘若你真的爱她,去奋斗吧,去争口气回来……”
在这个现实的社会,只有变得强大了,才能站在别人的头顶上,指指点点。
不然,只能被人践踏。
云飞的胸膛感到了一股浓重的压迫感,不知道是不是伊琳的话,触到了他的痛处,还是,此时此刻的他,渴望成功,比楚梧良成功,用自己的力量去保护心爱的女人。
“伊琳,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吗?”云飞抬了抬头,看了伊琳一眼,低声询问。
伊琳点点头,“说吧,只要我能做到。”
“你能不能帮我月络馨出来?我约她,她不理我……”说到这里,心,不禁隐隐作痛,那天拿着手机,等她的电话,等她的短信,一夜未眠。
可,太阳升起,太阳落下,月亮升起,月亮又落下。
她,始终没有打一个电话过来,哪怕,是发一条短信。
云飞心如刀割,万念俱灰,他知道,她狠下心要和自己诀别,从此,第一最好不相见。
“云飞,难道你还不懂吗?你和络馨……”伊琳有点气急败坏了,怎么,自己说了这么多,他还是鬼魅一样死缠不休?
难道,他真的不懂得,他的纠缠,只会让络馨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楚梧良,从来就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倘若,把他惹毛了,络馨的日子……哼,不死也脱层皮。
云飞打断了伊琳的话,幽幽地吐了一口气,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只是想在离开的时候,见她一面。”
“你要离开?”伊琳大吃了一惊,心,好像一个西瓜一样,从半空掉了下来,径直摔在地上,一片一片,凌乱不堪,周围,还有鲜红的液体。
那液体,是血吗?
为什么她会有这种反应?
她自己也不知道,她猜测,大概是怕络馨想打探他的消息,自己无可奉告吧。是的,她觉得一定是这样的,不然,她找不到一个理由。
一个,哪怕一个理由,都没有。
“恩,我不想再让我妈受到一点委屈了,我想带她回到乡下里去,安安静静地过日子。或许,江城这片繁华的城市,真的没有我左云飞的一席之地。”云飞顿了顿,好像保证着什么似的,又说,“离开,不代表我不爱她,是因为爱到不可救药的地步,才做了这一个决定。伊琳,你懂吗?”